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最后还没是没有去找九莲圣尊，也不可能去找。或许他之前是有些天真，以为他同念殊不过是个能谈得来的朋友，只要跟师父讲清楚了，便不会有什么。可方小艾的话，却如一剂猛药，让他醍醐灌顶。
师父虽然待他好，可这好也是要自己乖巧听话才能得来的。他从小到大，都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来，所以师父才会对自己放心，可是如今看来，也许只是交朋友的事，在师父眼里，只怕没那么简单了。
这江湖，分黑白，分正邪。而自古，黑白分明，正邪两立。他是否就有这个能力，将这黑白正邪撇开，只是单纯的同念殊把酒言欢？
不，他不能。如今的他，做不到。他不过是一个叫秦烈的小子，说的再厉害些，别人也只会说，他是九莲圣尊的徒弟。其他的，呵，哪里还有其他。不过都是自己想的简单了。
后来几日，秦烈一直都是郁郁寡欢，就算是方小艾再如何同他抬杠，也不见秦烈生气，也不见秦烈搭话。方小艾这才意识到，这秦烈不是之前那个莽撞小子了。同她认识的那个秦烈似乎不是同一个人了。方小艾有些怕，但具体怕什么，她却并不知道。或许是怕秦烈因那天的那番说辞再不理她，也或许是怕秦烈会因为那魔教妖女而被江湖唾弃，更或许是怕，秦烈从来没有将她方小艾放在心上过。
秦烈背着教众一干人等与念殊见过几次面，更是觉得，所谓正邪不过如此。他倒是觉得，如念殊这般率真可爱的人，可比那些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们不知好上多少来。那些个人，同他们说一句话，也不知要转多少弯弯绕才可以。只有同念殊的时候，他才会觉得，他秦烈，只是秦烈，不是这圣教弟子，也不是九莲圣尊的徒弟。
念殊将他当做一个人，不是一个标志。
或许方小艾有一点说对了，念殊之于他，确实是特殊的存在。
谁让这世上就有这志同道合，一见钟情的说法呢。只怕他自己也应了这说法了。
不过他却并不觉得懊恼厌烦。他，带着些许的刺激感，带着对那份直爽的期待，一次又一次的与念殊见面。他们二人之间，早就超出了朋友的界限了。
“秦烈，我要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
“巫毒教。”
这三个字出来，他二人皆是不言语了。任谁都知道，这三个字于他们来说，就是一道鸿沟，隔着彼此，似乎，再不能跨越。
“江湖儿女，再不拘小节，可这正邪之分，却是不得不在意的。不过，秦烈，我念殊，从来不是这一片江湖中的普通儿女。我等你。”
说完这话，念殊也不等秦烈回答，转身便走了，身影潇洒至极。
秦烈望着这样的念殊，念着我等你这三个字。他只觉得，他这一辈子可以什么都不要，紧紧只要拥有念殊便可。那身影早已走远，可秦烈却浑不在意，冲着念殊离去的方向大喊一声：“等着我。”
秦烈开始改变了，这改变之大，连不太理世事的九莲圣尊也发觉了。起初，九莲圣尊只当他是因着玄天诀的原因，走了性子。将人叫来，语重心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一番说辞，秦烈句句听在耳，可却未必都记在心。他只当所有人都是要将他和念殊分开，心中多少有些不豫。但毕竟是自己师父，他也只是低眉顺眼，并不再多做言语。
可九莲圣尊哪里不知道他，他教导他十六年，知道他乖巧，但他的乖巧里，带着灵动与少年的叛逆。可如今的秦烈，像是突然于一夜之间长大，明了事理，懂了人情。竟是学会将事情藏在心底，做起了面子上的功夫来了。
“烈儿，你若是心中有什么事，大可说出来于为师听，为师虽是年迈，但到底在这江湖上还是有些许地位的，说上一两句话倒也不是难事。”
秦烈恭恭敬敬的作了揖，乖声回道：“没有其他的事，还请师父莫要为徒儿担心。”
