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四面楚歌
黑夜中,一点寒光,宛若天际的星子,直向甄啸的喉咙射来。
寒光应该没有落空,只是甄啸的人忽然不见了。
他不是逃走了,也不是趴下了,他笔直地冲着寒光射来的方向急速地掠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他的手已经搭在那个黑衣人的肩膀上。
哪知触手之处,恍若无物。甄啸一愣神,黑衣人已经迅速向外滑了出去,眼看就要越墙而出。
“留下吧!”一阵灼热的掌风扫过,黑衣人头上那厚厚的布套忽然碎裂成片,风一吹,立刻四散飞走。月色下,隐约可见一个光溜溜的头皮和一双璀璨的妙目。
“和尚?”闻声而来的花弄影惊讶地叫了起来。
“尼姑!”身旁的倾央淡淡地纠正着。
“管你是和尚还是尼姑,今夜你来得就走不得。”邢云大喝,灼热的掌风再起,那双妙目中流露出惊恐之色。
“兄台手下留情!”随着一个浑厚的嗓音,邢云感到有一股温润的掌力承接了他的掌风。
只这么一瞬间,尼姑已经不见了踪影。
“锦衣门的应不凡!”甄啸扬声叫道,“应兄,久违了。”
“哈哈,彼此彼此!”应不凡收掌抱拳,“这位兄台想必就是邢云了,果然好功夫。领教领教!”怜心,终于碰上了对手了。甄啸能够生还,或许是因为怜心曾经见过他并且收了他的馈赠。但这个叫邢云的男人,真的是罕见的高手,怜心遇上他,只怕九死一生。幸亏他赶来了,幸亏怜心忘记了,他的穴道是可以逆转的。
“应兄知道那人的底细?”甄啸问道。
“嗯,只是有些眉目。”应不凡含糊地回答,他和怜心的关系,怎么可以轻易地让陌生人知道,“若是甄兄放心,不如把她交给在下。”
“好!”甄啸点头,“应兄出马,在下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告辞!”声还在,人已渺。他不能不闪得快一点,怜心会怎样,他真的好担心啊!
直觉的,他冲向影莲庵。怜心是个路盲,而在这里突兀地消失,只有一种方法——密道!
怜心站在影莲庵的莲池旁边。
莲池里面没有莲花,只有人,正确的是——尸体,尼姑的尸体,影莲庵里的尼姑的尸体!每一个尸体的喉咙处,都插着一枚锋利的莲花花瓣。
影莲庵静得可怕!
应不凡骇住了。任他再怎么艺高人胆大,面对这一池血水和尸体,他周身的寒毛骤然竖立起来。他盯着怜心,目光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这个尼姑就是刚才和他亲密无间的女人吗?
怜心缓缓地转过身来,一袭黑衣,只是头上的黑巾已经不见,露出了光溜溜的头皮。她望着应不凡,目光中却空洞苍白。
“你杀了她们?”应不凡的声音沉痛而失望。
“我……”怜心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是,应不凡的目光刺痛了她。
“你怎么能够狠心到这样的地步?”应不凡的声音嘶哑了,眼中有晶亮的水汽迅速集中。
“……”怜心的嘴唇嗫嚅着,声音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以为我可以……切,我真是太可笑了,我又不是佛祖,怎么可能拯救得了你?”应不凡自嘲地笑了起来,泪水却急速地坠落。
怜心闭上了嘴巴,神情变得倔强。
“这么多条性命,你怎么偿还?你能怎么偿还?”应不凡伸手,想要去抓怜心的手臂,但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一池的尸体,一种难以遏制的恶心让他的手在半空中垂了下来。他怎么可以再去碰那个冷血的杀手?即使他是这么爱她,始终唤不回她的慈悲心肠!她时时刻刻,想的只有杀戮杀戮!
怜心看到了应不凡的伸手,也看到了应不凡的垂手,倔强更加深刻地笼罩了她的面容。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动手?”应不凡喊了起来。
怜心的脸仿佛已经冰冻,冰冻在那深刻的倔强之中。
“你跟我回去吧!”
