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辞旧迎新
几天的等待后,严青的诗寄到了。他马上给戴椿晴回信:
小晴:
收到你的来信,我内心很复杂,但我从不曾对你失望过,因为金子总会有发光的地方。
高考的前一个月里,我突然疏远你是事出有因的,在信里很难说清楚,改日相见时我再跟你说清楚。我这个人很不会说安慰人的话,我也不想也不必说,因为我相信你会勇敢地站起来的。以下是我为你写的两首诗:
明天
或许狂暴的风雨之后
未必有迷人的彩虹
却带来了久违的清凉
或许灿烂的黄昏过后
必定是漫长的黑夜
也伴随着醉人的宁静
或许逝去的昨天之后
依然是忙碌的今天
却还有美好的明天
牵挂
你说你要去远方旅行
却抛不下故地的牵挂
我说我要去天涯流浪
却剪不断远方的思念
你说你不愿在黑夜前行
因为你害怕孤独
我说我不甘与黑暗为伴
因为我忌惮寂寞
你说你决心忘掉过去
才有赢得明天的筹码
我说我尽力埋葬前尘
才不会被红尘淹没
你说你不需要耀眼的鲜花
需要坚固的翅膀
我说我想送你红色玫瑰
不想承受守候的苦楚
余峰(字)
不知道为什么,余峰觉得那个暑假特别的漫长,或许是大学这个新鲜而又令人向往的地方向他招手的同时,时间也被拉长了。期间他和戴椿晴通了几次信,但不再谈成功与失败的话题,大都是一些和学习不着边际的话题,比如他们共同喜爱的明星木村拓哉的近来动态和文坛风云人物的更新等,他们甚至还谈起了武侠小说。
为了庆祝凭琼村第一个大学生的诞生,余峰的父母选了个良辰吉日杀猪宰羊,宴请父老乡亲庆祝一番。纯朴善良的亲戚和朋友也纷纷捐钱资助他,这让余峰刻苦铭心地感受到农村那种独一无二的纯朴风气,但他没有想到这种感激之情后来也使他背上沉重的包袱。
为了庆祝这个特殊的日子,余峰的妹妹余芙也从广东请假回家,那天余芙下车的时候,余峰差点认不出自己的亲妹妹,余芙做了一个红色的卷发,穿着黑色的迷你裙和半透明的无袖T恤。余峰自认为在海屏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呆了三年,没见过大世面也见过小世面,也接受不了妹妹的这身打扮。他的父母更是接受不了,只是在余峰考上了大学的好日子里,他父母不想跟妹妹翻脸。余峰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劝过妹妹,叫她下次回家不要这样打扮,但余芙没有听进去,还说:“这叫时髦,你在学校呆久了,落伍了!”余峰只好无奈地走开,这一刻他发现妹妹变了,她已经不再是两年前那个乡下小女孩了,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他也在变,戴椿晴也在变,这是无法逃避的。
当火车缓缓启动,挥别给他送行的亲人和朋友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踏上另一条漫长的征程。当火车逐渐加速,外面细斜的雨线被拉得好长,亲朋好友的身影逐渐消失的时候,一种离愁别绪油然而生。而他也知道这高速的列车也承载着父母乡亲对他的厚望。
第二天下午,余峰到达了清宁车站,这个豪华的车站无论在客流量和建设方面等很多方面都比海屏那个破车站好了许多倍。他知道这是清宁繁华的一个表现。由于学校有专车来车站来接新生,所以余峰轻而易取地就到了清宁大学。他宿舍在一栋六层公寓楼的二楼,宿舍号为2046。当他打开寝室门,发现他的未来的三个舍友都在忙碌地收拾床铺,余峰本来想自我介绍一下,但看见他们对他的到来头也不抬一下,仿佛他是一个外来世界来的多余的人,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直到晚上准备入睡的时候,靠他床铺的那个舍友过来跟他搭话:“嘿!我们在一个宿舍,算是有缘,我是常守银,你呢?”
余峰在火车上颠簸了二十多个小时很疲惫,迷迷糊糊的以为他在说:“……我时常****,你呢?”余峰吓了一跳,白天看见他穿着西裤、衬衫、皮鞋,余峰就觉得古怪,大学校园里干嘛穿得跟上班族一样,没想到他还有这个嗜好,而且还说得这么直截了当。
“我还没养成这……习惯。”余峰很老实地说。
但余峰别扭的南腔北调的普通话使常守银扭曲了他的意思:“哦!洪熙官!你好很高兴认识你!相信我们会成为朋友的。”
余峰感到莫名其妙,这家伙怎么想跟洪熙官做朋友,洪熙官不是清朝人嘛,真是古怪:“洪熙官?”
“你不叫洪熙官?”
