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左小鱼和孟煦进了一家川菜馆。
孟煦问她想吃什么,她就把他带到了学校附近的川菜馆,这家川菜馆的川菜很正宗,价格很公道,操着一口浓郁四川话的老板娘很热情,大咧咧地老远开始喊:“妹儿!来了啊!快来坐!今天要吃啥子?”
小鱼眯着眼睛笑,和老板娘打了招呼,找了张桌子坐下。
孟煦有点被老板娘的热情吓到,听着似懂非懂的川话,坐下后开始打量四周,“我毕业的时候,还没有这家店。”
小鱼嗤笑,“这不是很正常嘛。学校附近的店又不是什么百年老店。更更换换不足为奇。不过这家店味道很好,生意也不错,只要老板愿意,可以多开几年。”
只不过也终究是会结束的,也许是这排房子要拆迁,也许是老板自己要搬走,更或者老板要改行,理由可以太多了,这世界有什么能永恒呢?左小鱼心里想,没有说出声来。有的时候连她都搞不清楚,自己是乐观主义者,还是悲观主义。更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理想主义,还是现实更多一些。
小鱼盯着筷筒,习惯性地开始走神。
孟煦想递菜单给她,一看她又不知道走神到哪去了,“嘿。”拿着菜单在她眼前轻晃,“姑娘,点菜了。”
左小鱼看他,顺手把菜单接过来,没有假装客气地推却,“你吃辣吗?”
“还可以,你随便点。”
呵呵,小鱼在心里冷笑,还可以是吧?恶劣地点了几个顶级辣的菜,水煮肉片,麻婆豆腐,朝天椒炒鸡丁……
借故跑到厨房请师傅多放辣子和花椒,得意地想,这回我看你是可以还是不可以。她当然要比孟煦了解这家川菜馆的正宗度,也就是不加辣子也能把安扬辣得死也不进第二回,真的,也就是这个程度而已。
看着红红的豆腐,红红的鸡丁,水煮肉片上那一层厚厚的红油,孟煦脸都绿了,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问出声:“这、这能吃吗?”
“当然啊,而且超级好吃。你一个大男人不是不能吃辣吧?”小鱼坏心地激他。
孟煦一口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你的皮肤而已。”
小鱼也不和他废话,开始欢快地吃起她的麻辣最爱。
孟煦小心翼翼地夹起块豆腐,端详了一下方才放入口中,一秒钟后脸色大变,动作幅度很大地起身扑向旁边放置的饮水机。
哈哈哈哈哈……小鱼在心里狂笑,辣死你辣死你!接过他灌了一杯后给自己倒的水,努力控制自己抽搐的嘴角,无辜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孟煦死撑着。
“哦,你说吃辣的还可以,这个也不算很辣,可能还不能让你满意吧?来来,快吃。”小鱼殷勤地为孟煦夹菜,很快给他堆上一碗的菜,附上期待的眼光。
孟煦只是看着,都觉得胃里在抽筋,眼睛在冒火,头皮发麻,手在发抖,但是看着左小鱼期待的眼神——
算了!拼了!
左小鱼饭也不吃了,笑眯眯地托腮看他出丑。
喔哦,精彩!没两口下去,脸居然就红了耶!好看好看,跟红布似的,原来帅哥脸红起来也没有很帅啊!
嘻嘻,额头开始冒汗了,哎哟,又灌了一杯水,啧啧,瞧他这灌水速度,当水不要钱的哦!我们国家的人均水资源又不是丰富得很!
孟煦开始像小狗一样,被辣得“哈哈”喘气。
旁边一直在偷瞄帅哥的小女生们开始露出同情的神色,看他不服输地继续吃。
小鱼不停地给他夹菜,一边还故意问:“好吃吧?”
“好,哈、哈,好吃。”孟煦辣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却还逞强回道。
等等,小鱼仔细看他,眼睛里面那是什么,哎哟,那可疑的水汽,莫非是被辣出了眼泪?哎呀,开始吸鼻子了!
啧啧,妙啊。眼泪与鼻涕齐飞,脸和辣椒同一色——形象全无。
旁边的女生们已经掩目不忍再看。一个大帅哥那么狼狈,那么不堪,像华丽布景后面的黑手,揉碎了所有女人的芳心,自然,不包括左小鱼。
她抱着肚子笑都顾不上了,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看你还凶?