“去哪?”那是一把极其陌生的声音,仿佛是怜心的,又仿佛根本不是。怜心不会这样生硬地说话。
“衙门。”
“不去。”
“怜心,你别逼我动手。”
“你已经想要动手,何须我逼?”怜心的手指间,有什么正在闪光。
“你又想杀我?”应不凡疲惫地闭眼,“好吧,你动手吧,反正我也累了。”
怜心动手了,寒光擦着应不凡的脖子,一闪而逝。应不凡转身,盯着他身后的男人蓦然倒地,喉咙中,准确无误地多了一个血洞。
他再次转身,莲池旁边的怜心已经消失。
一夜之间,京城中人,都知道了怜心这个小尼姑,大街小巷,到处贴满了追捕她的告示。
一直隐蔽在暗处的杀手终于大白于天下,手上的人命直达一百多条,而这个杀手,居然只是一个年仅十八的小尼姑。
每个人都震惊,但是,每个人都深信不疑。因为,这张告示来自朝廷。
应不凡简直要疯了。
锦衣门内,巨大的咆哮声,差点没掀了屋顶。
“是谁干的?”
“不知道!”尽管声音高得可以把一个正常人的耳朵震聋,曹子衿却还是好整以暇。
“不知道?”应不凡猛地跃起,一手揪住曹子衿的衣服,速度之快,令曹子衿根本无法回避。但是曹子衿却仍然云淡风清,仿佛被揪住衣服的人是应不凡而不是他。他只是轻轻地竖起了一根手指,应不凡就无可奈何地松开了手。
但是,应不凡的声音却更加可怕地咆哮起来:“到底是谁?”
“我只能告诉你一条线索。”曹子衿饮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样子几乎让应不凡崩溃。
“快说。”
“乌龙。”
应不凡消失了,但很快又回来了。
“取消告示。”
“来不及了。”曹子衿仿佛意料之中,“所有死者的亲人都已经出动。”
“该死。”好像是被火烧了屁股,应不凡又凭空消失了。
乌龙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是姿势有些奇怪。
不是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躺着。
他歪歪斜斜的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古古怪怪地趴在椅子上,好像正要努力地站起来,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乌龙死了,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是死于毒药,乌龙自己的毒药。而解药,就在距离乌龙一步之遥的桌子上。很明显,下手的人故意耍了乌龙一个超级乌龙!
应不凡的脸色好像也中毒了,因为他白皙的面色几乎变成了黑色。
“二哥,你不要紧吧!”锦衣门的老三担心地觑着应不凡的脸色。
“放心,他死不了。”曹子衿慢悠悠地说着,目光却如猎豹一般在屋子里迅速地扫描着。
应不凡第一次没有还嘴,他蹲了下来,抓住了乌龙曲张的手。
“怎么?”曹子衿的眼中露出了一点光芒。
“这个人不是乌龙。”应不凡的声音冷静而沉稳。
曹子衿赞赏地望了他一眼,自从怜心出现,应不凡就失去了常态。此刻,应不凡终于回来了。
“不,这个人就是乌龙。”曹子衿强调,“我和他从小认识,不可能会认错。”
“那么,他不是上次见我的那个乌龙!”应不凡也强调着,“他的手不对。”若不是上次那个乌龙刻意地抚摸他的胸膛,他的记忆不会这么精准,“乌龙和哪些人走得最近?”他的眼睛灼灼发光,无论这个人是谁,他都要把他拎出来。怜心固然有罪,但是,那个躲在幕后的家伙才真正该死!
“我们要去宫里走一趟了。”曹子衿站直了身体,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即使太后薨,他也没有进宫。现在,他又要做一次不速之客了。
“谢谢你。”应不凡没有等待曹子衿的回应,就率先走出了房门。
“二哥回来了。”老三由衷地开心。
“是啊!如果都回来了多好。”曹子衿也由衷地说。
老三沉默地走了出去。
曹子衿望着应不凡和老三的背影,长长地叹息:“唉,男人,无论是谁,无论是怎样的不可一世,在心爱的女人面前,都会变得愚蠢可笑,失去常态。”他望了望死去的乌龙,“幸好你不是。”
没错,乌龙不是男人,乌龙只是一个太监。一个太监的声音本该是尖声尖气的,乌龙没有,只是服用了他自己研制出来的一种药物。但是,声音可以改变,有些东西却改不了。就像癖好,对男人的爱慕。
乌龙会出宫,是因为他必须随时保护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曹子衿。
曹子衿摸了摸鼻子,苦笑地摇了摇头。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视更恰当一点吧!尽管他已经脱离的皇宫,然而太后还是心有余悸,所以,才会很体贴地安排了乌龙。
现在,乌龙死了,而能够化妆成他这个样子,又熟悉他的行为举止,还能把对男人的喜欢表达得如此自然的人,只有一种——太监!