“你才叫洪熙官呢,我叫余峰。你呢?”他在纸上写出来。
“我不是刚才才说的吗?我叫常守银。”他也在纸上写出来。
此时余峰才醒悟过来,他刚才误解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狂笑了一下,不过“常守银”这个名字也蛮有意思,或许这家伙是个守财奴,但后来他知道这个推测很愚蠢,常守银为人很大方。
“你笑什么?笑得这么投入!”常守银委婉地说。
余峰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没什么!这是我对人友好的表现,习惯了。嘿!我以后叫你小常吧?”
“随便!反正名字只是个代号,不过以前大伙都叫我守银。”
余峰很害怕这样的称呼:“我还是叫你小常吧,这样比较友好。”
“要说友好,还是叫我守银好,守银代表着我能守住自己的财富,都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其实财富也一样。你说是吗?”
“是的!但我是觉得小常这个称呼比较顺口,你就让我叫你小常吧?”余峰的声音已经带有哀求的语气了。
最后常守银终于答应了,余峰也松了一口气(不过过了几天后,常守银又后悔了,一定要他们叫他守银才甘心)。
这时他的其他两个舍友也过来搭话,介绍自己。那个比较瘦弱的说:“我叫肖啬郎,是南方人。以后大家叫我啬郎好了……”余峰差点笑出来,没有再听他说下去,这家伙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没想到取了个“小色狼”的名字,还让大伙叫他“色狼”,但初次见面他还是保持了风度,没有笑出来。
另一个牛高马大的肌肉男也介绍说:“我叫佟兴连。”幸好他及时地在纸上写出自己的姓名,要不然余峰又有失控,有失风度的危险。
第二天,学校还没开始上课,常守银提议四人一起去逛街,这个提议首先被“小色狼”反对,他振振有词地说:“不行!我妈昨天走的时候,说了我刚到清宁,人生地不熟,不能到处乱走。”
常守银说:“我靠!老兄你都多大了!还这么听你妈说!他叫你不追女生,你也老老实实的。”
余峰也跟着煽动地说:“我们四个大爷们儿出去,谁敢对你怎么样!哪能这么胆小呢。”
“小色狼”看这形势不去是不行的,所以勉强点头同意。清宁的公交车像用得差不多的牙膏不挤不行,余峰本来就有晕车的毛病,他在车上的表情就像要生孩子的妇女一样,边着急边挣扎,到市中心下车的时候他已经是汗流浃背。
“小色狼”看见他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拍了一下他的肩上说:“怎么啦哥儿们?愁眉苦脸的,有心事?”
“没什么,只是有点晕车,走走就好。”余峰说。
“小色狼”说:“哎哟!你有晕车的嗜好呀!看不出来呀,我跟你说以前我有个同学也有这个嗜好,是个女的,有一次坐公交车,她晕得受不了,就往窗外吐,没想到吐在一个开摩托车的光头男子光溜溜的头上,那男的当时就火了,扭头准备骂那个女的,咋一看是个漂亮的女孩,一脸怒相立刻消了,那女的柔声地说对不起!那男的一脸淫笑地说:‘不要紧!美女吐出来的东西都是香的。’这时那女的又忍不住吐了一番,这回洒在那光头佬的脸上……”
话还没说完,“小色狼”自己就哈哈大笑,以为自己的笑话很好笑,余峰没有笑,很不习惯这种不伦不类没有含金量的黄色笑话。
小色狼笑完后:“你怎么不笑呀?”
“我的笑容都比较短暂,所以早笑完了!”
常守银转移话题:“对啦!余峰!平时都有什么爱好?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唱歌,我暑假的时候基本上三四天去K歌一次,他们都说我的声音像李宇春。”常守银兴致勃勃地聊起来。
“这种年谁没有点爱好呢……”余峰突然茫然起来,说到爱好自己还一时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对体育运动他平时也偶尔参与,但还没发觉自己跟体育运动培养出什么特殊感情,他突然想说他爱看武侠和玄幻小说,但又想到这个爱好未免有些难登大雅之堂,他想了一会说:“我平时对诗歌比较感兴趣,尤其是一些自由体的诗歌。平时也经常写点诗。”
常守银诡异地看了他一眼:“牛呀!大诗人!这年代对诗感兴趣的不多呀!诗可是高雅的艺术,我是个粗人,不懂诗。”
这时佟兴连也插上话:“我这人爱好广泛,要说最有分量的爱好应该说是看武侠和玄幻小说。”
常守银蔑视地笑了笑:“连哥!没有搞错吧?你有这么低俗的爱好呀!”
佟兴连争辩着说:“武侠和玄幻小说低俗?”
“当然低俗了!不是吗?”
