第十四回三军奏凯方表是男儿 一疏朝天始成为侠烈 (1)
词曰:昔年曾赠张华剑,今日故人重得见。峨嵋一旦整峨嵋,虎面由来非虎面。
凯歌声里人欢忭,草莽臣登天子殿。封章一上九重知,害正权奸多远窜。
右调《玉楼春》
话说天子回朝,二臣谢恩归院。云状元对水状元道:“弟以为太仆二女即文氏、石氏之化身,假婿是石霞文,则二女必是文小姐无疑矣。弟初时订交石霞文,以为才子之难得,仅得一见,而不意又遇吾兄,始信才不限定。然霞文始终易辙,兄则经久同心,则霞文之才,才中之贼;而吾兄之才,才中之仙也。虽有才而欲全其才,究竟是难的了。初时约婚文小姐,以为佳人不易有,仅得一逢;而不意又有相氏之妹。既得相氏之妹,忽而又得太仆之女,始信佳人原非意定。可惜文小姐失身改弦,不得于二女同举齐眉之案,此心反忽忽欲动耳。”水状元道:“兄云假婿义女,太仆言已归乡,日后也还要相会。但石兄既去,其妹岂有尚在此之理耶?承圣天子眷眷于你我二人,太仆又拒绝他人,而坚欲相配,此意又十分执拗不得。弟亦可惜石氏之妹,才妹不凡,而忽有不成婚之说,遂使闺中少一唱和之友,亦为恨事。然弟与兄天涯异处,而聚首一堂,今已作相氏之姻娅,而复成章女之姨亲,亦天之巧于成就,不欲才子佳人天各一方也。但天子犹欲鸣雁之后登殿谢恩,尚有一番酬唱,弟与兄当整备诗料,不可使二女反夺诗人一席,方为妙耳!”云状元亦笑而然之。自此两人朝夕吟咏以待成婚不题。
且说詹兵部专等早朝,即将青城山寇炽之事奏知天子。天子忧形于色,道:“此寇为害多年,屡屡骚动不宁。迩年以来,损兵折将,毫无功绩。不谓日前又如此告急,怎得一个智勇兼全之将,一举殄灭此囚,朕心方快耳。”话犹未毕,只见白左都上前奏道:“连年不能灭寇者,以举荐非其人也。臣闻有文事者必有武备,伏见状元云剑少年历练,智谋有余,使之讨贼立功,必能一月三捷。况古之羊祜、杜预以书生树建伟绩,剑诚今之祜、预也。惟陛下推毂,任之川西,川可平矣。”天子道:“剑乃白面书生,焉知兵事?卿欲挟仇中伤耶?”左都惊得面如土色。只见云状元上前奏道:“公尔忘私,君尔忘身,国尔忘家,事不避难,臣之职也。况班定远投笔封侯,司马卿檄定巴蜀,不遇盘根错节,无以别利器。昔虞诩、张纲曾为梁窦中伤,欲置其命于贼人之手,而甯季、张婴束手就缚,欲害二字反使名流后世。
愿陛下枉臣以讨贼之职,授臣以专阃之司,赐臣得以便宜行事,无使权倖于中阻挠,无一月而贼可平矣。虽白虎如之荐举,不出于至诚公心,而臣自料可当其职也。”天子大喜道:“不料卿如此胆略,朕复何忧?”即令带兵部尚书征川大将军樱却又见晏吏部上前欲奏道:“臣闻将在乎谋,不恃乎勇,然一人之谋有限,必须参赞而成。伏见状元水湄与云剑才智相若,况交契异常,使之参谋帷幄,必能同心共济。惟陛下察焉。”奏未毕,只见水状元即忙答道:“此是一网打尽之计,欲使臣二人委命于贼也。然柳浑书生,张延赏不能及之,况一隅之贼势如冰山,臣愿与剑同事,殄灭此寇,以图报效于陛下也。”天子闻言一发大悦,即命水状元带兵部左侍郎征川参军樱天子亲拔三千羽林军,武库中铠甲器械俱极鲜明,又调两员挂印总马为先锋,带领七千人马。又赐上方剑、空头勅,便宜行事,赐了三杯御酒,径往四川进发。却于路上即招募智能之士,来者纷纷不计其数。
忽一日,有两个投募的人来投参军麾下。参军问他姓名、来历,一味扭捏支吾,参军大疑,问他乡贯,却不思量着竟说洛阳人氏。参军想道:“既是洛阳人,便与云年兄同乡了,怎么倒投我这里来?不免将他送往云年兄那里去。”登时即将二人送在云状元麾下。