应不凡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果断地冲向皇宫。
皇宫里,和乌龙差不多身高的人不多,只有三个。
应不凡找到了其中一个,抓住了他的手。
“王爷!”小安子哆哆嗦嗦地跪下迎接曹子衿,“不知奴才犯了什么错?”
应不凡没有和他废话,伸指点了他的穴道,冷冷的眸光杀机暗伏:“不是错,是罪!”
小安子的脸色刷地雪白。
“你可以选择活路,只要你说出指使你的人。”
小安子的嘴唇哆嗦起来。
“我的耐性是有限的。如果你喜欢承担所有的罪过,我可以成全你,怎么样,凌迟处死还可以吧!”应不凡语气平淡,森冷密布周身。
小安子的身体抖得像筛糠:“是……是……是……太……太后身边……”
声音断裂了,小安子的五官流出了浓血,他死了。
应不凡的黑眸里喷着火,表情狰狞吓人。
“太后真的有问题?”曹子衿皱起了眉头,一直不想和太后沾染上什么瓜葛,谁知还是回避不了。更糟的是,太后已经薨了。
“太后身边,有些什么人?”
“和太后最亲的是翼嬷嬷,太后还是姑娘的时候,翼嬷嬷就负责照顾她的起居饮食了。”
应不凡的行动很快,但是等他赶到的时候,翼嬷嬷已经奄奄一息。
“说,到底还有哪些人?”应不凡出指如风,连点翼嬷嬷身上几处穴道。
翼嬷嬷诡秘地笑了,失去了水分和色泽的嘴唇艰难地吐出六个字:“青门永远不灭!”
青门?
青门!
江湖传言中,最神秘最黑暗的组织,原来就在他们身边,甚至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应不凡站起来的时候,简直头皮发麻。
“原来太后竟会是青门中人!”曹子衿变色,“皇宫里,还隐藏着哪些青门人士?”
“不管他是谁,哪怕掘地三尺,我都要把他挖出来。”不这么做,怜心就是罪魁祸首。他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怜心受人千刀万剐?
怜心已经四面楚歌!
影莲庵被来自五湖四海的人群层层包围。
是的,怜心哪儿也没去,因为怜心不认识路。所以,她只是待在影莲庵里,尽管影莲庵只剩下了尸体,却是唯一不会拒绝她的家!
怜心囊中的莲花花瓣已经不多了。
即使每一枚都没入那些围攻她的人的喉咙里,她还是会淹没在重重叠叠的人海中。
原来,有那么多人想要报仇,有那么多人恨不得将她杀之而后快!
她看得懂那些人的表情,有震惊,有怜惜,但更多的是恨,怨恨、痛恨、恨之入骨,他们都想报仇雪恨!
奇怪的是,死亡越近,怜心反而越不害怕。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在那个晚上,那个应不凡怀疑她的晚上,就已经完全泯灭。现在,她只想快一点去见她的师傅,她的娘亲!只有她的娘亲,才会毫无保留地信任她、疼惜她!
她笑了!
微微上翘的唇瓣,仿佛盛开的莲花!
四周一下子寂静如死,天地仿佛遁入了时间的罅隙之中。
“不要受了她妖法的蛊惑!”有个声音打破了沉寂。
人群再度骚动起来!
“没错,这个女妖手中的暗器已经不多了,我们应该乘胜追击。”
“对呀对呀!”
“我们要血债血偿!”
“好啊好啊!”
“大伙儿冲啊!”
人群熙熙攘攘,你推我挤。
“公孙兄,你踩着我的脚了。”
“夏帮主,你不是最想为你的大哥报仇吗?”
“李女侠,用你的毒镖让她也尝尝厉害吧!”
“静门师太,锄奸惩恶非你莫属!”
……
声音的浪潮一波高过一波,却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一步。大伙儿围成一个圆形,圈住了怜心,不见缩小,反而越来越大。
对,每个人都亲眼见识过怜心的暗器,寒光一闪,暗器就会准确无误地没入喉管之内。谁也看不见怜心是如何出手的,所以,才会格外的心惊胆寒。谁都不希望,下一个喉咙被洞穿的人是自己!
