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都只为情字煎熬,枉自称侠少英豪。
前世儿女情,还欠你多少?
遥远的天边,一丝曙光渐露,驱走了一直占据着天际的黑暗。
炼丹房内,炉火烧得正旺!
封玉坐在炼丹炉前半丝都不敢懈怠,生怕一个闪神,他苦炼一夜的成果会功亏一篑。
忽然,“砰”的一声,炼丹房的房门被重重地推开。
封玉愕然转头,看向门外。
只见一道素白的身影正冷冷地站在房门口,一双妙目伤心而又愤怒。
“小雪?”
不等封玉再开口说些什么,封雪忽然气愤地冲入房内,一把就要推倒那个该死的炼丹炉。
“小雪——”封玉眼疾手快地急扣住她的手腕,“你这是干什么?”
封雪的眼中闪烁着泪光,看着为爱痴狂的大哥,痛心疾首,“你竟真的要为她治病吗?你明知道这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但还是义无返顾地去做?”
封玉微怔了怔,强笑,“小雪,你想得太严重了。我只是为红焰炼药而已,并不会伤到自己什么。”
“你说谎、你说谎……”封雪挣脱了他的钳制,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大哥,到今时今日你竟还要骗我吗?所有的一切我全都知道了!”
疲惫地捏了捏隐隐作痛的额际,封玉淡然苦笑,“是孙伯告诉你的吗?”
他终于明白了,小雪为何一直想杀红焰,自己早该想到了,以她的性子,若是没有原因,不会这么极端!
“若是孙伯没有告诉我,你还打算瞒我多久?瞒到你死的那一天吗?”封雪带泪的双眼充满了控诉,“我是你妹妹,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难道为了救一个外人,现在,你竟连自己的亲生妹妹也不顾了吗?
封玉叹气,“红焰不是外人!”
“不,她是。在我的眼中,她永远都是外人!”封雪的泪落得更凶,眼中写满了伤心。
“小雪,”封玉叹息着抱住痛苦的封雪,轻拍着她的背,“不要这样!你和红焰都是大哥此生最重要的人,你们开心,大哥才会开心!”
“那你自己呢?”封雪从他的怀中抬起了头,“大哥,你为什么从不替自己想想?你自己的开心快乐呢?”
“大哥什么也不求,你们的幸福快乐就是大哥的幸福快乐!”他疼惜抚着妹妹的长发,“小雪,大哥答应你,绝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但孙伯说,你在自己身上下了噬心蛊。此蛊以食人精血为生,而你用自己的精血养蛊,总有一天会油尽灯枯而死的!大哥,我求你,解了自己身上的蛊好吗?”
“小雪,大哥好不容易才找到治愈白发蛊的方法,现在就差一步便可以治好红焰……”
“可那是你用性命换来的。”封雪紧握住自己的双手,指尖深深刺入掌心却不觉得痛。
封玉叹了口气,“小雪,你要相信大哥。”
封雪紧咬了唇,小脸上泪痕斑斑,“小雪无法相信。除非大哥在治好燕红焰之后,还可以保证自己没事。”
封玉叹息,“我会小心,不会让自己有事。身为一名大夫,大哥知道怎样照顾自己。”低下头,他轻轻拭去封雪脸上的泪痕,“小雪,你也不想大哥白受三年的苦,对吗?治好了红焰,大哥也了却一桩心事。”
看出封玉的坚决,封雪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动摇他的决心,只能闷声道:“你为她付出了这么多,但她却从未曾为你做过些什么!”
“小雪,真正爱一个人是不需要回报的。”
看着封玉的眼中藏着的那一抹深深的眷恋,封雪不禁有些动容,“我不懂,爱一个人真的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吗?”
“等你遇到自己真正爱的人时,你就会明白大哥了。”
“大哥,你是这世间最傻最痴的傻瓜!”再度埋首进封玉的怀中,封雪又有了想哭的感觉。
在爱情的世界里,是不是都是一堆傻瓜?
门外,天光已透过云层撒下人间,带来了一片温暖的光明。
天,终于亮了。
窗外,红梅绽放,在清风中摇曳生姿。淡淡的梅香扑鼻而来,满室的清香,却也冲不散这一室的寂寥。
她呆坐在窗前,望着那朵朵红梅怔然出神。
这几天她一直在问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回来?
