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果,只是如果
“哥,我回来了。”
我用我最美的笑容,来面对着眼前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只分开了几天,对我来说,却如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对面的人一下把我揽进怀中,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抱住我,甚至不顾忌我身上的伤。“死丫头,你终于回来了。”
“哥,你弄疼我了。”我轻声抱怨着。
“你还知道疼?我以为你没有痛觉神经呢,每次都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才甘心。我要是知道你是用自己做饵,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去。”抱着我的手微微放松了些,嘴上的斥责却一刻未停。
“好了,宇,我这不是回来了。”我仰起脸,对着他粲然一笑。
宇看着我,轻轻地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以后别再这么做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知道,知道,我全都知道。”我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听着宇突突的心跳声,满足地笑了。
宇,只有你的怀抱才让我有家的感觉。
“累了吧,我抱你进去。”
“好。“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尽管我走得动,但还是想让他抱。
宇把我拦腰抱起来,若冰站在旁边,从开始到现在一言未发,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们。
“若冰,这次辛苦你了。”
“不用谢我,这次暗袭能够成功,多亏了你的信息和宇的策划,我只是个执行者而已。”若冰淡淡地应着,清冷的眼眸里看不到半点情绪。
“别这么说,如果不是你带着五行忍突袭,我的计划也是纸上谈兵。”宇谦虚道。
原来,这次行动是宇策划的。宇一向不太喜欢参与这些事情,他讨厌杀戮,这次完全是为了救我,看来真的把他急坏了。
“凝夕,你知道吗?若冰为了救你,突袭的时候孤身犯险,差点连命都丢了。”
“我是怕你担心。”若冰打断了宇的话,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宇一眼,就自顾自向前走去了。
宇看着他的背影略微一怔,眼神也是一样的复杂难测。
他们之间有点奇怪……
“宇,元旭他们怎么样了?”我很担心他们的伤。
“他们都在城堡里休养,元旭和滕俊的毒已经解了,没什么大碍。至于阮泠……”宇略微一顿。
“她怎么样?”我焦急地问。
“别急,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手废了。”
“……”
“凝夕,你没什么吧?”
我摇了摇头,“宇,带我去见他们……”
“凝夕,你回来了!来让我抱一下。”藤俊一看见我,就眉开眼笑,夸张的双臂一展扑了过来。
我灵巧地向旁边一闪,顺便脚下使了个绊,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多亏旁边的元旭伸出援手扶了他一把。
“你怎么每次都用这一招?”藤俊抱怨道。
“谁让你一见到凝夕就扑上去,恶狼似的,给你的这点教训算是轻的了。”元旭在旁边调侃他。
“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法式的拥抱,我在法国都是这么跟人打招呼的。”藤俊挑起漂亮的眉毛,斜瞟了一眼元旭,对他的说法极为不满。
“呵,可惜这里不是法国……”元旭嘲弄道。
“你……”
“有力气吵架,看来你们的伤真的好了。”我调笑道,这两个人一见面就抬杠。
“多亏了你的表哥,不然,我们这次真的要去见阎王了。”元旭感慨道。
“没错,他是个天才。不过,他似乎对你很不满哦。”滕俊顾作神秘地说。
“哦,他说什么了?”我疑惑地问。
“他说,你要是再不回皇家看他,那以后都不用回去了,五行忍他也会马上撤回。”
看来北月是真的生气了,想想也是,我都一年没回京都。
“看来,我要尽快去一次日本。”我自语道。
“凝夕,听说旋司夜没死,是真的吗?”元旭问道,他的面色有些凝重。
我点点头,“没错,这次赤宇遭受的连番袭击,他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真没想到他还活着,我当年明明看见你让他一刀毙命。”滕俊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我是刺了他一刀,可惜他没断气。”我叹道。
“凝夕,他这次回来是为了报仇,还是……”元旭的话未说完,但是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滕俊也收起了他那一贯玩世不恭的表情,认真地看着我。
看着他们严肃凝重的表情,我淡然一笑,“这件事情比较复杂,有时间再向你们好好地解释。阮泠呢,怎么没看见她?”
