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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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这娃娃是个很好的娃娃,这几年娘们子困难极了,看起来这罪是受够了,遇到了你们这样的好人,可接到家里去,一定好好的看待她们,这娘们子也是可怜的很!全当你们恤阴功的不过。”

老太婆说着话,还掉下泪来,这时,小纪已经把全部东西装完了,只装了半架子车,又准备去装小袁拾下的破烂东西,还有一个用小药瓶子做的煤油灯盏,小惠说:

“那些东西就不拿它了吧!”

小纪这时又听了老太婆的话,就忙说:

“请你老人家放心,我一定尽力照顾好他们。”转回来又说:

“这些破烂东西一点儿都不能抛,值钱多少的不用说,那都是她母子用血汗换来的。小煤油灯虽然不用,放着也是个纪念品,有很大的纪念意义。

说完话,东西都已经装好,就向老太婆告辞出发了。一行人来到小纪家院子里,三岁多的一个小女孩高兴地喊:“爸爸妈妈回来了!阿姨哥哥们都来了,欢迎!欢迎!“

带说着还拍起了小手,小袁走上前去抱起小女孩亲吻着说:“姨姨给娃娃没买个啥东西!”

这时纪母也从上房里走出来,拉着小袁的手问长问短,小袁说:

“大娘你好吧!我们来给您老人家太添麻烦了!”

纪母客气地说:

“这女子怎么说起这话来了,咱们是一家不说两家话呀!走,到房里坐。”

小纪阻止说:

“妈,不用着急,先让小袁看一看房子,说话的时间正长哩!”

小袁这才举目四望:这是一个老式的四合院,上房是一座老式的架子房,大三间,纪母居住。东边一连两座房子,各两间,一座作厨房,一座小纪三口子住。西边一座两间大些的房子是作为小袁将居住的房,紧靠着是一间的个小房子,就作小袁的厨房,紧靠给小袁作卧室的房子北边新搭起一个简易草棚,明显是为了给小袁腾房子而临时搭起的,里边放着煤炭、自行车及杂七杂八的东西,小纪领着小袁走进给她准备的卧室,一眼看见,顶棚和墙壁都是新白纸糊的,北头是一张基本成四方形的大床,床上的下面是一条旧线单子,上面是两条旧褥子,最上面是一条双人花床单,床的一头叠放着两条半新旧的被子,一头放着三个枕头,每个上面都有一个枕巾,所有这些不论新的旧的都拆洗得干干净净的,靠窗子放一张三屉桌子,上面放一个暖水壶,半空吊一个电棒,桌子上还有个台灯,四个茶杯,一个茶壶,桌子的两头是两把木椅子。房子的南头半人高处的墙上架着一块长方形的小块五合板儿,上面放着漱口杯子、牙刷、牙膏还有一个大方镜子,一盒香皂盒,里边装着一块香皂,还有一把梳子。板子下面是一个脸盆架子,上边架着一个新花脸盆,还搭着一条新毛巾,脸盆架子旁立着一把新高粱扫帚,房门上挂一个新白门帘。走到厨房里去,锅台、案板、鼓风机、电灯泡、碗、筷、碟子、盆盆罐罐、锅铲子、炭掀子、擀面杖、展布等等应有尽有,一应俱全,房子的这头放一个两格子小面柜,一格装些面,一格装些米,还有油、盐、酱、醋、调和等全部齐全。看完以后小纪说:

“临时几天内忙忙乱乱的凑合起来的,你如果还缺什么就言喘一声,我这个人可是个马大哈,你不说我就发现不了,观察不到。”

小袁赶急满脸堆着笑说:

“小纪,你还说这样的话,越让我太不好意思了,心里太过不去了,这样预备得啥都有,让你太费心了,破费的太多了,这一辈子还不知能报答了吗!你反而说起这话来了!”