也许是因为一颗流浪的心实在太累了,想找个温暖的港湾让自己停靠;也许是因为多年前封玉曾说过,这个家的大门永远为她敞开。
忽然间,她有些憎恶自己!
说到底,其实她也是个自私的人,不是吗?
她从来没为这个家做过什么,甚至,她从未当这里是自己的家。
但在她最疲累的时候,却选择回到这里。是因为封玉吗?这个世间怕也只有封玉才能包容自己至此。
想起那晚他眼中温和的笑,她不禁伸手轻抚上自己银白的发。
他说,若是治好了她的发,他只要她的一个笑容。
很简单的一个愿望而已!
只是,如今的她似乎连怎么笑都已忘记了!
很悲哀呢,不是吗?
“红焰。”
一打开房门,封玉便见到燕红焰又是枯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窗外那一片开得灿烂的红梅,一脸的落寞与孤绝。
自从她回来以后,他便时常见她一人独坐在窗台前,很少说话,也很少出门。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的红梅。
“为什么不出去走走?整天闷在房里,会闷出病来的。”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为她取了件裘衣轻轻披上她的肩头,“天冷,多穿件衣服。”
她转过身子,对上他温和的双眸,看了他半晌,忽然说了一句:“封玉,你对我太好了,好得过了头。”
封玉怔了怔,又淡然轻笑,“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得对你好。”
“只因为我是你的妻子,所以你才对我好,是吗?”燕红焰美丽的双眸忽然滑过一丝落寞,“若我不是你的妻子呢?你会怎样对我?”
“红焰,你怎么了?”他疑惑地看着她,有些不明白她心中所想。
“没什么。”轻闭上眼,她掩去了眼中的落寞,待睁开眼时,又恢复了一贯的冷然与淡漠,“我想出去走走。”
“我陪你吧?”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清静一下。”她淡漠地拒绝。
“那好吧。不过,你等等,我拿件东西给你!”他转过身走向房里的药柜,取出了里面炼好的丹药。
“红焰,这是……”待他回过身时,寂静的房内已是空无一人。
房内的木桌上,却有一件被主人冷落的裘衣静静地躺着。
拿起那件尚留余温的火红裘衣,他的心不禁又痉挛了一下。
凄凉苦涩的笑意在唇角慢慢扩大,他紧捂着胸口慢慢在桌旁坐下,一脸落寞与寂寥。
“红焰,原来你竟这样怕面对我!”
红梅盛放,清冷的空气中,阵阵梅香四溢,沁人心脾。
她靠在梅树下,轻闭着眼,享受着这份清香与宁静。
似乎已好久好久没有这样闻到这么沁人心脾的梅香了,在关外流浪了三年,每日与风霜为伴、与雨雪为伍,再也不曾看过这样美丽的红梅。
还记得,以前的自己爱梅如命。
喜爱红梅的火红艳丽,喜爱红梅的风霜傲骨。
若是一日不见红梅,她便辗转反侧,一日不得安宁。
那时爹娘一直取笑自己,日后定要嫁给一个梅精,这样才能一解对梅的相思之苦。
而她却不以为然,只是笑着说,只要嫁给一个爱梅的夫君便足够了。
呵,那时的自己多天真、多愚蠢啊!一厢情愿地以为,与她一样爱梅的男人,一定是名君子,一定不会负她。
结果,她的一厢情愿,她的一片真心,换来的,却是遍体鳞伤。
“红焰。”
听到熟悉的轻唤,她睁开了眼。
“对不起,我不是存心打扰你。”看着她眼神中的防备,他依然笑得温和,但眼中却藏着一丝淡淡的苦涩,掏出怀中的丹药递给她,温和地道,“刚才你走得太快,我来不及交给你。”
“这是什么?”她疑惑地接过他手中的药瓶。
“这是用七节草炼制的凝香丸,用来引你身上的蛊虫。瓶里有七颗丹药,你每日服一颗,七日后,你身体里的蛊虫便会带上七节草的药香。”
“然后呢?”
“然后,我便会在你身上放入噬心蛊。”
“噬心蛊?”
