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后,白世卿便没有再见到任青瓷。其实也是他自己刻意回避,他有些讨厌见到她时情绪失控的感觉,他原本并没有那么容易生气。
但怎么也没想到。五天之后,再次听到关于她的消息,是个惊天噩耗--
“巫司病故了!巫司大人昨夜突发恶疾,病故了!”
他被宫外沸腾的吵闹中惊醒,如同平静的池水中被人扔进震天响雷,轰然炸响。
这怎么可能?
前几日还与他争论不休的,那个死女人,真的,死了?
“开什么玩笑!”白世卿飞快地起身,服侍更衣的侍女慌忙上前,被他一把推开。自己胡乱地系着衣带,耳朵却一刻也没停止关注外面的声音。
说实话,他并不相信。但是他却紧张了,连同搭在衣襟上的手指,也微微颤抖着。
遇害。
他清楚地记得她说过这两个字。
就在他们见到的最后一面。
整个北云都成了白色。素尺雪缎,万丈白绫。
灵堂设在与神子宫同高的天寿殿,已是四陆最高规格的丧葬。
北巫山下早早地聚集了前来为巫司送葬的人群,领头的书生念着万人署名的悼亡词。功德桩桩件件,悉数陈列,不胜枚举。
白世卿这才知道任青瓷是如何受着北云百姓的爱戴。在连巫王都不理政事的时候,是她为百姓们鞠躬尽瘁,操劳着那些在更高层眼中微不足道的民事。
群臣跪在乌棺下痛哭失声。他们是真心实意为一个朋友的离去而哭泣。毕竟比起巫司这个虚无的身份,她更是一个可开怀共饮的好兄弟。
一想起那个眉目间英气勃然的女巫司,端坐在最高处的神子只觉得悲从中来。
五天之前,他与她还在唇枪舌战。
五天之后,他却身处她的葬礼上
叫他如何能够相信?
葬礼从头至尾,巫王都没有说话,是郡主高梦蝶代替她的父王传达最后旨意:“为巫司大人,下葬。”
葬礼一过,白世卿连丧服都未来得及脱掉,便一刻不歇地赶往巫司府。
昔日门庭若市的巫司府如今也是白绫高悬,一派凄凄哀哀的景象。白衣神子对周遭潮水般的哭喊声置若罔闻,径直朝着马棚的方向走去。
马厮们见到神子前来赶紧跪下来。领头的一个马倌说:“巫司去的时候交代过,这些马都是留给神子大人的。”
白世卿不禁眉头一皱,直接从他们身前跨过,走到一半,却突然驻足下来。他的眼睛直直望着那个最好的马圈,如今空空如也。
马倌见此情景,立刻回禀:“请神子大人莫要怪罪,那匹东陵雪驹在我家大人病故时……也失踪不见了……”
哦?
听到这句话,他高悬的心反而就这么瞬间沉静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
白世卿唇角不禁抹开一道了然的笑意,兀自喃喃一句:“就说这个死女人没这么轻易死掉。”
马倌只以为对他说话,没听清:“大人,您说什么?”
白世卿不顾旁人疑惑,竟在亡人的马棚里笑容灿烂:“我方才说,好好操办你家大人的后事!”
巫司亡故,神子竟如此高兴。马厮们终于集体愕然了。
白世卿再望一眼原来小白的马圈空荡荡,心情更好一倍。走出马棚的时候只觉得风和日丽,神清气爽,连那片死气沉沉的白色也霎时显得格外好看。
任青瓷曾说,倘若她遇害,必然要将小白交付给他。如今小白不在马棚,这便表示她并没有遇害。她一定还活着,只是带着小白离开了而已。
可是,她到底去了哪里?又是谁逼她离开?
任青瓷,护云军,高墙,东灵珠,真正的北云神女……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无论如何,白世卿觉得,他必须找到失踪的任青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