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朱若无其事的说完自己的远大志向,自觉心胸舒畅,满身的疲惫也不知哪里去了,甚至其神识上的昏沉疲倦都似一扫而空。当然她还有些小心虚,一本正经的道:“好了,不与你说,我继续观想感应了。”
偷瞄了眼又闭上双目,不知该作何反应而机智的假装若无其事的元黎夜,阿朱也觉得自己夸下海口,该继续努力了。她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的话,觉得没什么不妥之处,正要闭目继续,却看到元越潞正杏眼圆睁,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你还有事吗?”阿朱面不改色的问道。
元越潞闻言一怔,立刻回过神来,巴掌大的小嫩脸上迅速升起两抹羞涩的红霞,望着她的两只亮晶晶的眼里满是崇拜之色,破愁为笑道:“没什么,阿朱,你好厉害啊!我会努力的!一定!”
“……那就赶紧也开始观想吧。脑中不要有杂念,我觉得你这种……你个性单纯,心思纯净,应该做得更好才对。”阿朱嘴上一开口,跟没把门似的,她看着元越潞的时候实在像看家里某个小侄子,说起话来老气横秋,旁边被两人彻底当做不存在的元黎夜听着也只觉古怪。
阿朱却不在意,看元越潞好像这就被她降服了似的连连点头,颇有种‘解开其心结,掉落小弟一枚’的即视感,只觉这孩子可真好拐啊,怎么说什么他都信……又说了几句鼓励安慰的话,便懒得管他,自己闭目噤声了。
元越潞在原地又坐了片刻,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抬头偷偷的看一眼榻上闭着眼眸,双唇微抿,俊美不似凡人的元黎夜,有些蔫头耷脑的端正坐好,闭上眼睛。片刻后,他眼睛又悄悄的眯开一条缝,看了看旁边俨然端坐的阿朱,才抿着唇兴高采烈的进入自己的观想中。
元黎夜神识却一直笼罩着整个南拾肆,直到两个小孩都彻底安静下来,才慢慢的睁开眼睛,有些复杂的看了阿朱一眼,心中思忖,不知她小小的一个孩子,怎么懂得这么多,想来是无人与她说冰灵根之起因,但看许多细微事她都信手捏来……不由又想到心中所说关于她的嘱咐。
不管怎样,只能先顺其自然。他芥子袋一向放置袖口,此时便从素白衣袖中拿出一物,打量了一眼,便将之放在榻边。却正是那把扬名已久,却一直无缘出世,外表简单秀气,不过三尺来长的清元剑。
此时阿朱的心神已缓缓下沉,重回到神识围绕的内感之中,聚精会神的一次次尝试着神识的延伸。渐渐地,她感觉自己已进入到一种奇妙的感知中,整个神魂有若一团无色无觉的凝胶,入坠深海,又如入梦境。而在周身沉浮不定时,幽暗深蓝的更远处,却隐约传来无数细小摩挲的声响。
不,不是摩挲,更像是某种呼应,某种对阿朱的观想的回应……阿朱心中微微一动,神识如同游水一般往那幽深的远处缓缓潜去,如果不是她的错觉的话,她想她已经触到了‘感应’的边缘,她已经得到了‘回应’!
阿朱呼吸不由得乱了一拍,很快又镇定下来,继续着自己感应的节奏。另一边,元越潞也似沉浸其中,白玉似的小脸上平静肃穆,整个人的呼吸放缓,悄无声息的观想着。凌霜居外,最后一丝暗红的霞光已消失在天际。
此时,幽蓝色的天幕笼罩着着整片大地,巍巍青山环绕在元家四周,如同巨人般沉默的守卫着元家大阵。夜风渐凉而微微吹过,整个元家不动声色的潜伏在狭长的山谷中,似休憩般的安静下去。
阿朱的观想仍在继续,凌霜居东南西北的居处内,她的堂兄妹们也一个个肃穆认真的沉浸在自己的感应中。随着夜渐渐深了,凌霜居围绕着的凝冰湖中,寒气凛然的冰霜逐渐从湖底凝结,四面走廊上淡青色的木墙上已是波光凛凛,游走不定。
室内却都保持着一定的温度与湿度,仍是空气芬香新鲜,并且不易察觉的做出了调整以使人更觉舒适。此后的观想似乎一直很顺利,阿朱也已经学会了如何顽强的扩展自己的神识,激发自己的潜力一一据说因为他们长期食用的灵果等,其神识在感应灵气时还可以得到进一步提升。
但尽管心里想得很美,觉得自己一定很快就能感应到灵气的存在,并且顺利的学会与之‘沟通’……实际上,阿朱却仍然一直持续着非常枯燥的观想与感应,而在这期间,她的内在感应似乎一直敏锐而灵活,外在感应相比则迟钝许多。
也就是说,她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神识的扩展与感应中,这对她而言大概是一个好的开始一一她并没有像她害怕的那样总是胡思乱想,难以集中精力。
中途元越潞又有些难过的偷偷停下来,元黎夜这回立刻就声音清冷开口道:“修真本就是枯燥之事,如果只是现在就不能支撑,还不如立刻放弃。”吓得元越潞有些委屈的闭上眼,总觉不适的又折腾了好一会儿。