“噬心蛊最爱七节草的药香,当你体内的白发蛊带上七节草的药香后,噬心蛊便会误以为蛊虫是七节草,定会吃了它。”“那我体内不是……”
“你放心,吃了白发蛊的噬心蛊不久也会僵死!”看出她的担心,他轻笑着安慰,“因为白发蛊体内有一种毒素正是噬心蛊的致命克星。”
燕红焰愕然。
“万物皆相生相克。我研究了数年,才找出这种方法来解你的蛊虫。只要你体内的蛊虫一死,你的发就会变回原来的模样。”
沉默了半晌,她抬起头看进他幽深的双眸,“谢谢!”
“我们是夫妻,不需要这么客气的,不是吗?”他淡然温和地笑着,轻柔撩起她散乱额际的银白发丝,“治好了你的病,虽不能完全解开你的心结,但至少可以令你开心些。”
提及往事,她的身子不禁僵了僵。
看出她的伤痛,封玉不禁叹了口气,“红焰,忘记吧!为什么不尝试着去忘记?”
“我忘不了。”燕红焰痛苦地闭上眼,“我曾不断地尝试着忘记,但越想忘记的事偏偏记得越牢。”
“让我帮你,好吗?”他心疼地看着她极力压抑痛苦,“我们是夫妻,应该同心协力。”
睁开了眼,她看着温柔的他,鼻间忽然涌上了一丝酸涩,想要压下时却已来不及了,眼角已一片湿润。
“想哭就哭吧!”毫无预兆地,他忽然温柔地将她拥进怀中,“我不能分担你的痛苦,但可以借个地方让你哭。”
再也无法抑制住眼中的泪水,她放声哭泣。积压了三年的眼泪,尽情地宣泄着,一洗心中的痛苦与悲伤。
无论她有多坚强,多倔强,她也有脆弱的一面。她已苦撑了太久太久,她好累好累!
“封玉,你别对我太好,我回报不起。”她埋首在他温暖的怀中,哽着声道。
“不需你的回报,你是我的妻,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缩在他怀中的身子又僵直了些,她抬起头,“若我不是你的妻子呢?”
第二次听到这句话,封玉叹了口气,“说什么傻话?你是我封玉的妻子,一直以来都是。”
“只因为我是你的妻子吗?”她模糊地轻声低喃,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
“你说什么?”他没有听清她说些什么,诧异地问。
“没什么。”再度埋首进他的胸膛里,她轻声询问,“可以借我再靠一会儿吗?”
淡淡的柔情自心底涌上,封玉紧紧拥着那具火红的身子,眼底荡起一丝温柔,“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靠一生一世。”
心口像是被什么灼烫了一下,燕红焰的双眼再度模糊了。
一生一世吗?他与她,真的可以一生一世吗?
红梅树下,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紧紧相拥。
第一次,远远相隔了三年的两颗心,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瞧瞧,我还以为武林第一美女生得如何倾国倾城呢!没想到,竟是一头白发呀!”
“是啊,东方公子若是娶了她,岂不是一生全毁了?”
“若我是东方公子,我绝对不娶这一头白发的怪物。否则,半夜醒来,看到自己的枕边人一头白发,还以为是见鬼了呢!”“哈哈哈,怪物,堂堂的武林第一美女竟是一头怪物!”
……
“对不起,我不能娶你。”
“为什么?”
“因为……因为东方家族是天下第一武林世家,我不能拿整个家族的名誉来当赌注。”
“只为了你们东方家的名誉,你就想抛开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吗?”
“我爹说,我只能在你和东方家族之间选择一个。身为长子,你应该了解我的立场与责任。”
“哈,立场与责任?东方显龙,到现在你才跟我谈什么立场与责任吗?你说过,要与我一生一世,现在,竟全都忘记了吗?”“我不得不选择忘记。以东方家族显赫的名声,我、我绝不能娶一个白发的妻子。你就当我们……从来都没认识过。”
……
——以东方家族显赫的名声,我绝不能娶一个白发的妻子。
——你就当我们,从来都没认识过。
从噩梦中霍然惊醒,冷汗湿透了重衣。她蜷缩着身子,伤痛地躲藏在床边的一角,任心碎将自己淹没。
她还是忘不了啊,忘不了昔日的伤心,忘不了昔日的绝望。
一生一世?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一生一世的爱情,不是吗?
