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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镜花水月

痴斗的两人,最后对掌分开。两人皆被对方的掌力震得倒退几步,只是其中一人退得较为狼狈且嘴角渗血。另一人深邃似海的眸子里无比哀伤,他静站了数秒,转身,负手离去。

看着离去之人逐渐远离消失的背影,灰衣人收了一脸寒意,终轻叹而出:“唉……”他们斗了几十年,无论如何努力他总是年年斗年年输,次次斗次次输。要不早就手刃了那个男人,哪还用得着斗到现在!

上前躬身捡起宝剑拿在手里,灰衣人状似把玩的拿着剑柄看。已经快五十年了吧,岁月令他早已淡忘昔日那个圣天教主时是如何的了?他有妻有子,什么仇恨都在他娶娇妻那一刻放下。不过可笑的是他一直都未放弃过杀那个把他从天上打入地上的罪魁祸首,理由早已经从最初的复仇里变成只为杀死他而杀他。

当然灰衣人知道自己可不是一个疯子,他们两人明明应该是仇人,他却偏偏理解他,更不可否认他一直都很欣赏那个男人,包括在那段仇恨的期间。

哼!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灰衣人残酷的冷冷一笑。

负手走在街上,这扬州从来都是这般繁华。看着路边的摊子,只要是在这扬州城里的不知为何每每都能令他莫名的就看的失神了,并且还会像现在这样下意识做自己习惯性的动作。他也不知为何?他总是会习惯性的用右手食指的指腹抚摸左手的无名指。

回想这一生,他三岁奇遇与大哥相识,又因大哥结识到旭这个一身的知交好友;七岁他家破人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明明掉下悬崖的他是如何得救?救他何人?那段期间的记忆他如何也记不起来;他十七岁在白云寺与爱妻相识,一见钟情,同时蝶也是他养父母从小就被拐走的女儿,与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这一年他还卧底入圣天教,带武林白道一举灭了当时最具威胁的魔教成为武林盟主;他十九岁与旭一起设计终大仇得报,期间无故失声。亦在这一年他娶得娇妻。之后他与妻子与岳父母与朋友生活一直都很美满,尽管在二十四岁时圣天教主开始不停的找他报仇,但这对于他来说一点也不成问题。圣天教被他所灭,卓宇棠找他报仇实属应该,何况他也很欣赏那个教主。现在斗了几十年,两人之间也不知道该是宿敌还是知己来形容才好。他近二十岁跟妻子结婚不到半年在家门口捡到一个弃婴,从此他们夫妻有了一个女儿云念。对那孩子他不知为何就是莫名的疼爱,之后比他跟蝶所生的儿子还要疼爱,而念儿的五官竟然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二十二岁,他与蝶的儿子云浩出世。四十岁浩儿成亲。四十三岁时念儿那孩子总算肯嫁人了,尽管她的夫君是从什么英国来的什么伯爵?这孩子这些年可把蝶急得。他四十三岁时岳母箫肜去世,而岳父也因此一场大病,之后就一直身体不好,在他四十六岁岳父也走了;然后他五十四岁时蝶去逝,他的爱妻。

尤记得妻子去世时那一双忽然被情殇占满的狐狸眼儿,还有那声“枫弟。”糅合了愧疚、解脱与喜悦。他们夫妻一向恩爱,家庭美满。妻子临走时那般神色当时令他一愣,奇怪的他并不觉得奇怪。妻子离世固然令他伤心而待办完蝶的丧事之后他竟心里一松,之后也不知是否是心下一动还是怎么的就忽然十分想死起来。于是开始专挑一些邪教动手,可惜没一个能杀得了他的。卓宇棠倒是很强也从没有放弃杀他,只可恨还是不及。

微微叹息一声,可惜他的骄傲绝不允许用自我了断来逃避,便是在与人打斗时也不允许故意失手,然而他对死的渴望却一日日越来越强烈。

“爹爹。”

温柔的叫唤把男人从失神里唤醒,女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面前。眼前已经三十好几的女儿依旧年轻貌美得如二十几岁,五官精致秀美得不似人间。

上前挽住父亲的一只手臂,笑道:“爹爹,我们一起回家吧。”

有些微的走神,点点头。从以前开始他就发觉每每看见女儿如百花齐绽般的笑容时他总有一种怀念夹杂着悲伤的感觉。

父女俩一起回家后就开始在院里一座四角的凉阁里坐着下棋。在棋盘上厮杀的不是别的,正是六字棋。这棋是念儿小时候教他的,他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

在自家院子角落的一处,伸手在虚空中轻轻一碰,随后收回手拉起身旁的伯爵老公便直接走了进去。若这时有下人看见,定是见自家的小姐拉着姑爷走没两步就凭空消失了。

刚进这空间就置身在一片红色玫瑰花海的花园里,中央那一座白玉砌成的西方亭阁中的秋千上斜靠着一抹红色身影。两人一路走过去,周围玫瑰暗想浮动,见秋千椅上的那人正用修长的手指对飞到她面前的几只彩蝶叩指轻轻一弹,彩蝶消失。

“你们来啦。”见两人走进亭阁,那人抬帘看向他们。

“妈咪。”云念唤了一声走上前往那人旁边一坐,她家伯爵老公则优雅的对那人倾身行了一个绅士礼,随后走到旁边白玉雕刻的椅子上坐下。

“妈咪,你什么时候才能跟爹地团圆啊?你们这样,我每天看到都好心痛。”云念抱着那人靠在她肩上道。从她出生至现在已经三十五年了,妈咪,还不够吗?何况娘都已经死了快一年了。

“再过些日子吧。”