小鱼不顾形象,昂天长笑中……
以上情景——纯属幻想。
事实是,左小鱼咬着筷子,郁闷地望着比自己吃得还欢快,并且面不改色的孟煦。
啊啊,天地不公啊,这人吃辣居然比自己还厉害!
左小鱼想仰天长啸了!
夹了块鸡丁放入自己的口里,那呛辣的味道在口腔中缓缓散开,左小鱼皱起秀气的眉,该死,是不是辣椒真的放多了点啊?
孟煦抬头望着她蹙眉的样子,问:“怎么了?不合胃口?”
“没、没有。”好歹是我自己点的哦!左小鱼不甘地想。
“给!”孟煦递过一瓶纯牛奶给小鱼,后者脸色微红,在细细地吸气。
接过牛奶,小鱼不甘不愿地说:“谢谢。”打开灌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让她喷火的口腔好受了点——可恶,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这和她想的也差太多了吧?
学校附近的大道两侧,晕黄的路灯已经亮起,行人稀稀落落,气氛寂静。
孟煦一派绅士风度,送左小鱼回宿舍。没有多远,左小鱼没有使劲推辞。
“你不喜欢运动吗?”孟煦顺口问她。
左小鱼回答得很快:“当然不喜欢!你看出来了。我喜欢待在房间里,懒得动。”
孟煦轻笑了一下,“运动有益健康。”
我还知道抽烟有害健康呢!左小鱼又不自觉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好像每次和孟煦在一起,这就成了她的习惯性动作。
“知道归知道,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没错。”孟煦同意地颔首。他顺手指前面不远处拄杖挪行的老翁,“趁现在还能健步如飞,又为什么要踯躅缓行呢?”
左小鱼一下子觉得被打动了,没错,人总是会老的,老了想跑也跑不动了,不仅跑不动,连大步大步地走都成为多么奢望。
每个人都会感叹年华的老去,又有几人懂得珍惜青春呢?
幽蓝的天幕上,星子闪着光。晕黄的大道伸向远方,仿佛无穷无尽,将人拖入一种莫名的寂寥情绪里。
没有人再开口。
第二天,小鱼的宿舍里。
“和我一起去吧?”左小鱼对安扬说,带着一点点恳求。
安扬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亲爱的,今天舞队还等着我排练新动作,我放那么多人的鸽子会被群殴的,你忍心让我被群殴吗?”
合情合理。
左小鱼含在嘴里的“不讲义气”四个字愣是没办法往外吐,只能用幽怨的眼神望着安扬。
安扬迅速感觉受不了,“求您了,别这么看我好不?要不明天吧?明天有时间。”简直浮起一层罪恶感啊!
“你是有时间了,我还没时间呢。明天就要用了。”左小鱼闷闷地说。
“这就没办法了。你们训练太密集了。”安扬爱莫能助地耸耸肩。
小鱼垂下头,好生郁闷。都是教练啦,说为了保护身体,让大家去买护腕和护膝,说是击剑运动不注意的话,很容易造成自伤。可是拜托,她又没买过这种体育用品,怎么知道哪种好哪种合用啊?更何况,体育用品店的大门往哪边开她都不知道呢!这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啊!
唉,没办法,自己撞去吧!