“她在花园。”滕俊向外望了一眼,眼神有些黯淡。
我走进花园,远远的,就看见了丁香树下躺椅上那一抹单薄的身影。
她一直低着头,好像在看着什么,神色非常的专注,连我靠近了,她都毫无所觉。
“阮泠。”
“啊!”她吓了一跳,急忙把手里东西往身后一藏,抬起头,立刻惊喜地叫了起来。
“凝夕姐!”说着就跑过来,拉住我,上下打量着。
“好了,别看了,我没多什么,也没少什么。”
“可是,你的手……”
“没事,骨头愈合得很好。石膏拆掉就没事了,倒是你……”我心疼地看着她。
她淡淡一笑,“我没什么,只是,有几根手指没有知觉了,所以今后恐怕不能再拿枪了。”
“对不起。”那个疯子是我招来的,结果却害的她受苦。
“凝夕姐,别这么说,如果没有你,我在往生岛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而且这次,要不是你用自己来换我,我怎么还能站在这里?”
唉,我叹了一口气,当初招揽他们,是因为我有自信,可以让他们活得更好。如果,这些人注定离不开杀戮,那么起码应该选一个好一点的雇主。
但是,我现在对自己当初的做法有些质疑了。也许,我将会把他们推入一个更为危险的处境。
“你刚才在看什么?”我换了个话题。
“没、没什么啊……”她支支吾吾地说,俏脸“刷”的一下红了。
“真的?”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在撒谎。阮泠虽然是在往生岛长大的,为人却很单纯,也很听话,是他们几个人中最让我放心的一个。
“凝夕姐,我如果给你看了,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放心,我一定不说。”
“你看……”她慢慢从身后拿出了一张照片。
“哦?”原来是她与一个男孩子的合照,那个男孩长得很斯文,有着像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
照片上的两个人靠得很近,一脸甜蜜。
“这个男孩是?”
“是我大学里的一个学长。他说很喜欢我。”
“阮泠,你喜欢他?”我专注地看着她。
“嗯。”她点了点头
“可是,滕俊喜欢你,你知道吗?”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凝夕姐,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你这次被抓,他急得连自己中毒了都不知道。他不好吗?”
滕俊的外表有些玩世不恭,但是,我看得出他对阮泠是真心的。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那骗不了人。
“他很好,可是,我不想自己未来的伴侣是个和自己一样的人。”说到这里,阮泠微微低下了头。
我在心里默叹一声,可怜的滕俊,看样子是被拒绝了。
“阮泠,离开赤宇吧。”
“凝夕姐……”她疑惑地看着我。
“你的眼里已经完全没有杀气了,如果我能早一点知道你有了喜欢的人,那我早就让你离开了。”
杀手不能沾上感情,一旦有了感情的羁绊,那能力就要打折扣了,这个时候离开,对她对赤宇都好。
当天夜里,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共进晚餐,这几年我们都是各自奔波,很少有机会像这样聚在一起。
在餐桌上,我把旋司夜和天一盟的关系详细地说给大家听,不过,对于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因为有宇在场,我只说他是我的教官。
其他人知道我有意瞒着宇,也没有多说什么,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大家都知道,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这恐怕会给赤宇带来一场难以想象的浩劫。
“你的教官,是天一盟的人,因为你们毁了天一盟的秘密基地,所以才有意报复赤宇?”宇看着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宇,我很抱歉,这次给你惹麻烦了。”
“别这么说。可是,凝夕,整个事情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宇清亮的眼眸紧盯着我,
接触到他质疑的眼神,我略微一怔,宇,他竟然在怀疑我,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一时之间,我不知该如何反应……
“嗯,凝夕,你觉得旋司夜最近还会有什么行动吗?”元旭适时插话,打破了尴尬。
我略微沉思了一下,分析道:“应该不会,这次他们死伤惨重,货又被我们烧掉了,他总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再说,皇家的五行忍在这里,他总会有些顾忌。”
元旭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亚洲那边怎么样?”我问道。
“死伤惨重,剩下的人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唉,我用手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说道:“让他们回来吧,别再做无谓的牺牲了,那里早就是他们的地盘了,再呆下去,早晚被人家关门打狗。”
“凝夕,就这么放弃了?他把小泠害成这个样子。”滕俊不服气地说。
“滕俊,你别难为凝夕姐。”阮泠皱眉打断了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凝夕姐这次能回来已经是万幸了,怎么还去惹他?”
