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陆羽繁耸了耸肩：“我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讨论的必要，我一直是做客户端的，我也不会把JOC这个项目让给别人。”
“Fannie，撇开私人关系不谈，你不觉得你这个JOC的案子进展太慢了吗？到今天为止，你在JOC上的营业额还停留在当时谈判的年单；而最让总部担忧的就是对方的年度合同到现在还没有盖章回传。”钱逸敲了敲桌子，尽量让自己保持公事化的口吻。
“合同的事情我会盯的，项目合作也要等年度大合同下来之后再定。我们现在已经为JOC做了很多单项策划，我保证在这个月底年度合同会下来，而MR在JOC的营业额绝对不会只是月费。”陆羽繁不卑不亢地看着钱逸，全然没有察觉自己的语气已经超过了普通下属的范围。
“我个人觉得，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钱逸顿了顿：“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这个案子影响到你今年的整体评价，总部有意要把A城从office升级到分公司的级别，而我可能会调回总部。”
“那我更有必要做好这个案子，”陆羽繁抬了抬下巴：“Chale，你应该对我有信心。”
“我怕我对自己没信心。”钱逸苦笑，旁观者清，连他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陆羽繁对付维，绝对不止是甲方乙方那么简单——如果升职回总部，那自己还有没有机会？
“Chale，”陆羽繁看着钱逸，她不是不了解，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回应——或者说，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出去了。”
“Fannie，我并不是想逼你做什么选择，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并不是把你当做单纯的下属，其实应该还是朋友，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钱逸的声音有些低沉，翻来覆去地甚至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
“如果有什么困难，我肯定会第一时间和你求助的。”陆羽繁的声音软了下来，五年了，她对钱逸还是有着太多的不忍心。“我也觉得，我们一直是好朋友。”
“无论什么时候，”钱逸看着陆羽繁的眼睛，“你觉得承受不了了，可以和我提出来。”他希望她明白，他愿意保护她，“只要是我的职权范围内，适当的工作项目调整，都没有问题。”
“我没有问题，我也希望JOC能够成为MR的大客户，要是能帮到你升职就更好了。”陆羽繁笑了，那种熟悉的神情让钱逸觉得安心了一些。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陆羽繁带着Lily和Jonathan，在于曼丽的面前，保持着客气甚至有一丝谦卑的微笑。
她不是不知道，通过什么样的方式，也许可以是捷径；但是她就是想证明，离开他以后，她不再是一个二三流的人——就算是，她也有自己活着的方式，不需要那么“一流”的他来施舍。
不过可惜的是，于曼丽很明显没有打算、也没有必要配合陆羽繁。
“sorry，这个案子的预算我这里真的没法通过。”于曼丽挑了挑眉毛，观察着陆羽繁的反应。
“marry，如果低于这个数字的话，恐怕相应的回报率也要减少，如果你觉得方向没问题的话，预算我可以修改。”陆羽繁礼貌地回答。
“可是我觉得这样的活动性价比不高。”于曼丽摊了摊手，不再说话。
“于经理……”Lily有些按捺不住，忍不住要开口，被陆羽繁开口制止了：“这样吧，于经理，或者您有什么更好的想法，我们还可以继续探讨；其实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定下这个季度的活动方向，毕竟最近我们的竞品已经都在行动了，如果……”
“是的，所以你们作为我的第三方公司，应该尽快再考虑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也好尽快寻找解决方案。”于曼丽的回答找不出一丝瑕疵，让陆羽繁也有些气结——说了等于没说。
“来了？”付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会议室门口，深邃的眉略有些纠结，看了于曼丽一眼，却很明显是问向陆羽繁。
“付总，您好。”陆羽繁起身，礼貌性地打了招呼，避开了付维的眼睛。
她明明就在被刁难，却不愿意来和自己求助；他想昭告天下她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偏偏这个该死的女人一点都不领情——付维尽量让自己维持平静的表情，心里却充斥着说不出来的滋味。
“几点到的？”问完这句话付维就后悔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一点也不适合问这种愚蠢的问题，只是想和她说说话的欲望比什么时候都强烈——
所以，知道她来了，他放下了手边的事情，莫名其妙地站在了会议室的门口，问这些同样莫名其妙的问题。
“刚到一会，正在和marry讨论接下来的活动方向。”陆羽繁依然是平和有礼地回答，于曼丽早就起身，微笑地说了一句会让她无比后悔的“礼貌性”的话：“David，要不你也来看一下，给我们一点参考意见。”
“半小时之后我有个会，这样，我们抓紧时间先了解一下MR的计划吧。”出乎于曼丽的预料，付维看了看手表，却没有打算离开，而是破天荒地坐了下来！要知道，之前如果市场部有什么问题要和他汇报，也是要提前预约老板的时间的——付维的这个举动，不由得让于曼丽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有付维自己心里知道，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她而已。
即便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时刻追随和眷恋着自己的女孩，他仍然想对她再好一点。