“唐掌门,听说她是贵派的逆徒,不如就交给你清理门户吧!”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盯住了唐文豪。
唐文豪的脸皮抽动了几下,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各位都与这个妖孽有着深仇大恨,唐某不才,岂敢占先?”
“唐掌门别客气了,你动手就是我动手。”
“对呀,唐掌门何必谦虚,贵派的暗器手法,唐掌门一定最熟悉不过了。”
……
若在往日,这些阿谀奉承唐文豪会很乐意接受,但问题是,唐门的绝学自创始人之后未有人可以一窥门径,偏偏是这个小尼姑,竟然独具慧根!他上去,不是平白送死吗?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企图将身体淹没在人群之中。
但是,怜心的目光锁住了他:“我爹是谁?”
唐文豪本能地想要回绝,但是,却不由自主地瑟缩在怜心干净澄澈的目光之下:“江白。”
“他人呢?”
“你和你娘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唐文豪想要用吼叫的方法,但是喉咙却不争气地哑了。
怜心点了点头:“你也想要唐门的宝物?”
唐文豪张嘴,却没有声音。他想要啊,很想要,但是,他怕一开口,自己的喉咙就会多出一个血洞。下意识地,他的手挡在了喉咙面前。
“我想他不要了。”一个身影掠过了人群,站在怜心身旁,握住了怜心的手。
怜心挣扎着,但是那只手握得更紧:“怜心,我很抱歉没有给予你足够的信任。那些尼姑是有人模仿了你的手法,其实她们事先已经中了迷药。”
怜心抿紧了嘴唇,不回答也不看身边的男人。
男人跪下:“怜心,对不起!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是锦衣门的应不凡。”终于有人认了出来,人群哗然。
怜心不动,但是眼眸中却渐渐聚集了水汽,泫然欲滴。
“怜心,请你嫁给我。”应不凡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碧莹莹的玉佩,“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他小心翼翼地起身,挂在怜心脖子上。
怜心还是不动,只是有泪,一颗颗地滚落襟前。
“各位!”应不凡沉声喝道,声音到处,所有人自动闭上了嘴巴,“从现在开始,怜心就是我应不凡的妻子,她所有的罪孽都由我一个人承担。天下英雄中,有哪一位的亲人师友曾为怜心所害,只管向应某来讨要。”
他此言一出,众人反而像是被点了穴道,面面相觑。过了片刻,才陡然喧哗起来。
“你何苦?”他们所在之处,人群拥集,何止上千。然而怜心的眼中却好像只剩下了应不凡一人,“我身上的毒已经无药可解,随时都有可能死去,早一点迟一点也没什么区别。”
“没错!”应不凡忍着胸中胀裂的疼痛,“我还不是一样要死,无非迟早而已。何况,佛家有云: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怜心不再言语,只是把头微微靠在应不凡肩上。浑身的力量陡然卸落,只觉得身子骨轻飘飘地仿佛要飞起来。
“各位,大家也都听到了,我妻子身中剧毒,不久将于人世,在下希望她能够平静地离开。所以,请各位能够成全在下。”他含笑扫视众人,全然不把即将降临的血光之灾放在心上。
人群依然骚动不堪,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剧变,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群雄耐不住了,人丛中忽然走出一条汉子,说道:“应大侠,我父亲无影刀肖老英雄伤在你妻子手下,我给先父报仇来啦!”
应不凡含笑点头。
那姓肖的汉子拔刀在手,走上两步,举刀当胸,冲着应不凡砍了下去。刀子击在应不凡身上,却并未破胸而入,只是在应不凡的胸膛上,划出了长长的血痕,染红了衣襟。
“先父去世,若不是应大侠,在下也活不到今天。但是,复仇不共戴天,在下不得不报,应大侠,见谅了。”他拖着长刀,转身就走。
大伙儿目送他踉踉跄跄地挤入人群,脸上都是一副与有同焉的感受。没错,三年前,锦衣门出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莫不都是有恩于他们,尤其是应不凡,前来寻仇的群雄,基本上都是京城中人,在他们的亲人遇难之际,都是应不凡挺身而出,为他们解决一切麻烦。这三年来,他们一直在努力地寻找这位素未谋面的恩人,如今终于得见真身,又怎能恩将仇报,将仇恨的怒火燃烧到应不凡身上?这一刀,这一剑,试问,有谁可以真正砍向应不凡的脑袋?有谁能够真正刺入应不凡的心口?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有几个人干脆一语不发,掉头就走。该说的,那个姓肖的汉字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他们又何须废言?