当爱情与名利发生冲突的时候,所谓的爱情也只能退缩在红尘的一角,独自舔着流血的伤口。
她曾是多么地相信爱情,相信她所爱的男人。
但到了最后,在他们成亲的那一天,他竟选择抛开了她,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羞辱,独自心碎绝望。
“没有一生一世,绝对没有!全都是骗人的,我再也不会相信。再也不会!”伤心的饮泣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着,令人闻之心碎。
“红焰……红焰,你怎么了?快开门——”急切的敲门声蓦然响起,她恍若未闻,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中。
“全都是骗人的,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
“红焰,快开门——”门外的封玉焦急地敲着房门,却久久不见回应,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他内劲一吐,一掌劈碎了房门。
“红焰。”焦急的身影掠至床边,关切地想询问,却被一掌推开。
“走开、走开……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走开……”
似乎还未完全从噩梦醒来,她的神情激动而悲愤,空洞绝望的双眸刺得封玉心中一阵绞痛。
“红焰,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再顾忌她的反抗,他忽然上前一把紧紧抱住她,“一切都过去了。忘记他,好吗?忘记他!他不能给你一生一世,我给你……”
“哈哈哈,骗人,全都是骗人的!”悲愤的怒火在她的眼中燃烧着,“放开我!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放开我!”
急切而狂乱的挣扎中,她全力一掌击向他的胸膛,要他知难而退。
然而,紧紧抱着她的人,闷哼了一声,却未曾放手,反而越抱越紧。
“你应该相信我。我是你的丈夫,我会给你一生一世,会的!”
喉间有淡淡的腥甜涌上,他强咽下口中的鲜血,轻声安抚:“相信我,红焰。我许诺你的诺言绝不会变,相信我!”
温和有力的嗓音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安抚了她狂躁的情绪。她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也渐渐放弃了挣扎,埋首在他温暖的怀抱中。
“我该相信你吗?我该相信你吗?”她不停地问着,问着自己,也问他。
“你该相信我。”
他坚定的声音,让她抬起了头,“你从未怪过我吗?我们成亲的第二天,我就离家出走。三年来,我从未尽过一丝做妻子的责任。”
摇了摇头,他为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叹道:“我从没怪过你什么。三年前,我们的成亲是那样突然。对于刚刚受到伤害的你来说,嫁给一个未曾相识的人,一定很痛苦,所以,你需要时间来慢慢适应。”
“封玉……”她动容地看着他一脸的真挚,哽着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刚刚那一掌伤你伤得重吗?”看着他一脸的苍白,她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鲁莽。
“没事,只是小伤,不要忘了我是一名大夫。”他淡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扶着她躺到床上,并为她盖上锦被,“睡吧!一觉睡到天亮时,你就什么都忘记了。”
见她闭上了眼,他站起身,就要离开。
“封玉,不要走!”身后,那夹带着一丝脆弱的嗓音留住了他,他转过身,见她已睁开了眼,脸上带着淡淡的乞求。
“你留下来再陪我一会儿,好吗?”
他点了点头,走回床边坐了下来,“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安心地闭上了眼。
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依赖过一个人了,其实,有一个人让自己依赖,也是一种幸福!
幸福?!
没想到呵,她竟再度有了幸福的感觉。
封玉——这个如风般淡然从容的男子,会是她的幸福吗?
那一夜,他守在她床边一夜未合眼。
但那一夜,也许是她这三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当她卸下那冰冷而防备的面具时,其实她也只是个需要人细心呵护的脆弱女子。
她只是太好强,太倔强,太骄傲。
如果说,三年前那名有着火般明艳笑容的女子让他沉醉,那三年后,这名用冰冷淡漠来掩饰自己的倔强女子,则令他心痛。
室里的炉火烧得满室一片暖意,回想起那一夜的情景,封玉便觉得这炼丹室里又多了几分温暖。
往丹炉里又加了些药材,封玉捂着胸口轻咳了几声在炉旁坐了下来,神色虽有些苍白疲倦,但眼睛里却闪烁着一丝异样的神采。
经过了那一夜的相守,他和红焰的关系似乎改善了许多。
红焰虽依然冷漠,却不再视他如无物,有时候甚至还会同他一起观赏红梅盛放。
这不正是自己这三年来所梦寐以求的吗?封玉苍白的唇角牵出了一抹温柔的轻笑,看来那夜的伤,自己是受得值得了。
“大哥——”
“少爷——”
听到炼丹房外封雪和孙伯的声音,封玉连忙站起来,急切地打开房门。
“买到了吗?”