我摆了摆手,“不,阮泠,滕俊说得对,我们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和他来日方长。不过现在有一个人更让我担忧……”
我看了看宇,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你是说传之?”元旭问道。
“是啊,他突然回荷兰,绝不是回来看风车的。”
“他这次回来会有什么目的?”宇端起酒杯慢慢地品着红酒,握着酒杯的手指却在泛白。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宇,都过去四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介怀?
“他告诉我要种一种我不喜欢的植物,你们猜会是什么?”
“罂粟……”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我点了点头,“他是要在这里建一个培植基地。”
众人一片沉默……
“凝夕,这事可大可小。”元旭严肃地说。
“是啊……”我惆怅道,“他在这里培植加工,如果在当地散货,从不碰毒的赤宇无疑是他的一大障碍。就算他拿到国外散货,也要用到通货码头,可是荷兰百分之九十的码头都在赤宇的控制下,你们说他会怎么做?”
“铲掉赤宇!”若冰说出了所有人的想法。
我又轻轻摇了摇头,“但是,在我面前,他又丝毫不讳言这次回来的目的。传之,这个人真的让人琢磨不透。”
“凝夕,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滕俊眼色一冷,用食指在脖子上一划。
我摇了摇头,断然道:“不行,他现在什么都没做,我们贸然行动只会落人口实,引起两个家族的争斗。甘必诺是四大家族之首,一呼百应,赤宇到时会变成众矢之的。再说,他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没那么好对付。”
“看来,我们现在只能是以静制动了。”元旭盯着面前的酒杯沉声说。
我点点头,吩咐道:“最近一段时间,所有人都要留在这里随时待命。还有,尽可能不要单独出去,旋司夜的人可能还在荷兰。”
晚餐结束的时候,会议也开完了,大家各自回去休息。
“凝夕,你今天跟我睡吧。”宇走过来,看着我说。
“宇,我今天、今天……”我支吾着,不知道应该怎么拒绝他。
我身上的痕迹还没消,我不想让宇看到那些。
“你今天怎么样?”宇蹙眉注视着我,眼神有点冷。
看到他的眼神,我心里一凉,立即说道:“没什么,我去你那儿。”
宇点了点头,转身先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宇在生气,而且是很生气,从刚才我就看出来了。
“旋司夜的事,你觉得可以对宇蒙混过去吗?你应该告诉他真相。”若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
我苦笑了一下,望着宇逐渐远去的背影,无奈地说:“你是要我告诉宇,他的妹妹曾经当众被人强暴过?你认为他受得了吗?”
若冰望着宇的背影,叹息道:“是啊,真相往往很残忍,可是……”他斜瞟了我一眼,“你认为他现在就什么也不知道吗?他是你哥哥,别拿他当傻瓜。”
若冰说完,就自顾自地走了。
我真的是有点蒙了,若冰,他刚才好像是在替宇教训我。
这次回来,总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怪怪的。
而且若冰好像对我很有敌意。
但是,为什么?
我边想边往前走着,却在花园里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若冰,另一个是元旭。他们两人好像在说着什么,不过,看若冰的神情,似乎不太高兴。我一时好奇,慢慢地潜身到他们旁边的花丛里,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若冰,你是不是一定要这么做?”元旭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焦躁。
“这好像跟你无关。”若冰的声音更冷了。
“是不关我的事,但是,你不能伺机害凝夕。”
我心里一惊,若冰害我?
“我没有害她。”
“你不用否认,上次你明明早就可以找到凝夕的位置,可是你却故意带着我们绕圈子,你是想她再次落入旋司夜的手里,是不是?”元旭愤怒地揪住了若冰的衣领。
若冰没有挣扎,看着元旭冷冷一笑,“是又怎么样?”