阿朱对这一桩却隐约有些印象,也不知这是何时了,她的心神好像一分为二似的,一面有些奇怪的想着些肚子不知饿不饿,该不该睡觉去了的琐碎事,一面则仍沉浸在神识之海的探索中,过了不久后又两相合一,继续观想。
渐渐的,一波又一波的疲倦如海浪般向阿朱袭来,这回阿朱心里想的就更多了,更烦闷的是想了她也不记得,完全不知自己在回忆些什么零零碎碎的事情,总觉让人心烦,她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可明明在闭着眼睛观想的,却总有一种上课时偷闲打瞌睡的崩溃感。
她真的很困了,像是在做着从前常做的一个梦,反反复复的让人心烦,困至极处,她往往连意识也时有时无,可一旦清醒,第一时间感觉到的,仍然是神识的顽强延伸与对‘灵气’的回应。
到底怎样才算感应成功呢?她心中隐隐焦急起来,她似乎进入了某种玄妙之境,天地间鼓噪的碎音都仿佛被神识隔绝在外,但不久后她又再一次被拒之门外一一如此种种,一些混沌失真的感知让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这种困境外徘徊反复的枯燥之感很容易让人感到心生厌倦。她身边的元越潞之后又醒了一次,当他皱着脸小心的站起来活动身体时,他看到了窗外皎洁的月光,正如轻纱一般笼罩着天幕。
已是夜半时分,月上梢头。凝冰湖上粼粼的波光寒如雪落,映射在窗面如同光蛇游动般,与月光交相辉映。阿朱突然发觉她已轻易地看到那幻梦一般的美景一一在她未睁开眼,神识只能笼罩其周身之时。
一瞬间她甚至完全没有回过神来,只是安静的看着元越潞稚幼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微微的向往,然后他回过头,阿朱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她自己,在并不太明亮的光线中,端正的静坐着的自己。她不由觉得有些新奇,好奇的打量那个有些陌生的女孩。
怎么能不好奇呢?能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一个陌生的自己。
她秀气的眉心微微蹙着,双目紧闭,长长睫毛往上翘,鼻梁纤秀,鼻尖微微上翘,嘴唇红润微抿,肤色白皙细腻,与阿贞又有三四分相似,是那种非常可爱又漂亮的小姑娘。阿朱从前是没有这种精致剔透的长相的,也许五官不差,但光是皮肤就相差远了。
她日后若是进了胎息期,相貌只会更往精致的方向去。阿朱心想。
想着想着,她便不想了,她虽然还是有些惆怅,但也知道自己其实是占了便宜的,占了一个五岁女孩的身体,还可以走上修仙之途,将会看到以前难以看到的景,做到以前难以做到的事,这就已经够了。
她视线一转,又试着往元黎夜那儿看去,他明明就坐在窗下,刚刚看时却似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心想这其中是否有原因,又刻意盯着看去,却见元黎夜桃花眼微微一睁,那幽深眼眸似注意到她的窥探,不动声色的便直接向她看来!
他看的是她的神识吗?脑中微微一痛的时候,阿朱还在思忖着,很快她就如整个人被沉重木棒从高楼上打下去一般,“唔”的痛叫了一声,捂着脑袋从坐垫上滚下来,吓了旁边刚刚坐回去还有些昏昏欲睡的元越潞一大跳。
阿朱也吃了一惊,懵头懵脑的揉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她这才记起族学中先生曾说,低阶修士之神识与高阶修士神识相撞,有时甚至后果难料,所以与境界高一阶的修士相斗时,切忌以神识试探。
若自己身处高阶,有时可以直接以神识对低阶修士进行碾压,但低阶莫名以神识对上高阶,却很有可能会被视作挑衅。
她这位性子冷淡的看护者大概只是给她小小的一个教训,好叫她不这么肆意忘形,因此她虽然给惊得从观想中苏醒,其神识其实是没什么大碍的,倒是她在地上滚了一遭,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全身僵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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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又掉了掉了掉了……这酸爽,简直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