“买到了。我和二小姐跑遍了城里各大药铺,才在广仁堂买到嘉草。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跑散架了。”孙伯轻轻捶了捶双腿,慈祥的眼里却带着笑意。
“辛苦了。孙伯,你先下去休息吧!有小雪帮我就好了。”
“好!少爷,你的脸色不太好,你也要注意休息才是。”
“我会注意的。”封玉轻笑,“你放心。”
看着孙伯离开,封玉回身看了眼一直沉默的封雪,“小雪,谢谢你。”
“大哥,我们是兄妹,不是吗?所以不需要谢谢这两个字。”封雪走到炉火旁坐下,捡起地上的木炭往炉内丢去,“再说,我是为了你,而不是为了她。”
“小雪,什么时候你才肯接受红焰?”封玉叹了口气,揭开炼丹炉的盖子,将手中的嘉草放了进去。
“她真心接纳你的那一天,就是我开始接受她的一天。”封雪抬起头,看着封玉苍白的脸,“我知道,你们最近的关系有了一些改善,我希望这是好的开始。”
封玉轻笑,眼中有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深情,“其实红焰只是解不开自己心中的结,我愿意等。”
“大哥,我真不知该说你些什么?”封雪轻叹了口气,“你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她知道吗?”
“我有心便成了,不是吗?不用多说些什么,她自会明白的。”
“她若是真的明白便好了。”封雪眼中的叹息又深了一分,“有时候,一些事情讲明,或许会更好!若是你付出了全部,而她却不明白,又有什么用呢?”
“小雪……”
“大哥,我只是给你一些意见而已。”封雪站起了身,“你一向淡然,凡事都不懂得索求。一味地付出着,而不求回报,这样的爱真的可以持久吗?”
闻言,封玉怔然,淡笑道:“小雪,你似乎长大了不少。”
“这几天看到你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不明白,也明白了几分。”封雪一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大哥明白。”封玉感慨地轻拍了拍封雪的肩头,“看来我的小雪长大了。”
他轻笑,正想再说些什么,心口却猛地传来一阵剧痛,眼前蓦然一阵黑暗。
“大哥,”封雪急忙扶住他,眼中写满了担心,“你怎么样了?”
“没事。”他轻摆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想压下心口的疼痛,却感到一股腥甜又急涌而上,急忙以手捂住唇,却依然无法抑制住口中的鲜血。
“大哥——”看着封玉指间渗出的鲜血,封雪的惊呼声因惊惧几乎变了调,扶着他到旁边的石桌旁坐下,她急忙伸手探上他的脉搏,良久,她僵着声问,“大哥,你怎么会受了内伤?”
“没事。”封玉咳了咳,唇边还是一贯淡笑,“只是前几天打坐时不小心伤了。”
“你这几天忙着炼药,哪有什么时间打坐练功?”封雪的眼中带着一丝怀疑,像是被什么惊醒,她的身子一绷,“是她伤了你,对吗?”
“她……”封玉叹了口气,“她并不是有心的。那一夜,她做噩梦不小心伤了我。”
“我去找她!”封雪站起身,满腔的怒火。
“小雪,不要——”他一惊,欲站起身,结果脚下一颠,人竟跌倒在地上,神色惨白如雪。
“大哥,”封雪急忙回身扶起他,眼中满是泪水,“你究竟要护着她到几时?”
“小雪,我歇会儿就没事了。不关、不关她的事。”他强撑着让封雪搀扶起自己,“现在,你哪里也不要去,帮我炼好这最后一味药。”
“现在这个时候你还要炼药?”封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的心脉已很弱了,大哥,你是不要命了吗?”
“明天便是第七天了,我要放噬心蛊进红焰的体内。但是噬心蛊僵死之后,我必需借助嘉草让红焰马上吐出蛊虫,否则,蛊虫里的毒会渗入红焰的身体里。”他喘息着,一口气将话说话,但还是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封雪心痛地看着大哥苍白无血色的脸,“大哥,你的心里装满了她,有没有留下一丝空隙为自己想想?以你现在的身体,你明天还有气力救人吗?”
“所以,小雪,我需要你的帮忙。”他疲惫地闭上眼,倦意写满了脸庞,“今晚你帮我炼药,好吗?我在旁指导你。”
封雪沉默,半晌,忽然问了一句:“大哥,还记得答应过小雪什么吗?”