“你疯了!”
“放心,旋司夜舍不得让她死。顶多玩成个残废,再说,她现在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你着什么急?”若冰的语调依然如故,此刻听起来却是彻骨地寒人。
我听得头皮发麻,这真的是若冰吗?
元旭松开了手,惊讶地望着他,“我简直不敢认你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当年替你进兽笼,差点连命都没了。这些你都忘了吗?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若冰用他干净漂亮的手指整了整被元旭抓皱的衣服,无所谓地说:“如果你没别的事要问,那我就回去了。”
“等一下!”元旭厉声唤住了他,冷然道,“单若冰,如果你再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别怪我翻脸无情。”
若冰唇角微弯,似笑非笑地说:“翻脸无情?这么说,你对我有情了。”
元旭略微一愣,看着他的眼神露出了深深的痛苦。
“可惜,我对你没有。”冷冷甩下这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元旭望着他的背影怔忡了片刻,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也离开了。
我慢慢地从花丛里站起身,脑子里面一片空白,若冰想害我,这……是真的吗?
我回到宇的房间,他还没有睡,正在室内的小型吧台上独自畅饮着。没错,是畅饮,因为我看到他手边的一瓶EXCELLENCE,已经快要见底了。
那是我上次从法国回来送给他的,法国百年酒庄——哥斯家族25年以上的珍藏,全球只有150瓶,被他这样喝,真是可惜了。
我摇了摇头,走了过去,拿起酒瓶为自己也倒了一杯,“宇,怎么喝酒不叫上我?”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暗影中的他,眼睛不复平时的清亮,有些氤氲,“凝夕,你回来了。”
我微微一笑,扬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味道由口腔滑落到胃里,却压不住心底翻涌而来的失落。
“凝夕。”宇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抬起眼看着他,他没有看我,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的酒杯。
“为什么要瞒我?”
“宇?”
“你真的以为我有那么好骗吗?凝夕,告诉我实情,我想听你说实话,别再敷衍我。”宇转过脸看着我。
我吸了口气,真相,要我怎么说得出口?
我重重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没什么瞒你。”
“真的吗?”
“是!”
“那这是什么?”宇突然欺身,拉住我的领口用力一扯,肩颈的大部分肌肤就这样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凝夕……”宇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我痛楚地别过了脸,随手拉起衣服,“宇,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为什么要让我这么难堪?
这些伤痕,只会让我看到自己的悲凉,让我想起受制于人的无力。
那种欲挣无力的感觉至今想起依然冷寒刺骨。
为什么你一定要让我在你面前面对这一切?让我把自己所有的龌龊和肮脏暴露在你纯洁的眼睛里。
“凝夕,对不起……我……”宇急于上前,脚下一个不稳,向前压过来。
我扶住起他的身体,询问道:“宇,醉了吗?”
我让他的胳膊搭在我的肩上,他踉跄了一下,就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向我这边,肩上未痊愈的伤口有些疼,我咬牙忍着。
终于把他扶到了床边,我走进浴室为他拿了一条热毛巾擦脸。
“宇,好点了吗?”我柔声询问着,仔细地为他擦掉额上的汗珠。
宇没有说话,眉峰紧蹙,看起来很辛苦的样子。
我打算为他换条毛巾,刚转过身,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一下子按倒在床上,宇一个翻身紧紧压住了我。
我心里一惊,想要挣脱,却被他反手死死地扣住,宇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强悍的力道,娴熟的扣制手法,别说是挣脱了,我根本连动都动不了。
宇是轩辕家唯一的继承人,从小也是接受严格的训练,他不喜欢杀戮,可是并不代表他没有力量。
“宇,你怎么了,醒一醒。”我试着唤醒他。
他的嘴唇却落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碰触着,吮吸着。炽热的气息中带着醇酒的芬芳。修长的手指滑进我的衣服,冰冷的触感让我浑身一凛。
我张开双眼,屋子里一片黑暗,望着我的那双眼睛却是晶亮的,深情的。
我侧过脸,轻轻叹了一口气,低语道:“宇,我知道你没醉。”
温热的气息吐纳在我的耳畔,宇哀求着:“凝夕,我想醉一次,让我醉一次吧。”
我心里一阵酸楚,不无凄凉地问:“宇,要我吗?如果你说要,我就给。你的要求,我从来不会拒绝。可是……”
我扶起了他的脸,“你看清楚,我是你妹妹,我们有同一个父亲,我们的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宇的眼眸黯淡下去了,如同黑暗空荡的夜空,沉寂而苍凉。
他慢慢松开手,翻身坐起来,背对着我,悲伤地摇了摇头。
“是啊,你是我的妹妹,就算我再怎么想要忘记这一点。可是,你还是我的妹妹。我怎么能这样做,我怎么能这样逼你?我和那些禽兽有什么不同?”