“简直是扯淡……”常守银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虽然牛高马大,但这和口才水平没什么关系,他想驳倒对方,但无从说起,只能气得面红耳赤。
这时“小色狼”说话了,他的观点更刻薄:“这种年只有吃饱了撑着了的人才会去看这类小说,浪费光阴,有时间就看教科书。”
此时佟兴连向余峰投来了求助的眼神,但余峰视而不见,余峰平时对这类小说也是痴迷,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就算他跟佟兴连同盟,也只能打个平手,不合算。
常守银得意地问余峰:“余峰!你平时不会也爱看这种低俗的小说吧?”
余峰岔开话题,指着一家网吧说:“那里有家餐厅,我们不如去撮一顿。”
他们三人正争论地天昏地暗,对他的提议当然不感兴趣,最后也没争论出什么名堂,大家不哄而散,回到宿舍谁也不跟谁说话,不过第二天大家又重归于好。后来余峰不再看武侠和玄幻小说,看也要在隐蔽的角落里看。
两天过后,学校就开始军训。以前在高一时,余峰也军训过,但大学的军训与以前不一样,高一那时的军训算是小屋见大屋。这不仅因为大学的军训时间要持续一个月,而高中的军训只要一个星期,更大的区别在于清宁市变态的天气。九月份对于其他的地方来说或许已经是秋高气爽的丰收季节,而此时清宁正处酷热的季节。这种酷热与其他地方的酷热也不一样,别的地方白天中午热,晚上多少降下来,这里是白天夜晚都热,让你产生自己一天二十四小时生活在火炉中的错觉,暗无天日。所以在这种特殊的天气下军训总是令人生畏。
军训的第一天,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格外耀眼。余峰所在排的教官是一个皮肤坳黑一米八几个头的新疆人,脸上长满青春痘,在他脸上你会感觉到笑容是那么昂贵,你甚至怀疑他会不会笑或者他笑的时候表情压根就没表现在脸上,在其他什么部位让你无法察觉,但他发飚的时候表情绝对表现在脸上,因为你一旦生气那张长满青春痘的脸就像苍老的树皮,狰狞得好像什么东西脱落下来,让你有世界末日到来的错觉。而也正由于这教官的独特风格也赢得大家一个美誉——“东突分子”。
由于是第一天,教官只教一些简单的东西像什么向左转向右转,齐步走,但正是这些简单的东西余峰不屑集中全部精力,他偷偷地瞄着对面的女生排,虽然他来清宁大学这几天,也听说过一些传闻,清宁大学是所理工科大学,学生中男女比例七比一,所以在清宁大学这块贫瘠的土地上长不出什么名花,但他深信即使没有名花,仅供人欣赏的野百合也还是有的,而对面的女生排还是有几个不错的,尤其是第一排最前头那个留着长发的高挑女生。也许是偷看女生投入过分的注意力,向左转向右转的时候,他竟然都不可思议地向相反方向转,引起了其他人的爆笑。
“东突分子”朝大家狠狠地瞪了一眼,吼着说:“笑什么笑!严肃点!”
再两眼冒着火花地盯着余峰:“你!出列!”
余峰擦了擦赤红的脸上贴着的汗珠,猥琐地站了出来。
“东突分子”说:“站好!听我的口令!向……右转!”
在这么多人面前“走秀”余峰脸上源源不断的汗水将他的紧张表情暴露无遗,他干脆利落地选择向左转,此时大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东突分子”绷着脸再喊了声:“向……右转!”由于此时对面女生排坐下来休息,都纷纷向这边看热闹。余峰紧张得连教官说了什么口令也没听清,站着原地不动,等其他人笑起来的时候,他一紧张就随便地往一边转,当他看到教官摩拳擦掌一脸怒相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又转错了。
余峰看见东突分子要动武的样子,他之前听说过这教官在军校里是格斗冠军,一害怕竟然晕倒了。还好他的这种晕厥不是长久性,只持续了两分钟就结束了,他一醒来整个人就脱胎换骨了,没有再转错了。
军训累的时候教官也大伙坐下来拉拉歌放松放松,余峰所在的三排嗓门大的大有人在,但会唱歌的没几个。对面女生拉歌的时候,他们往往雷声大雨点小处于下风,为了扭转这种不利的局势,大家商量选了排里嗓门最大的一个同学去给对面的女生唱歌,这哥儿们身宽体胖,脸型稍浮肿,让人感觉好像人类不是猿猴进化过来的,而是由大熊猫进化来的,这同学家乡在西北,也带着点西北人的凶悍之气。正是由于这种凶悍之气,使女生排鸦雀无声,等待着他的演唱。
只见他身体微微向前倾,狼嚎般的歌声顺势而出:“妹妹的大胆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头!……”这石破天惊的歌声太突然了,全排的女生都被喇叭破了似的声音吓傻了,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他已经唱完了。以往拉歌的时候,一个人唱完,下面的同学都会喊着:“唱得好不好!”
“好!”
“要不要再来一个!”
“要!”但这回女生们都沉默了,她们都害怕了。他站着不动,以为下面的女生都被他的歌声打动了,直到零星的掌声响起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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