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叫做绝望的气息笼罩着他。
大狗在一旁轻声的呜咽着,似乎是在安慰着自己的主人。
一个打扮的时尚奢华的女人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出现了,这样的组合在西门里时时刻刻都能见到,很多有钱人都住在这里,可让人们瞪大眼睛的是,这对男女径直的走到了那个乞丐的跟前。
站定了,看了眼前人一眼,檀口轻动,很好听的声音从里面流浪了出来,却给人一种浑身发冷的感觉,“周乐天,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跟了你!”
乞丐叫周乐天吗?
这个贵妇女一样的女子曾经跟一个乞丐在一起?还是说,以前的这个乞丐本就是一个有钱人?
有故事哎!
凑热闹,是人的天性,很快,许多人围拢了过来。
似是很不情愿的抬起头,满是泥渍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一双眼睛显得异常的空洞,淡淡地看了眼那女人,就看了看挽着男人的手臂,空洞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叫做“刺痛”的东西,随即,头就低下了。
一句话也没有。
“你现在连脸都不敢露一下了吗?只能用些烂泥巴掩去了面孔,是不敢见人,是觉得丢人吧?”女人尖酸的声音显得刻薄。
乞丐还是没声音,只是头更低了。
旁边的大狗,却是一声咆哮,冲着那对男女龇牙咧嘴,相信这时候,只要那乞丐一个示意,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撕咬。
好一条护主的忠犬。
“可怜一条好好的墨獒,却跟错了主人,你看它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看着大狗,女人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目光,口中不无讽刺与挤兑,哼道。
她挽着手臂的男人这时也开口了,只见他笑眯眯的说道:“乐天兄,开个价吧,这条狗我买了。纯种的墨獒,几百万都不止,卖了它,你也有了资本翻身不是。”
“什么?!”
围观过来的人们不由得惊呼失声。
“那竟然是一条墨獒?天啊,我还以为是一头大一点的松狮,只是颜色不一样……”一个人傻傻的模样嘟囔着。
“一条狗要几百万不止?!”
一个要饭花子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断,咂着大黄牙,眼中贼光闪闪的盯着那条大狗,小眼睛贼溜溜的转动着,暗暗打着主意。
自然也有懂行的,一个大腹便便的家伙哼道:“废话,那可是墨獒,藏獒中的极品,和雪獒不相上下,纯种的,又何止是几百万!”
有人疑惑,道:“这个乞丐究竟是谁?唔,周乐天……你们听说过吗?”
能拥有一条墨獒的,怎么也不应该是一名乞丐吧?
“好象乐天娱乐的CEO就叫周乐天,只是听说乐天娱乐前一阶段破产了,难道……”
……
乞丐,不,周乐天!
猛地抬起头,眼中的空洞却已是不在,嘴角一扯,挤出了一丝的嗤笑,道:“爆发户终究是爆发户,难道你就不知道獒犬一生只有一个主人?它们只会认生下来后睁看眼睛的第一个人为主人,那就是我!”
“呵呵,机关算尽……现在,公司是你的了,女人也是你的了,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你又来买我的水墨(墨獒的名字),是纯心看我周乐天的笑话吗?”说着,周乐天转头看向那个女人,唇边的嗤笑更浓郁了几分,蓦地,他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得几欲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个字带着一丝丝的艰难从嘴中吐出,“哈,我最好的……兄弟,最爱的女人……这人啊,一旦落魄了,什么都离他而去了……唔,人还不如狗啊,至少,水墨就是饿死了,也是跟在我身边,死在我的身边,不离不弃!”
人不如狗!
围观的人有些明白了。
这人,还真就是乐天娱乐的那个周乐天。
男的,是他最好的兄弟;
女的,是他最爱的女人。
只是,已经成了曾经的记忆,而且,从周乐天的话语中,人们不难听出,乐天娱乐之所以会破产,这两个男女在其中,有着绝对的作用。
“厉天鹏,你可以滚了!”周乐天哼了一声,眼中再转空洞,低下了头。
他,周乐天,二十岁出来打拼,从一无所有,到一家上市公司乐天娱乐的CEO,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足可以写成一部好的砺志小说。然而,就在他人生最得意的时间里,他最好的兄弟背叛了他,公司易手,一夜间,身价数亿的他,从此一无所有,就连自己的房子也不再属于他。同一时间,女人也背叛了他……
曾经说过要两肋插刀的兄弟,成了养不熟的白眼狼。
曾经海誓山盟的女人,投进了好兄弟的怀抱。
曾经大吃大喝的朋友,一个个如避瘟神一样的躲着他。
……
只有水墨,这条从小养到大的墨獒,打都打不走,锲而不舍的跟在他的脚后,即便是吃不上东西,即便是再困难……
曾经壮硕的、能和老虎拼上一场的墨獒,只半个来月的时间,已是瘦骨嶙峋。
它,已经十来天没吃过哪怕是一口的食物了。
周乐天感叹:人,不如狗!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周乐天的心里愈发的灰暗了起来,他已经是彻底的绝望了。但是,他再怎么绝望,他还是那个周乐天,他还有着属于他的最后的一丝骄傲,容不得这对狗男女在自己的面前耀武扬威。
因为,他们不配!