“不!宇,”我从背后抱住他,“别这样说自己,对不起……”
“为什么你要道歉,受伤最深的那个人永远是你,一次又一次,我却只能在一边看着什么都无法为你做。
“那六年里,我每一天都盼着你能早点回家。我甚至还抱怨过,你怎么都不写信给我,是不是外面的留学生活太惬意,所以你已经忘记我这个哥哥了,谁知道,你过的却是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宇,别说了,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真的都过去了吗?凝夕,我很害怕,我怕你又会在我的生命里消失掉,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忍受着非人的痛苦,这种日子,我真的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我感到有什么东西,一滴一滴地滑落在我的手臂上,宇,你在哭吗?
我从来不知道你的眼泪是这样的滚烫,它几乎要把我灼伤了。
“宇,相信我,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真的吗?凝夕……”
“是,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谁都不能!”
日本,京都。
皇一族是日本的一个神秘家族,本家在京都已经延续了几百年,一直暗中默默地为日本皇室效力,所以又被称之为“侍神”家族。
皇家是一个忍者家族,但是又不同于一般的忍者家族,因为皇家最擅长的忍术是五行阴阳术。传说,这种忍术出神入化,玄妙至极,不但可以让忍者拥有不死之身,还可以控制鬼灵,甚至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不过,传说只是传说,我在皇家住了那么多年,从来就没见过皇家哪个忍者拥有不死之身,也没见谁起死回生过。真那么神奇,我的母亲也不会红颜早逝,香消玉殒了。
所谓的鬼灵我倒是见过,不过那只不过是行动力极为迅速的忍者罢了,说穿了,还是人。外面的传言实在是言过其实。不过,皇家的医术和毒术倒真的是天下独绝,堪称举世无双,没有哪个忍者家族能出其右。所以,在日本的幕府时代末期,当其他的忍者家族纷纷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时候,皇一族却仍可屹立不倒。
皇家与轩辕家的渊源是开始于我的祖父轩辕无极。他的妻子,就是皇家的人。至于这两个人,一个在荷兰,一个在京都,相隔得这么远他们是怎么相爱的,那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当年他们两个人的婚事震惊了两大家族。
我是在皇家出生的,我的母亲轩辕****,当年发现自己怀了我之后,就离开了轩辕家,来到了日本投靠当时已经是皇一族当家的皇真一,也就是北月的父亲,我的表舅舅。
而现在,舅舅早已退隐。皇一族现任的当家人是我的表哥,皇家的少主——皇北月。
“表小姐,少主已经等您很久了,请随我来。”
我点了点头,随他走了进去。
我人刚到京都,他就知道了,消息还真灵通。
这是一套复古的和式建筑群,每一个庭院,每一座楼阁,无不给人宁静、淡雅、空灵的感觉,每次回到这里,我都有一种时空倒流的错觉。
这里,就是我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我在两棵参天的樱花树下,看到了我的小哥哥——北月。
他斜倚着樱花的树干,仰望着天,我仿佛看到淡蓝色的天光从上面落下来,融入他晶莹的瞳仁里。
“北月……”我轻唤一声。
听到了我的声音,他在樱花树下,慢慢的转过头来,用那晶莹得几乎透明的瞳仁望着我,对着我微笑,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樱花盛开的声音。
我一直相信,我的这个小哥哥的衣服上有花的精魂,如同我一直执着地相信他的身上有鲜花绽放的清香一样。
刹那的芬芳,却可以永生永世地流转。
“欢迎你回家,凝夕……”
茶雾袅袅,室内的空气潮湿而氤氲,北月身穿一套素色的和服,表情认真,眼神专注地泡制着今天的第一道茶。
他晶莹的手指灵活的摆弄着那些繁复的茶具,清洗,煮水,取茶,注水……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步骤都仔细而谨慎。