九莲圣尊瞧他依旧不说，心里不由转了个念，想到，莫不是他遇到什么姑娘家的，动了少年人的心。九莲圣尊左思右想，这秦烈从小接触过的女人屈指可数，若是年纪般配，也只有方家丫头了。想到这里，九莲圣尊不由一笑，说道：“那方家丫头来教里有些日子了，也不见你多照拂照拂。倒是叫人家一个姑娘家的在这里头瞎起事。”
秦烈听到他说方小艾，不由松了口气，只要师父不再追问，他也不必再隐瞒不说，以至心中颇为愧疚。
“她在这教中混的可比我不知好上多少倍呢，倒是要去担心她，还不如担心她会将这圣教的房顶给掀了。”
九莲圣尊一说方小艾，这秦烈立刻就顶了上来，脾气倒是与往常也无异了。这就更加坚定了九莲圣尊心中所想，只怕这秦烈小子真是喜欢上人家姑娘了自己却不知道。九莲圣尊有心相帮，可他自己原就是个失败的例子，若说帮忙，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人家毕竟是姑娘家的，你莫要为难她，好好待他，不要等到以后了又要来后悔。”
秦烈并不知九莲圣尊说的是什么，指的具体的又是什么。他只当他师父不让他在人面前失了圣教的礼数。遂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瞧着自己师父再无什么可交代的，只说了一声徒儿告退，便不再回头。
九莲圣尊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妻儿来。若不是那个时候他……
算了，不提了。
“来人。”
“师父。”
“去把方姑娘请来。”
“是。”
弟子领命去请了方小艾来。
方小艾自己有些纳闷，不知道九莲圣尊请自己干嘛。带着忐忑之心来到九莲圣尊所在之处，见了他，便规规矩矩行了礼。
九莲圣尊瞧她礼数周全又十分灵动懂事，心里也是极为满意的。心想，总算这小子还是个有福气的，能遇到这么好的姑娘。
“丫头不必多礼。”
方小艾谢过九莲圣尊，便开口问道：“不知圣尊叫小艾过来有何紧要的事吗？”
她这么一问，九莲圣尊还真不好开口说什么了，尴尬了半晌才开口。
“我同你说说秦烈这小子的事情。”
一听说秦烈二字，方小艾眼睛都亮了。
“什么事，圣尊请讲。”
九莲圣尊心想，兜圈子的说，还不如直截了当来的干脆痛快：“你对秦烈可有想法？”
这话问的其实颇为不妥，什么叫有想法，方小艾自己也糊涂了，不知圣尊到底要问些什么。单说想法的话，她确实有。可这话要如何说出口来倒是个麻烦事。只是想到一处了，便不由红了脸，低下了头，绞起自己的衣袖来了。
“我是长辈，问你一句这话，也不算过分，只是说，没你爹在，我这么问，倒显得有些失礼逾矩，还望你莫怪。”
“师尊说的哪里话。”
“我这话，是替我那徒儿问的。秦烈这小子，聪明是聪明，也有灵气的很，只是，他这些个优点全用在了武学上，倒是于这儿女情长无半分的天赋。遂是，要是他在这儿欺负了你，你别客气，过来找我，我替你出面。”
方小艾越听越糊涂，这是秦烈又做错了什么事了，还是怎么了，怎么会同她说这些话来，让她心里头毛毛的。
“是小艾不懂事，尽在教中惹事了。”
“我瞧着你可爱乖巧，但有不失活泼，到也比那寻常的大家闺秀来的好上许多。我今日问你这话，不过是为了探探你的意思，想知道，你对秦烈是否有意？”
这话一问出来，方小艾顿时红透了脸，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还是那句话，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若是喜欢，便是要让他明白，我这徒儿于这情之一字上实在是个榆木疙瘩。只怕你不说清楚，他这辈子也难知道。”
“多谢圣尊提醒。”
九莲圣尊对方小艾的反应甚是满意，便点了点头让人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