云念抬头看向那人,皱眉道:“妈咪,上次您说这话的时候是两天前,上上次您说这话的时候是五天前,再上上次是一个星期前,再再上上次……”

横了一眼女儿。“那是你每隔两三天就要问一次的关系。”

哇,不愧是妈咪!这一眼好一个……风情万种!不过要给爹地看才有意义吧。云念从小便知道自己的身世,妈咪虽然故意把婴儿的她丢弃在云府大门上让爹地捡去养,但她总会悄悄的去看她抱她。因为妈咪一直都住在冰姨专门制造的这个空间里,所以她其实是跟着亲生父母身边长大的。这些年云念看的很清楚,爹爹和娘他们确实是幸福的,只是偶尔依旧会莫名惆怅、莫名哀伤、莫名失神。她想失去爱人记忆的爹爹跟娘的心灵其实应该都是孤寂的吧,而这份孤寂只是掩盖在了表象的幸福下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而妈咪……云念把头深埋进抱着的那人的怀里。别在这样折磨自己了,求您!

忽然感觉到抱着的身体一下子僵直,云念才发觉自己居然把最后一句心里的话不小心说了出来。她不敢抬头去看,只是更加深深的靠近她。

待女儿和女婿离开,灵儿身子一倒上半身就直接横躺在了秋千椅上。念儿太过聪慧,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待她慢慢大了懂事后自己深埋的痛苦就已经逃不过念儿的眼睛了。

灵儿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像仇风那种人如果夏蝶就那样死去,她就会化成一把刀插进仇风的心里。大痛之后伤永远也不可能会好,而那把名叫夏蝶的刀将永远插在仇风心上伴随他今后的人生时时令那伤口隐隐作痛。灵儿不要这样的仇风,所以她自私的剥夺了他们的爱。她放手让仇风去偿还岳振华夫妇对他的养育之恩及补偿他对夏蝶的愧疚,她用这三十多年构筑在虚假之上的幸福及在夏蝶死后帮她达成让她的灵魂永远守护在心爱男人身边的心愿作为对夏蝶的补偿。至于她自己,也必须为自己的行为受到惩罚。想起仇风受伤的眼神,是她自私的爱情把心爱的人伤得体无完肤。她令他们的爱情蒙尘,所以她必须亲自洗涤。就让她的痛苦来作为洗涤剂吧,所以她必须越痛苦才越能洗清那上面的灰尘。

自夏蝶死的那一刻,其实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只是,近情情却啊。优雅的唇角勾起,在这样下去念儿怕都要弑父了。

夜里星空闪烁,微凉的轻风吹拂过发梢,令刚从那个空间出来的灵儿不由得想起仇风给她擦头发的那次,当时她那可怜的头皮可是被他一个笨手笨脚的家伙好几次给扯得非痛。云家大院对灵儿而言跟自家院子一样熟悉,她慢悠悠的走进枫染居后就停在院子里了。

清晨伴随着鸟叫,在枫树下站了一夜的灵儿听到吱嘎一声的开门声回头,璀璨凤眸对上深邃海眸,一时间天地失色唯剩下两人这时的脉脉对视。

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仇风,灵儿有些紧张,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仇风费神从威武山庄移种过来的枫树“嗯……那个,现在还是绿的。”

那人也抬头看了一眼枫树,低头时正巧见灵儿回头后脸上还来不及掩饰的懊恼之色,见此不知怎么的就微笑了起来。眼前之人感觉令他很熟悉,但明明却又是陌生人。

看到仇风脸上的笑,灵儿横了仇风一眼。安定了一下胸腔里那颗活蹦乱跳的心脏,挑眼重新把视线落回那张明明该是五十五岁却比实际年龄年轻了二十岁的男人面孔上。淡淡微笑的道:“我是来取你命的。”

哈哈哈……这话竟令仇风仰天狂笑了起来。狂笑的人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笑?然而心里在听到那话后就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感觉自己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久得就像是一生那么长。他很奇怪自己居然可以对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心甘情愿的奉上性命,所以就算她现在动手他也不会还手。

待笑完后,对上的璀璨丹凤带着一些心痛,仇风一顿。

两人又无语的对视了半会儿,灵儿才垂下眼帘。她一抬手,仇风只觉腰间异动,低头便见他插在腰带里的玉箫正擅自向对面之人的手里飞去。这种场面本来应该是很惊人的,然而他却只是微微一惊而已。

“记不记得你是怎么得到这把箫的?”灵儿拿着玉箫,抬眸问道。

仇风当然记得,他十九岁那年的一天夜里借住在一家庙里,是在那里遇见的一个白衣人送他的,那人叫屏翳。其实后来仇风一直很奇怪,那个屏翳与他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两人又没有很投缘,为何他要送一把如此难得的玉箫给自己?以自己的性格又怎会随意受人礼物?

对他深邃海眸里的疑惑一览无遗,灵儿笑道:“很奇怪吧?一会儿你就会知道了。”然后走上前,抓起仇风的左手。低首,像那时一样虔诚的在无名指上落下一吻。随后她就被仇风抓住手臂,抬头对上他合着莫名感动的激动面孔。

你到底是谁?一下子回神,发现自己居然这般激动甚至急切。忽然胸口处一痛,那被抹去的记忆一下子重现在大脑里,往事一幕幕回放。灵儿,深深贪婪的看着眼前这张被岁月刻画成熟了的精美面孔。抬手抚摸灵儿的脸,你这只绝情的狐狸,真是令人可爱又可恨!可气又不可舍。

闭上眼倒下时,仇风依旧紧紧抱着那具抱在怀里能把他整个温暖填满的身体。灵儿……我好舍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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