“记得。”封玉紧捂着胸膛,柔声道,“大哥答应过你,决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你记得就好,不要违背自己的诺言。”
“一定不会。”他放下捂住胸膛的手,忽然用小指勾起了妹妹左手的小手指,“我们拉勾,永不反悔。还记得吗?大哥用这种方式答应过你的事,没有一次违背过!”
“大哥,”封雪点头,看着两人紧紧勾住的手指,“那小雪也会帮你治好她,好让你安安心心地养病。”
淡然的笑容再度跃上封玉的脸庞,“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我封玉的好妹妹。”
天,终于又亮了。
她枯坐在梅花树下,数着掌间的残梅,又是一夜无眠。
今天,已是第七日。
今天,她这一头银丝,便会恢复以前的光泽;而她,也会变回以前那个美丽的燕红焰。
手指轻卷着那丝丝银白,她有些紧张而无措。
——他不能给你一生一世,我给你……
——你应该相信我。我是你的丈夫,我会给你一生一世,会的!
忆起那夜,封玉对她的承诺;忆起那夜,她对封玉的依赖。她的心头仿佛就有一道温暖在流窜着、鼓噪着,搅得她心头难安!
忽然之间,她好想自己快些变回黑发时的模样,她想,让封玉看看黑发时的自己。
如果能从封玉的眼中看见那份惊喜,那,是不是也是一种快乐,一种幸福呢?
其实,幸福自始至终都守在她的身边不是吗?
只是她从未曾真心感受过,一直忽略它。
但现在,她后悔了,想重新抓回它,应该不会太迟的,对吗?
轻声问着自己,她的脸上忽然亮起了一道亮丽而微微晕红的光芒。
封玉!忽然之间,她好想见封玉!
正欲起身去找封玉,忽然不远处隐隐传来了两道议论的声音。
“真不知道少爷是怎么想的?少夫人对他一点也不好,他还一心为她做这做那?”
“我们少爷是好人嘛!江湖上谁不知道少爷的心肠最好!”
“说得是,若是少爷心肠不好,当初便不会娶少夫人。”
“是呀,听说,少夫人的母亲可是跪在地上求少爷的呢?求少爷娶她那个被人在婚礼当场抛弃的女儿!像少爷这样的好心肠,哪会拒绝得了?”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我曾听二小姐说过,少爷的心中其实有一个心上人,只是一直没有机缘再见。我见少爷这么快便娶了少夫人,完全没有预兆,还一直以为少夫人就是少爷的心上人呢!”
“少夫人和少爷成亲那天可是第一次见面,哪会是少爷的什么心上人啊?”
“对啊、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你说,少爷是怎么想的?整天面对一个自己不爱的妻子,还可以……”嘴啐的侍女话未说完,蓦然停了口,震惊地张大眼瞪着前方,仿佛见了鬼般。
“怎么啦?”同行的青衣侍女,顺着女伴的眼睛望去,也同样吓白了一张脸。
“少夫人?!”
梅花树下,那一道火红的身影,孤绝而冷冷地站立在风雪之中,脸上的神色却是苍白的,苍白到几乎透明。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心底,仿佛又有什么在碎裂着,燕红焰紧紧握住了双手,捏碎了掌间的残梅,留下了道道暗红的痕迹。
“少夫人……我们乱说的,我们嘴杂,请少夫人恕罪……”
两名侍女吓得跪了下来,全身发抖。
瞪视了那两名侍女半晌,燕红焰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封玉啊封玉,这便是你给我的一生一世吗?这便是你给我的一生一世吗?哈哈哈……这样的施舍,我燕红焰要不起,也不想要——”
凄厉的笑声响彻云霄,笑到无力之时,她疲累地跌坐在雪地上,竟发觉一颗心似空了,什么也感觉不到。
“燕红焰,你好傻!你真的好傻!幸福?哈,你早就没有幸福可言了,不是吗?为何还一心奢求着?你只是一个被爱人遗弃的女人,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女儿,一个被上苍遗弃的可怜人而已,你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
那一年,她不是已经很明白了,不是吗?
但为什么,历经了那样的心痛,她还是不会觉悟?
封玉啊封玉,比起东方显龙,你更残忍!
更让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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