我跪坐在榻榻米上,专注地看着他。
终于,他的第一道茶泡好了,他端起玄色的茶杯,在手里转三次,让茶杯上的花纹对着我,然后双手献上茶。
我接过茶杯,高举齐眉,微微颔首,算是还礼。
分三次将茶喝尽,我微微一笑,赞道:“好茶。”
他冷冰冰地瞟了我一眼,丝毫不为我的赞美所动“你可真是难请,如果这次不是有求于我,恐怕现在还见不到你的人呢。”
“呵,北月,别把我说得这么世故,我早就想来看你,就是一直没机会。”我小心翼翼的赔着笑脸。
“你永远是那么的忙,还记得你上次是怎么答应我的吗?你说,最晚半年也会回来一次,这都过去多久了?”
“抱歉,抱歉,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别生气了。”我乖巧地作揖道歉。
他叹了口气,眼神放柔了些,“最近身体怎么样?心率失调的情况有出现吗?”
我仔细想了一下,“只出现过一次,不过并不严重。”
我记得只有对付望月四忍那一次,心率不太正常。
“把手拿过来。”北月皱了一下眉,吩咐道。
我乖乖地把手伸给了他,他扣住我的脉门,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你的病又严重了,你知不知道?”
我咋舌,“不会吧,我一直很小心。”
北月看着我的表情是绝对的不信,“我说过,你的心悸是天生的,无药可医,不能太过劳累,每半年让我为你检查一次,才有可能保你多活几年,可是,你一直拿我的话当耳边风,你真的想英年早逝?”
我摇头,无奈地笑了笑,“我没想到短短的一年时间,情况就会加重。”
他蹙眉责问道:“凝夕,你到底都在干什么?”
“北月,你知道的……”
“又是为了轩辕家,凝夕,你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我知道,可是你也说了,我的病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严重,所以我只是希望在我身体的状态还比较好的时候,尽快做完我该做的事。”
我这几年做事急进,就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从哪一天开始就要永远地躺在床上了。
“北月,这件事只有你知道,答应我,不要告诉宇。”我低声请求着。
“唉,凝夕,你处处都为他着想。我也是你的哥哥,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好,你可真偏心!若论时间,也是你我之间相处得比较长啊,再说,你小时侯,我还帮****姑姑为你换过尿片呢。”北月颇为骄傲地说。
我嘴里的茶点差点呛出来,“拜托,北月,你可是皇一族的当家,这种事有什么好炫耀的?”
北月看着我无奈的表情,愉悦地笑了,我也笑了。
“凝夕,要是早知道你有这个毛病,当年就不让父亲他们拿你试药了,你的身体也不会产生抗药性,弄得体质越来越差。”北月望着我那在阳光下微微泛着蓝紫色的头发,心疼地说。
我轻轻摇了摇头,“舅舅当年也是一番好意,难得碰到我这么一个‘纯合体’继承了祖母的特殊体质。为皇家试药,我自己也可以炼到百毒不侵,何乐而不为呢?”
“是啊,当年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北月惆怅道,“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你的体质虽然特殊,可是心脏的毛病让你无法适应过于刺激的药物,结果导致了你的心力衰竭。不但如此,药物还破坏了你的神经功能,真是得不偿失。”
“我刚生下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个毛病,当时妈妈还很庆幸呢,他们生的女儿居然很健康,而且还特别聪明。”我有点自夸的嫌疑。
“因为你是‘纯合体’,得病的几率虽然高,但是如果智力没问题的话,则会非常的聪明。更何况,你有着轩辕家和皇家的优良血统。”北月笑着说。
“可是,凝夕,我倒希望你笨一点,丑一点。这样,起码你可以得到普通人的幸福。”北月望着我的眼神又哀伤起来了。
我笑了笑,北月总是这样,一提当年的事就一脸的遗憾。
“对了,北月,我上次拿给你的那种药,有结果了吗?”我换了个话题。
“你是说‘绿妖’?”