二人见了云状元,低头不语。状元叫他抬头,原来是认得的。你道是哪个?却是做篾片的符良星、尤其显。他因费了白公子二百金,公子恼了,将他逐出不用。无处安身,即便去学了此拳法,一路骗人,渐渐里杜撰些枪棒的架子,直流到京都。那日正在街上打一阵流星锤,舞一阵枪棒,恰恰撞着詹兵部经过。忙收不迭,却被兵部捉回衙门去。兵部意中原要寻个刺客,见他两个能言快语,又且会使枪棒,问起时,恰与云状元有些关碍,兵部便将行刺之说托他。他两个一力担当,兵部赏赐二人些东西,事成之日又许重用,故此一路赶来投募。惟恐云状元认得,却投水参军。不料参军竟送到云状元处。
状元一见,就认得了他,兜头一喝道:“你两个莫非又是白公子差来行暗算的么?”两个见了云状元,心中已慌,又被一喝说破心中之事,一发满面如霜,磕头如捣蒜,答道:“小人等闻老爷征川,招募奇才,不自量力,竟来应募,何敢暗算?”云状元道:“昔日以青城山之寇借题害我,今日必定因青城山之寇乘机害我了。不然,既是有才,何不投我而投参军?”叫左右绑去砍了。只见两旁走出四个刽子手来,登时将二人绑了。两个吓得魂不附体,喊道:“此非小人要来投死,乃詹兵部要我来行刺也。”云状元便勒了口词,大惊道:“贼未见面,几致丧躯,幸得天败其党,意外泄露。”即忙差人报知参军,好将募土旗收了,把两人囚在车中,待得胜后奏知天子,定罪取决。
兵马行了不多时,到了四川地方。虎面大王预先差人打探,早已探知兵马到了。问起军中主将是谁,说是姓云,又是洛阳人氏,心中疑道:“难道是锷颖兄?论起来,他不过由进士出身,怎么到得武职地位?难道又有人借此陷他么?”再差一名喽罗打探,恰好官兵已到,早被人捉了进去。云状元将好言骗那喽罗道:“你山中有多少人马、粮草?前日,文总兵怎么输了?如今可还在么?”喽罗一一答道:“山中不比往年,单弱兵马共有四、五万,粮草堆积如山,将士如虎。单是我大王向欲投顺,因无门路,朝廷但思剿灭,不务抚绥,哪里能够征得服?就是文总兵,智勇兼全,究竟落了大王之计。他如今也倒好,安安静静坐在山寨里,倒免了奸臣陷害哩。说话已完,悉听将军老爷发落。”云状元方知贼势浩大,难以力争,更晓得文总兵尚存之信。即便叫人将洒饭与他吃,一面请水参军商议军务。
水参军到时,云状元即将喽罗之言细述,便道:“此贼既有归顺之心,明日小弟不免亲往慰抚一番,免得劳思费粮,倒是美事。况且天子许我便宜行事的,兄以为何如?”水状元道:“此计诚妙。但兄是军中主将,一去便无人坐镇了。小弟凭三寸之舌,仗兄之威,今一往谕之,看彼意思诚否,兼窥其地利形势何如。”云状元道:“兄若肯往,事必济矣。但入虎穴之中,须相机行事,审势发言,不失之卑,不失之亢,方可望事之济耳。”水状元道:“谨领尊命。”
到了次日,备了些彩缎花红美酒,带了几道空头勒命,身边跟了两员骁将,几个健卒,发了三声炮响,所获那个喽罗逐一指点许多路径,具说文总兵所败之地。早已有伏路军士报知大王。大王即便披掛下山,迎接进了洞中,八员将佐并七十二洞头目雄雄纠纠排列两旁。状元与大王施礼已毕,水状元道:“吾闻将军霸占此山,扰动蜀地,因朝廷无心抚缉,致使将军不能革心革面。今下官特奉兵部尚书征川将军之命,前来招抚将军,其速谕所属头领将卒归顺天朝,不失封侯之位,去邪从正,身名两全。倘恃顽不顺,将来玉石俱焚,噬脐无及矣。惟将军图之。”虎面大王尚未及开言,只见八员将佐并许多头领俱扰扰嚷嚷起来,道:“既然朝廷有招抚之命,怎么诏书也没有?奉了什么鸟将军的命要来招安,分明要骗我等去坑杀了。大王不要听他说话,不如把他杀了,忙领兵去与那鸟将军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