一个妇人走了出来,一声不吭地举起手中的断剑,刺入应不凡的手臂,然后拔剑掩面而去。
人丛中一个又一个地出来,有的打应不凡两下拳头,有的踢他一脚,有人破口痛骂,有人飞过来一枚铁钉,都只是让应不凡皮肉受苦。但即便如此,应不凡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血还在不停地流出来,他原本红润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可怕。
一名中年文士上前走了几步:“在下嵇笙,犬子不孝,胡乱逞能,不幸命丧。这些年来,我走遍大江南北,就是为了寻找凶手。遗憾的是,凶手未能抓获,倒是杀了无数无辜之人。我若找你报仇,旁人也可找我报仇。应大侠为人,在下心服口服。”说着拔出长剑,左手振指一弹,当的一声,长剑断为两截。他将断剑投在地下,向应不凡行礼而去。
应不凡提气高喊:“谢谢嵇大侠成全。”话音刚落,口中便喷出血来。
所有种种,怜心仿佛听耳未闻,视而未见,但应不凡吐血,她却好像醒了过来,怜惜地用自己的衣袖为应不凡揩去血沫。
“应大侠这般作为,在下的确无比佩服。但是,这个女妖的行为简直人神共愤,贫道实在不能坐视不管。”开口的是一名女道士,一脸的义愤填膺。她排众而出,手中长剑已经凶狠地刺向怜心的眉心。
怜心的目光还是留恋在应不凡脸上,怜心的手依然停留在应不凡的嘴角。但是,那个女道士却在半空中倒了下去,喉咙照样穿了一个大洞。
“大家看啊,这个女妖根本没有悔改之心。应大侠之心不然苍天可表,这个女妖却是不值得应大侠如此。”随着一声呼喝,群雄再次奋起,场面一时陷入混乱。
唯有怜心,依然怜惜地望着应不凡,仿佛这一切根本与她无关。
应不凡叹了口气,脸色更加苍白,只有他知道,女道士喉咙中的血洞绝对不是怜心所为,但是,他再无力气高声申诉。何况,即使他说了,群雄如此激昂,又有谁能够听得进去。
“怜心,来生,我们再续今生缘!”他俯头,亲了亲怜心的薄唇,身体陡然一转,刺向怜心后心的长剑,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后背。
疼痛蓦然席卷了周身,长剑从他体内抽出,鲜血顿时急涌而出。
“怜心,我……先走……一步,在下面……为你……为你……准备……好……住处!”他微笑着望着怜心,眼神中尽是对怜心的爱!
怜心的眼神随着应不凡的合目,忽然变得冷冽肃杀,她抱着应不凡,身体用力,拔地而起,犹如鹤冲九霄。众人不由自主地跟着抬头,但见得漫天的寒光闪烁,二十多人张口结舌倒了下去。
余下众人心胆俱裂,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妖孽啊!”
胆小的几人竟直接转身窜逃而去。
“你们都下地狱陪葬吧!”怜心冰冷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宣判。
外围十几人又作鸟兽散去,众人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怜心扬手,指缝之间寒光一闪,距离她最近的男人又是同样的姿势倒了下去。
剩下的几人终于再也无法忍耐,掉头狂奔而去。
怜心抱着应不凡,轻轻落到地面,手指怜惜地拂过应不凡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动作之温柔,和刚才的举动几乎天差地别。
“小豆子,我们回家!”她喃喃地说道,喉咙口一甜,一口热血直喷出来,点点滴滴,溅落到应不凡的脸上。
“小豆子,对不起!”她颤抖着右手,想要去擦拭,终于心有余而力不足。泪水充盈了眼眶,眨了眨,滚落在应不凡脸上的血迹上,淡淡地化了开来。她放下了应不凡,静静地趴在应不凡的胸膛上,眼眸缓缓地合拢。
风起,吹落了满树的叶子,飘飘舞舞,仿佛绚烂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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