“是,怎么样?”
“它真的很特别,药液是绿色的,溶于水却可以变得无色无味。好像是用一种特殊的植物炼制而成的。可惜,我的实验室里没有这样的植物样本。”
“那应该是岛上特有的一种植物,岛上有一大片原始丛林,到底是哪一种,我也说不清。但是,它为什么会对我的身体造成那么大的影响?我一直不明白,当时,我明明只吸入了一点点药液,结果却是全身麻痹。”
自从当年被杰森暗算之后,“绿妖”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
北月沉思了一下,说道:“我想,可能是你以前吃过的药里面的某种物质和它的药性产生了反应,所以对别人来说是普通的媚药,对你却可以造成意想不到的效果。”
“凝夕,还记得自己当年都试过哪些药吗?”
“我当年吃过那么多药,哪里记得住?再说,那时候我们两个和舅舅学医术,我自己也会胡乱配一些药来试着玩。”
北月惊讶地看着我,“那时候你就开始给自己配药了?我该说你是天才,还是该骂你胡闹?”
我耸了耸肩,无谓地笑道:“随便你了,反正在你眼里都差不多嘛。”
他摇了摇头,“你啊,从小就这么不驯,你跟姑姑除了外貌,其他的一点都不像。”
我略微一怔,是啊,仔细想想,妈妈婉约,谦和,柔顺,而我桀骜,张狂,不逊。
真的是差很多。
“凝夕,这种药除了你给我的这些,外面还有吗?”
北月边问边清洗着茶具,开始准备第二道茶。
“应该……是没有了吧,当年我们离开的时候,把那里所有的一切都烧了。”我迟疑道,说真的,我不是很确定。
北月抬头看了看我,严肃地说:“凝夕,‘绿妖’对别人来说只是迷药,可是对你就没这么简单。少量就能造成全身麻痹,如果剂量大,又不能及时解除,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你一定要记住,这种药你绝不能再碰。”
我疑惑地看了看他,“真的这么厉害吗?连你都没有办法?”
北月笑了笑,慢条斯理地从一个精致的黑色木盒中取出新茶,缓缓道:“山外有山,我不可能所有的毒都能解,你也不是真的百毒不侵。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不要有恃无恐。”
我了然一笑,“我知道了。北月,这次真要谢谢你救了元旭他们,连伊贺派的毒都被你轻易化解了,看来你的医术又精进了。”
“这没什么,”北月谦虚道,“如果,你没有离开轩辕家的话,你的医术早就在我之上了,你学什么东西都很很快,从小就是这样。”
我笑了笑,是啊,如果,我当年没有离开皇家的话,那现在的轩辕凝夕又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在北月和舅舅的呵护下长大,不知人间疾苦,不懂爱恨情仇,没有阴谋算计,没有杀戮血腥。
安静而清心寡欲,温和而与事无争,我的身上会不会也有花的精魂,就像北月那样,微笑时周围会漫起潮湿的雾气,飘逸而空灵。
人生的憾事,往往离不开这“如果”二字。
而人的一生又经得起几个如果呢?
如果,我没有离开皇家会怎么样?
如果,我没有被送到往生岛,又会怎么样?
如果,我没有碰见旋司夜。
如果,他没有害死****。
那么,我们之间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如果,只是一种假设,一种妄念,我的人生没有如果,只有血淋淋的现实。
“凝夕,怎么了?”北月打断了我的遐思。
我抬头看看他,浅浅一笑,“没什么,有点累了。”
“是吗?“北月含笑问道,莹亮的瞳仁熠熠生辉。
“过来,我把腿借给你,小时侯你不是最喜欢躺在我身上睡觉的吗?有一次,你一睡就是一天,我不敢动,腿都失去知觉了。”
“你还记得?”