收拾好,出了门。沿着街道往前走,眼睛一边瞄店名。
这一看才发现平时一直没有注意到,走了没几步就有体育用品店,但是进去一看,没有粘贴式的,不合要求。
话说回来,这要求还真多,还指定最好要买粘贴式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大区别。
今天阳光还不错,比较温柔,春天的阳光,分外暖人,感觉很好。
小鱼哼起歌,继续往前逛。
小鱼又看见一家店,黑色的招牌写着“SPORTS”,没有多余的字眼,宽阔的玻璃门映出里面的体育用品,看上去愣是让人觉得很专业。
所以她走了进去。
一边还研究人家店内的木地板,哇,这颜色不错,铺来视觉很舒服。
突然眼前出现一双穿运动鞋的大脚,左小鱼以她对运动鞋品牌的粗浅认识,觉得这是双“NIKE”,“NIKE”和“李宁”的标志有点像,但是左小鱼坚持认为这是双“NIKE”。
左小鱼往左移开一步,让这双“NIKE”先走,没想到“NIKE”也跟着左移了一步,小鱼遂向右移了一步,“NIKE”又跟着右移。
根据“NIKE”和自己移动的频率基本一致的行为,小鱼得出结论,对方一定是和自己一样,都太谦恭有礼,想让对方先走。这种事情很常见啊,比如两个人对面走过。都想给对方让路,结果一人左一人右,不好意思,刚好让一边了,于是两人赶紧换,一人右一人左,不好意思,还是一边。不过一般这样两次已经是极限,两人应该反应过来,正确地错开。
通常,有一个人会选择不动了。
小鱼选择了不动。未料,“NIKE”也不动了。
小鱼不得不抬起头,看“NIKE”的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吓!见鬼了!左小鱼虽然没有惊到后退,但是眼睛泄露了这一惊着实不小。真是,夜路走多了会撞鬼啊!不过,这还是大白天吧!
笑得跟陆小凤一样贼的帅鬼开口了:“左小鱼。”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小鱼自然反应地冲口而出。
“你呢?”帅鬼反问。
“你叫我们买护腕啊!”小鱼送他白眼。
帅鬼孟煦咧开白牙,“我也买东西。”
左小鱼才看见他提了一包东西,显然已经买好了。
“喔,你买好了?再见。”送瘟神啊!不要以为请吃次饭就前账尽消了,她左小鱼也只是个小女子——明目张胆地记仇。
“来。”孟煦转过身,带小鱼往里走,“我教你买。”
耳背呀!小鱼瞪着他的阔背。顿了下还是乖乖地跟了上去,有免费导购能用干吗不用,多省事啊!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直接将小鱼带到放置护腕和护膝的墙面前,取下了一个白色“李宁”牌的护腕给她,“这个适合你用。”
“哦。”小鱼接过,看看能打开就想试一下。
一边拿袋子一边想戴护腕很不方便,孟煦自然地从她手里拿过护腕帮她。
小鱼有点不自然地伸出手,看孟煦将护腕打开。
孟煦没有笑,只是专注地帮她戴上,那郑重其事的神情,让小鱼突然有种错觉,仿佛他正在为她戴上的不是一个运动护腕,而是一串宝贵的手链,他面对的也不是一个学生,而是刚求婚成功的爱人。
小鱼因为自己的遐想微红了脸。
小鱼再次发现孟煦长得超级好看,英俊的脸搭上了专注神态,超级迷人。
“好了。”孟煦放开她的手,“转动手腕试试。”
小鱼转动手腕,也没觉得怎么样,为了掩饰她的窘态,忙说:“这个应该就可以了。”
孟煦微笑,“想要什么颜色?女孩子用白色怎么样,清爽。”
“不要。”小鱼脱口而出,“白色容易脏,脏了不好洗,洗不白很难看。”
“也对。”孟煦同意。
小鱼拉开他的袋子看,发现他拿的是黑色。不知道什么心理,小鱼抚抚自己手腕上的白色护腕说:“算了,还是白色吧。好看。”
选好东西后,两人走出门。一个回宿舍,一个回家,发现可以顺路走一段。
小鱼问他:“听说你曾经拿过全国大学生运动会的击剑比赛的冠军,为什么后来没有专业练剑啊?”
孟煦沉默了几秒钟,才说:“其实我很喜欢击剑,也曾犹豫过把它作为终身事业为之拼搏。但是,我总不能忘记我年轻时的梦。”
左小鱼有点想笑,说得好像他很老了一样,但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敛了笑,专心听他说。
“高三的时候,心心念念地想上大学学法律,和死党聊天时说起理想,他问我为什么要学法律,那时候真的是很认真地说出四个字‘匡扶正义’。”孟煦说到这里,转头望向小鱼,笑道,“很傻吧?”
