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都是邵正忠给林家定罪的“铁证”,如今在林涛嘴里竟然是诬陷之物,邵正忠的脸色能好看吗?
林涛的话并不是强辞夺理,而是事实。只是凭几件倭人用物为证的话,要陷害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嗯!有理。”黄秋白微微颔首,大为赞成这话。
伸出手,把桌上的“证物”一阵翻动,道:“仅凭这些证物的确是不能定林家之罪。”
此言一出,无异于令林家看到了希望,林啸天他们如同聆听天音仙乐似的,个个欢喜莫铭,若不是场合不对,他们一定会放声高歌。
“大人,这有倭寇匪首安倍的书信,可证林家与倭人勾结。”邵正忠指着桌上的一通书信道。
这话一出,林啸天他们如坠冰窖,适才的欢喜之情荡然无存。
“老爹,冤枉啊。”林啸天忙叫屈,道:“这书信虽是与草民有些干系,草民却不知所以,一定是有人陷害草民。”
“陷害你?陷害你能有甚么好处?”邵正忠瞪了林啸天一眼,冷冷的道:“你林家虽是商户,却不过是三流罢了,比起寻常人家,你林家是身家丰厚,比起那些商家甚么也不是。陷害你,不能获利,谁会如此做?定是你林家想要获厚利,这才与倭寇勾结。”
他的话如同刀子一般,令林家人很是难受,却是无法反驳。
林家虽是广州的商户,不过是商户中的三流罢了,连加入“粤商商邦”的资格都没有。象林家这样的商户,在以商业闻名的广州,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寻常百姓倒是眼红他们,可是谁敢动他们?
那些比林家强的商户对林家没兴趣,谁会挖空心思来陷害林家?
那些与林家实力差不多的商家倒是对林家有兴趣,问题是即使他们要陷害,也会找个别的罪名,不会扯上倭寇。因为一旦扯上倭寇,就是重罪,一个不好要把自己搭进去,谁都得再三掂量。
邵正忠的话很在理。
黄秋白拿起书信一观,不置可否,冲林涛道:“你可有话说?”
“老爹,草民能否一观?”林涛要亲眼看看这书信才能知道有没有问题。
“可。”黄秋白把书信递给一个胥吏,这个胥吏接过,快步来到林涛面前,递给林涛。
林涛接在手里一瞧,差点失笑出声,这能叫书信吗?如同鸡爪子挠过似的,潦草之极,两世为人,就是没见过写得如此差的书信。
书信是用中文写的,说的是要林啸天准备接收安倍的货物,落款写着“安倍”二字。
安倍这老鬼子是沿海一带有名的倭寇首领,凶残成性,没少掳掠,一提起他,沿海一带的明朝百姓就要咬牙切齿。
与安倍这老鬼子相勾结,林家的罪过能小吗?
“相公,草民不解,你是如何认定这书信是安倍这匪首写的?”林涛把手中书信晃晃,冲邵正忠问道。
“上面有落款。”邵正忠忙道。
“落款?”林涛冷笑一声,抢白道:“落款能作准吗?要是上面的落款写着相公的名姓,那又如何呢?”
“你……休得胡言乱语!”邵正忠一张脸成了紫色,瞪着林涛,大声喝斥。
林涛却是反瞪回去,邵正忠判林家灭门,能给他好脸色?
黄秋白右手一挥,道:“仅凭落款的确无法判定是倭首安倍之信,你这事做得太过草率了。你可有安倍的手书?你可核对过?”
书信可以伪造,落款可以写成任何人的姓名,作不得准。唯有比对手书,核对笔迹,才能作准。
当然,若是遇到作伪高手,连笔迹都能弄得一模一样,令人无法辨别真假。
“大人,下官虽无法比对手书,核对笔迹,可这书信是从倭人身上搜出来的。”邵正忠却是镇定自若,智珠在握。
“倭人?”黄秋白眉头一挑,疑惑道。
“大人,此事说来有一段曲折。可召告发林家之人一问便知。”邵正忠道
“带人。”黄秋白道。
胥吏应一声,自去办理。
林啸天他们脸色黯淡。
很快的,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中等个头,跟着胥吏快步进来。
此人叫杨绍兴,就是他告发林家。
“哼!”一见杨绍兴的面,林啸天怒气冲冲,如同见到杀父仇人似的,发出一声冷哼。
“草民杨绍兴见过老爹,见过相公。”杨绍兴忙跪在地上,冲黄秋白和邵正忠见礼,毕恭毕敬,没有丝毫错失处。
“林家勾结倭寇一事,你是如何得知?”黄秋白冷着一张脸,冷声道。
“禀老爹,草民能知晓此事实在是有点儿巧,让草民赶上了。”杨绍兴忙道:“那天,草民回家,遇到一个人,见他形迹可疑,就跟了上去。此人很是精明,一瞧便知是干秘事的老人,东张西望,很是警惕。好几次,草民差点露了形藏,好在天佑大明,令草民没有败露,得以揭露奸事。”
此人能说会道,说起来话来一套一套的,拍马屁不着痕迹,邵正忠微微点头,要不是黄秋白在这里的话,他早就大声赞扬了。
黄秋白冷冷的听着。
“草民随着此人来到林府。此人到了林府,与林府中人说了一通话,叽哩咕噜的,草民听不懂,好在草民能辨出这是倭言。草民大惊失色,立时到县衙报官。”杨绍兴冲邵正忠深深一躬,一副五体投地的样儿,道:“相公忧心国事,立时点齐人马,赶到林府,拿个正着。”
邵正忠听着他的马屁话,很是受用,昂起头颅。
“倭人呢?”黄秋白沉声问道。
“禀大人,倭人冥玩不灵,已被击杀。”邵正忠忙回答。
“可真?”黄秋白盯着林啸天问道。
“禀老爹,当时是有一人被杀,却不知是何处人,草民也不识得。”林啸天很不愿意承认这事,却是不得不承认,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
“杀人灭口?死无对证?”林涛搜寻前任的记忆,疑心大起。
“是他指使的吗?”林涛打量着杨绍兴,暗中寻思。
“不会是他。”随即,林涛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杨绍兴也是商户,其家业比起林家还要丰厚,是林家的十倍之巨。而且,杨绍兴与林家无怨无仇的,他犯不着陷害林家。
“这书信就是从这倭人身上搜出来的。”邵正忠忙指着书信,道:“这倭人拒捕时用倭话大吼大叫,十足的倭人,要不如此,下官哪敢定林家如此重罪呀。”
“这倭人身上还有甚么物事?”黄秋白眉头紧拧着。
“还有一把绣春刀。”邵正忠手一挥,一个胥吏捧着一把绣春刀到来,逞给黄秋白。
绣春刀是明朝绵衣卫的标准配刀,倭人前来做秘事,不带倭刀,带一把绣春刀进行掩饰,再正常不过了。
黄秋白把绣春刀一阵打量,放了下来,道:“此案人证物证俱在,林家勾结倭寇属实,林家当满门抄斩!”
他的话就是催命符,无情的击破了林家的最后希望,林家人萎顿在地,个个如同抽空了力气似的。
“你可服?”黄秋白冲林啸天问道。
“不服!又能如何?”林啸天呢喃。
林啸天一千个一万个不服,可是,这有用吗?这是铁证如山呀。
“哎!终是难逃一死!”林涛一声叹息,无力的闭上眼睛。
他的眼睛刚一闭上,猛的想起一事,刷的一下就睁开了,死死盯着杨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