“当然了,从来没忘过。怎么样,要不要重温一下?”他冲我眨了眨眼睛。
“当然要!”我倚靠过去,躺进了北月的怀里。
唉,真的很舒服,我又闻到了花朵放肆盛开时的味道,我知道花的精魂又在翩跹起舞了。
我慢慢闭上了眼睛。
“凝夕,真的很累吗?”北月俯首看着我,轻轻地抚摸着我的额头。
我闭着眼,点了点头,“是啊,很累。”
“这么辛苦,为什么不让自己歇一歇?”北月的手指轻轻地按压着我的太阳穴,体贴地帮我舒解疲劳。
我舒服得像个小猫似的,窝在他怀里,叹道:“不行,事情没有做完之前,再辛苦我都要撑下去。”
北月深深地叹了口气,“让自己活得这么累,凝夕,值得吗?”
我淡淡一笑,张开眼睛看着他,“北月,你知道的,我无从选择。”
他的眼睛黯淡下来,惆怅道:“真不知道姑姑当年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别这么说,我毕竟是轩辕家的人。”
“可是,振兴轩辕家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北月不平地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北月,我可以不管轩辕家,但我不能不管宇,我不能让妈妈死不瞑目。”
他无语了,我们都知道,这是我的宿命,在劫难逃的宿命。
“北月,一会我想去看看妈妈。”
“好,要不要我陪你?”
“不了,我想单独和她说说话。”我幽幽地说。
母亲的墓建在皇家的后园,周围环绕着几棵高大的樱花树,清风拂过,粉红色的花瓣如同有了生命般,随风婆娑起舞,摇曳生姿。
我知道,这是妈妈的灵魂在向我问好。
记得妈妈去世的那一年,这几棵樱花树开尤犹为茂盛,粉红色的花瓣犹如天边的晚霞,流光溢彩,绚丽动人。舅舅告诉我,那是因为妈妈的精魂附在了樱花上,以后看到樱花,就好像看到她一样。
是的,妈妈把她曼妙的灵魂附在了樱花上,她鲜红的血液,让花瓣更加的妩媚,她柔弱的身躯让枝叶更加的茂盛。
其实,我早就知道,樱花看似温柔,却是一种残忍的树。
我缓缓走过去,单膝跪在墓碑前,伸手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柔声问:“妈妈,你好吗?”
照片上的人,只是望着我,暖暖地笑着。印象中,母亲比那樱花更美,却也比那樱花更柔弱。
无数个夜晚,她以泪洗面。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煎熬?可以让一个人活得如此的痛苦。
弥留的那一刻,母亲拉着我的手,艰难地说:“凝夕,回轩辕家去吧。回去……看着宇。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得不到父亲的疼爱,也没有幸福的家庭。他虽然是哥哥,但是,妈妈希望你能照顾他,守护着他,让他幸福。”
“宇?”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宇,我的哥哥。
“凝夕,你是个坚强而又聪明的孩子,注定会有不平凡的人生。你回去,要面对很多的压力,甚至会受到伤害。我犯的错误,却要你来承受,请原谅我的自私。可是,妈妈真的是没有办法,我亏欠他们母子太多,这会让我死不瞑目。”
我拉着妈妈苍白纤细的手,轻轻抚上了我的脸,笑着说:“放心吧,妈妈。我会守着宇,让他幸福。”
听到我的话,她满足地笑了,那个笑容却是如此的哀戚悲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妈妈……”我对着墓碑上的照片说,“你放心吧,宇,他很好。他还是那么温柔善良,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有变。”
我笑了起来,这天,在母亲的墓碑前,我说了许多宇的事。
母亲安静地听着,恬淡地笑着。樱花随风翩跹起舞,一瓣一瓣地撞到我的身上,如同自尽一样的惨烈而温柔。
直到夜黑星亮,月华如练,我才停下来。
“妈妈,你知道吗?为了轩辕家,为了宇,我……真的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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