付维的加入，让会议的效率出乎意料地高；之前一而再再而三讨论都没有定下的议题居然顺利通过了。
“那今天就到这里，David，谢谢你这么忙还关心我们marketing的工作，那接下来我就和陆小姐按照今天的思路执行下去了。”于曼丽微笑着送付维出门，心里在反复猜度付维和MR的关系，没有理会身后的陆羽繁和她的团队。
“对面楼下咖啡厅等我。”陆羽繁正在收拾笔记本电脑和资料，手机里却收到了付维的短信。
付维……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陆羽繁觉得心里被莫名的情绪塞满。
他是有意帮自己么？不然，按照他的级别，完全没必要过问PR的事情……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她不想承认。
在付维面前，她似乎永远都有着小小的自卑感。
要不要去？Jonathan去取车了，陆羽繁纠结着和Lily一起走到门口，却发现钱逸的车居然停在外面。
“怎么会有空过来？”陆羽繁有些疑惑。
“Lily告诉我基本上项目已经确定了，我正好在附近办事，一起回公司吧？”钱逸很自然地接过陆羽繁的电脑拎包，把车钥匙扔给陆羽繁：“你开车，我中午应酬，喝了点酒。”
“你酒后驾车？”陆羽繁皱了皱眉，拿出一瓶矿泉水扔给了钱逸：“多喝水。”
“Fannie、Chale，那我搭Jonathan的车先走了哦！”Lily向两人挥了挥手，一溜烟钻上了Jonathan开过来的车。
“离这里不远，你上午不是说今天要过来，我正好顺路来找你当司机。”钱逸扬了扬嘴角，径自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陆羽繁正准备拉开车门，手机却再次响起。
“为什么不等我？”付维的声音压抑着满满的愤怒：“这么迫不及待地要一起回去庆功了？别忘了，合同还没拿到手呢。”
隔着玻璃，陆羽繁和钱逸的亲密深深刺痛了他——十分钟以前，他为了维护她而撇开既定的日程，去扮演不符合职业经理人的越级管理角色；十分钟以后，他一心维护的女人却迫不及待地和另一个男人相携离去！
这种挫败感让他甚至有些口不择言：“你真不是一个合格的项目经理，光知道要讨好上司，怎么就忘了先讨好讨好我这个甲方？”
“Chale喝了点酒，没法开车，我得送他回去。”陆羽繁看了一眼车里的男人，低声说到；钱逸似乎有点累了，微微闭上眼睛。
“他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付维低吼，让陆羽繁一时有些不能适应——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David，”陆羽繁整理了心绪，平静地开口：“今天的会议，我很感谢你给予MR的信任，但我的上司现在有些不舒服，我得先送他回公司；如果您还有什么要求的话，我一个钟头之后会回到这里等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五分钟后还有个会。”
她和原来不一样了。
付维有些怔忡，说不上来是好还是不好，但是五年之后的陆羽繁，真的已经不是那个在公司里每一个行动都要问问自己意见的小繁繁，她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她的世界里……有了太多，他不了解的东西。
这样的陆羽繁，和他的记忆里有些不同。
可是，却让他更着迷。
这是个有趣的挑战，不是吗？
“遵守诺言，一个小时之后，咖啡厅等我。”付维的声音恢复一贯的温和无波，随即挂断了电话。
陆羽繁伪装的平静被彻底打破，七上八下的心好半天才平复。
“绿灯了，”钱逸的声音懒懒的想起，陆羽繁才反应过来身后连绵的喇叭声。
“今天状态不好？”钱逸侧过脸看着陆羽繁，她是他最得力的项目经理，也是他想好好追求的女人——本来，如果没有意外，她早晚应该会是他的；但是现在看来，眼前这个小女人的魂魄已经被自个儿在JOC的好友勾去了一半。
“没有，我在想细化项目的事情。”陆羽繁慌忙解释，不想让钱逸看出自己的不安。
“有你在，我放心很多，你的team不会有问题的。”钱逸淡淡地一笑，没有揭穿陆羽繁的谎话。他明白，揭穿女孩子的谎言，是最不明智的。
“谢谢你。”陆羽繁真心道谢，眼前却闪过付维的影子——她知道，她也应该谢谢他。
但是她就是不想谢他，怎样？
“和我客气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点酒的缘故，钱逸忽然靠近的灼热气息让陆羽繁有点脸红——钱逸一直是温和自持的，这样有一点侵略性的他，她不够习惯；就好像那个温和有礼的付维哥哥，现在更加成熟甚至有一点冰冷，让她也有点不习惯……
为什么满脑子都还是付维？
“快到了，Chale，你先休息一会。”她不再是男人靠近一点就会脸红的小姑娘，陆羽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
“别总是拒绝我，还有两个钟头就下班了，不如我请你喝杯咖啡，聊聊天？”钱逸扬起嘴角：“你老板难得给你放假，要是拒绝就太不给面子了。”
“我哪儿敢拒绝你啊，”陆羽繁很平静地回答，心里却在盘算怎么应付这一场“无妄之灾”。
草草结束了会议，付维急匆匆下楼到对面等陆羽繁。
他有些紧张，相隔五年，他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早早坐在咖啡厅里等着她的出现；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离她和钱逸相携离去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也许她有些别的事情耽搁了，付维安慰自己。
可是一分钟好像一个钟头那么漫长，没有短信，没有电话，也没有她。
他想见她，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是没有来。
拨通了她的电话，那一端熟悉的声音只有一句话：“我有点事情，您会议结束了吗？要不我们改天约好了。”
很好，她完全不把他当回事。
“我等你。”只有三个字，他掐断了电话，那端传来的男人的声音让心头的怒火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