小鱼没有笑,只摇了下头。她理解他说的,也明白他刚才为什么说年轻时的梦想,那是最有抱负的年纪,把一切都理想化,尽管现在看起来可能很傻,但是那是一个男生最赤诚的年代,那时的他有颗最热忱的心。
“后来上大学了,学法律了,会感觉到理想和现实的落差,学习越多,了解越深,难免会有理想幻灭的感觉。但是我想不管怎样,我总还是可以帮助到一些需要帮助的人。我抵挡不住心里深处的感觉,所以还是选择了法律,放弃了击剑。”
“你也不是放弃了击剑啊,你没有不要它。”
孟煦对她微笑,微笑里带有种认同和感谢。
唉,能不能别这样对她笑了!小鱼想,这笑容杀伤力很大哦!连路边商店的阿姨都望得目不转睛,忘记要给上帝找钱了。
小鱼看得笑出声来,又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当法官检察官这些代表公权力的职业,却选择当律师?”
“因为自由些吧,也更有挑战性。其实律师没有像有的人说的这么夸张,什么唯利是图啦,狡辩啦。每当看见当事人怀着殷切的希望来找律师时,总会时刻提醒着自己身为律师的职业道德。每年我也会尽可能地接一些法律援助,帮助尽可能多的人。”
不可讳言,左小鱼对他的好感提高不少,处在见风就涨的状态。孟煦没有说得很伟大,但是在这个物欲的年代,这样已经难能可贵。最起码这人很正直。
孟煦回到家,母亲大人高坐在堂,面色不善。心里已经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却故意装作不知道,笑着过去,“妈,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
孟妈虽然已经退休了,但是却不清闲。她是市里中老年舞蹈协会的中坚,一天忙得团团转,组织活动、编舞等等,真正乐在其中。
“少给我嬉皮笑脸。”孟妈一改整天乐呵呵的笑脸,很严肃地说。可惜没起作用,孟煦笑得更欢了。
“哟,妈,这可不像你了啊,这么严肃,人老得快。”
“好好给我听着,臭小子。”孟妈不理他,“你今年多大了?”
“妈,不是吧?儿子是您生的您不知道多大?难道我是您拣来的?”孟煦故意和老妈瞎扯。
孟妈差点要发狂,这死小子,别指望他好好回答你,好吧,不迂回了,直接切入。
攻防战正式打响。
“臭小子,你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啊?”
“结婚?”果然,孟煦故作不解,“对象都没有我跟谁结去啊?”
“没、有是吧?”孟妈冷笑,“这简单,妈给你找。”
晕。
“妈,您儿子还没差到要靠您找对象的地步吧?”
“我也奇怪呀,我儿子怎么说也达到了‘三高’标准,怎么就是没人要呢?”
没、没人要?孟煦额头划下三根黑线,“您在开玩笑。”
“那你怎么找不着对象?”孟妈紧迫盯人。
“哎呀,这又不是着急得来的事。何况,我又不急。”孟煦后半句只敢低声说,但还是被耳尖的孟妈听见了。
“你不急,我急!你都多大了?啊?都快三十的人了……”孟妈按照惯例开始训话。
“我才26。”孟煦不知死活地插嘴。
“少废话!两年前我问你找着对象没,你说男子汉,先立业,后成家。好,我就没说什么了。如今你算事业小成了,养老婆孩子没问题了,你又给我说不急?你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想拖到什么时候才结婚?现在找上刚刚好,谈个一两年恋爱就可以结婚了,你却给我说不急?”孟妈气急。
啊,孟煦听着说了很多遍的话,已经知道苦情戏要上演了。
果然。
“我和你爸都这把年纪了,又只有你这么个臭小子,我……”
“你们还年轻呢!”孟煦衡量了下情势,只有先施缓兵之计了,“妈,不是我不想,缘分还没到嘛!”
“那我帮你找人介绍。”
“什么年代了啊,还相亲不成?”
“相亲怎么了?现在相亲的才多呢!相亲又不是见了就要结婚,你周围没有合适的,就请人给你介绍合适的。没准就成了!”
“妈,我暂时不用相亲。我答应你积极点行不?”
知道这臭小子脾气,孟妈见他让了一步,也就顺着梯子下了,“这可是你说的。再给你一点时间,要是再找不着,你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你那几个姨可是天天在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都说要给你介绍呢!”
再次晕倒,想起家中那几个姨的架势,孟煦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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