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令，我不想再说一遍。起来！”蓝江发火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这哪是恳求简直是逼宫。
大概是听出蓝江语气中的严厉，朱令一发狠站起来。眼睛通红的看着蓝江，不肯挪开半分。朱令怎么也是13岁的孩子，与蓝江一个6岁的小孩玩‘瞪眼’……场面有些滑稽。
“我不走。”少年俊逸的面容尽是倔强。
蓝江很想说你跟着我是没有前途的。我不是大家千金，不过是个被人沉江的‘妖怪’。现在被另一只妖怪带着去某个根本不确定的地方。但这些根本不能说给人听。
她想了想问：“我们马上要去红月，你确定要去么？”
“小姐去哪我去哪？”朱令坚定的说。
事已至此，蓝江摇头，没有丝毫商量的说：“我不能带你。”
“我可以洗衣做饭，还会……看账本。一定能帮到小姐……当书童也行。”朱令打定主意无论蓝江说什么都不会离开。
蓝江没词了。心中憋着一股火，语气变得严厉。
“朱令，你是读书人。留在这里读书然后考取功名不好么？”天知道她多想跟他交换。
“我的命是小姐给的。如果没有小姐，我父亲连个坟墓都没有。”朱令牙齿紧咬，表情痛苦中带着坚毅。他身材清瘦，下巴都是尖的。一身青色布衫显得他如青松一般笔挺坚硬。
蓝江求救的看向狐狸。狐狸冲她眨眨眼，传音说：“我也没办法。”
自从人变多，狐狸就开始传音。传音只有蓝江能听得到，但她无法说，只能听。于是她用眼神问：他今天怎么了？
无聊的甩甩尾巴，狐狸回答：“自尊心受挫了呗。”
在老奸巨猾的狐狸面前，朱令那点小心思根本隐瞒不住。
朱令是个读书人，读书人都有傲骨。父亲死了没钱安葬，他不是四处乞讨寻求可怜，而是决绝的卖身葬父。然而蓝江救了他，他并没有多少感激。因为在他心里，蓝江与牛顶天没有区别，都是跋扈的有钱人。所以之前他才是一副木偶的样子。
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蓝江的话。蓝江出发点是好的。但到了朱令这里就不一样了。朱令原以为卖身之后就进入一个永远没有回头路的深渊。他的一生都要受制于人卑躬屈膝。然而蓝江却告诉他，他没有掉进深渊，反而是进了天堂。于是他的自尊心受创了。
听狐狸的解释，蓝江这才明白朱令是觉得被人施舍。就像员工对老板有很多怨言，但有一天老板说给他一大笔遣散费让他走人。一部分员工会乐颠乐颠的走。另一部分则是慌张的想自己哪里做错了。朱令则是觉得他已经卖给蓝江，以后必须跟着她一直到赎身或者死亡。不接受任何类型的施舍。
“朱令，你没签过卖身契，我也从未当你是奴仆。你……不能跟着我走。”
“为什么？”朱令猛然的抬起头，少年特有的干净明亮的眼眸熠熠生辉。他一定要个理由，否则绝不善罢甘休。
“你跟着我不方便。”蓝江头疼。
“我……我可以跟张大哥住。”朱令说着脸就红了，视线也转移开。蓝江愣住，足过了1秒才反应过来。嘴角顿时抽了一下。连狐狸都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
赶路的几天，张大壮负责赶车，其他人都有各自的马车。朱令一直跟蓝江在一起。他们一路上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晚上也是赶路。所以从来没人想过这个问题。话说这是问题么？一个13岁的孩子和一个6岁的小孩。到底多邪恶才会觉得这是问题？
狐狸撇嘴又重新趴下。心中暗骂被礼教教坏脑袋的小屁孩。
一个决定往往能影响人的一生。蓝江的人生已经失控，朱令却还可以选择。她狠下心，说什么也要让朱令留下。
“这件事再说吧。你先收拾一下，一会我们出去买东西。”
事情到这个地步，朱令没有多说。暗色的眸子深深看了蓝江一眼，看的蓝江头皮发麻，这才告退出去。
等朱令离开，蓝江马上把张大壮叫进来。张大壮一直在门外，听到叫他马上就进来。
“张大哥，你打听一下附近学院的口碑。不要告诉朱令，做的隐秘些。”
张大壮点头应下。狐狸的迷幻术并不是把人变白痴，只是精神暗示。张大壮神智清楚。想想刚才朱令可怜巴巴的一眼，张大壮忍不住说：“小姐，要不就带着他？他在这里无依无靠，考了功名也难保不被人欺负。”
蓝江摇头：“张大哥，你是本地人。若是可能就帮着照顾一二。朱令在这里有他的生活。我……我不能带任何人过去。”
“小姐你一定要去么？”这句话其实在张大壮心中憋了好几天了。这位小姐明明是个幼童，却处事圆滑。能如此教育一个幼童，她家里必定情况复杂。而且看她孤身一人又带了巨额钱财来看，她身上有麻烦，而且麻烦不小。
蓝江愣了一下，垂下眼帘。
“你去吧。”
“——是。”
狐狸没有说话。蓝江也没有说话。
她不怨狐狸。爹娘教导她要知恩图报。狐狸救了她也救了她娘，她必须报答。任何事情，就算要赔了她这条小命也会去做。
朱令也是狐狸救的，但他只是附属品。狐狸根本不在意他的去留。趁她还能做主的时候一定得让朱令离开。牵扯到妖怪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朱令已经失去双亲，蓝江不想他再颠沛流离。甚至性命不保。
这么一想，她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她也没了用处呢？胸口堵的生疼。
船明天才开。难得不用赶路，朱令带着蓝江去外面采买，顺便游玩。怕蓝江被人挤着，朱令执意要抱着蓝江。蓝江也不想面对来来往往的‘大腿’。只能看到人的腰部太令人痛苦了。就没反对。
蓝江只去过一次集市，那里的热闹让她至今记忆犹新。不过为了不给狐狸丢脸，她的小脸一直紧紧绷着，也不东张西望。只是偶尔眼睛追着喜欢的东西转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