厉天鹏?!
人群中,顿时一片的哗然。
很多人,都知道,乐天娱乐破产了,公司易手后,改名为“天鹏娱乐”,而新上任的CEO正是叫做厉天鹏!
而周乐天却说,这是他曾经最好的兄弟!
一时间,人们眼中的神色复杂了起来,眸子中,闪烁着莫名的味道。
这是——
背叛的戏码吗?
“我等着你饿死街头的消息……到时候,或许我可能吃上一顿狗肉大餐,几百万元的狗肉大餐!”感受着一道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那是戏谑,厉天鹏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身后不光彩的他如芒在背,早没了开始的温和笑容,恶狠狠地丢下了一句,拽着女人离开了。
手抚摩着身边墨獒头顶的毛发,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悲色,周乐天口中喃喃,“跟着我,苦了你了。”
似是听懂了他的话,墨獒水墨抬起了大脑袋,嘴里呜咽着,深出舌头,一下一下的舔着周乐天的手,眼中闪烁着一种坚定的味道。
那是决绝!
周乐天忍不住的心酸,仰望楼群围拢的那一块巴掌大小的苍穹,心中感慨,“这一生,就这样了吗……只能这样了吧……”
“还记得许多年前的春天,
那时的我还没剪去长发,
没有信用卡没有她,
没有24小时热水的家,
可当初的我是那么快乐,
虽然只有一把破木吉他在街上,
在桥下,
在田野中唱着那无人问津的歌谣……”
这时,立在街道中央的一个露天电视大大的荧幕上画面一转,随即,略带着一点沙哑的歌声从里面传了出来,音响开得很大,即便是离的远,周乐天也能听得清楚。
“很好听的歌声……唔,还是一首新歌……”
周乐天就是做这个的,他本人也能唱,曾经也是小火了一时,是不是新歌,是不是好歌,拿耳朵一听就能知道。
蓦地,他脸上看不见的神色凝固了,眼中被一种叫做回忆的东西充斥着。
刚出来拼搏的那一阵子,那时候的他,也像是这首歌里唱的那样,没有信用卡没有她,也没有24小时热水的家……没来由的,已经有些僵硬了的唇边泛出了一丝的微笑,这半个多月来,第一丝的微笑。
是啊,那个时候,真的是很快乐。
只是,为什么现在的自己,找不到那样的快乐了呢?
周乐天扪心苦问。
“……也许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在这春天里,春天里……”
撕裂灵魂的吼声,不讲半点道理的闯进了耳朵,霸道的钻进了心间,周乐天的心猛地一颤,眼中闪过浓郁的苦涩。
春天啊……
我周乐天就要埋葬在这样的春天里了……
一时间,
是与美丽的春天同葬的庆幸?
亦或是悲怆……
百味参杂,周乐天已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滋味,只是木然的随着音乐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想着许多,许多……
歌声停止,周乐天低着头没看到的画面又是一转,而播放的,正是这期的《艺术人生》。
突然,一个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勾动了他的心弦。
准确的说,是一句话。
一句诗!
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逼人的光彩,也不知道身体里从哪迸出的力量,豁地从地面上一跃而起,飞快的冲到了露天电视的下面,一双眼睛不错神的盯着电视的荧幕,上面,一个如他的少年,只是比他干净罢了,正抑扬顿挫的朗诵着一首诗。
“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周乐天喃喃的跟着念着,念着……突然,他好象是疯了一般,放声大笑了起来,一双眼睛中叫作激动的泪花闪烁着,“不经打击老天真……不经打击老天真!”
“是啊,我就是太天真了!”
“是啊,这只是一次的打击而已……”
“只是一次打击,我周乐天就倒下了?!”
“醉生梦死谁成器?哈哈,说得真好啊!从来富贵入凡尘……现在的我不就是这个样子吗……我周乐天还活着呢,还有手,有脚,难道就比二十年前差了?”
……
泪流满面,却感觉浑身上下,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谢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