小纪也接着说:

“你这话就说得太格外了,我是没力气、没条件,只好这样凑合着过就行了,对你们,我就是再好些,也报答不了王主任和你的恩情,可你却反说对我报答的话。走吧,咱们到上房里坐,这些话以后谁也再不用说了,各自谁都心里明白。”

于是他们都到上房里去,围着一个小园饭桌坐下来,不多一会,小惠就端上饭来,大家一边吃着饭,一边谈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吃毕饭,在小惠往回拿碗的时候,小纪说:

“你快点把锅洗完,领着小袁和两个孩子去洗个澡、理个发,我下午要很好的休息一阵,这几天没干个什么,还把人黑明昼夜的忙呼极了。”

“就是嘛!你应该很好休息休息、糊房子、泥锅台、搭草棚等等,做啥都是一个人,有时一干就是一个通夜……。”

小纪截住了他妈的话:

“妈,你说那么多的话干啥嘛!”

小袁紧接着说:

“确实是太对不起了,让小纪花钱、劳苦的,真叫我过意不去。”

小纪妈笑哈哈的说:

“我这死老婆子不会说话,一句话说的让小袁多心了,可我说的是这娃娃该休息一下了,绝没有其他意思,不过也不要紧,以后是一家人了,谁还不说一句两句错话,如果说出来了,谁也不要在意。”

大家说着话,小惠已经走进来了,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新衬衣、二个裤头、一条半新旧的线裤子、一套基本上是新的旧外衣和一双半新旧的皮鞋、一双新袜子、一双新布鞋给了小袁,而且说:

“这些衣服多的是我的旧衣服,不过都还不太旧,像这套外衣我只穿过两三次,咱两人身材大小差不多,还凑合着可以穿。”

她又给两个小孩子每人拿出一件新衬衣、一条裤头、一套新外衣、一双新袜子和一双新球鞋,让小袁看了以后,将三个人的衣服鞋袜全部装在一个大包里说:

“咱们这就走,洗完澡以后把这些衣服都换上,现在穿的衣服拿回来洗一洗,破了的补一补,好换着穿。”

这次小袁再没多说什么,只说了半句:

“唉!这……。”就起身跟着小惠出去了。

真的是“人是衣装,马是料装”,小袁母子三人下午回来的时候,除了皮肤黑瘦以外,截然成为另外的人,小袁显现出少妇的风韵;爱文更加英俊而温顺腼腆;爱武尤其活泼精敏,大家来到上房里喝水休息,特别是两个小孩子,由于生活突然的改变,喝了很多水,休息了一阵,小惠笑着说:

“晚饭是我们准备给你们母子接风,烦劳大嫂子咱们两人去做饭,我这人本事不大,一个人还一时做不出来。”

小袁这时浑身干净轻快,没啥顾虑,也就欣然应诺,于是两个人就到厨房收拾做饭去了,纪母在上房里对两个孩子问这问那,和她的小女孙子念念一同哄着玩。

晚饭做好的时候,已是太阳将要西沉了,可纪恩重熟睡叫不醒来,简直像是睡死了的一样,他妈一听,心里已经发了慌,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赶紧跑过去又是摇推又是喊叫,小纪才伸了一下懒腰,打个呵欠,说了声:

“唉呀!这把人瞌睡极了,我还没睡够哩,喊叫啥嘛!”

小惠笑着说:

“天都已经黑了,你还叫不醒来,妈都已经吓慌了,你还说叫啥哩!”

小纪也笑哈哈的惊叹说:

“啊!已经黑了!睡了这么大的时间!妈把人睡觉的没见过?有啥怕的。”

他妈也笑起来,并且说:

“你睡下时都叫不醒,妈怎么不急哩!”

晚饭很丰盛,鸡、鱼、蛋、肉及各种青菜摆满了一饭桌,小纪还拿出了一瓶二锅头,四个大人杯子里斟满了酒,三个孩子都是以水代酒,然后小纪说:

“今天晚上我们准备了些酒菜,是欢迎袁小凡母子来我家居住,愿我们永远和气相处而干杯!”

他带说着举起酒杯,小袁却紧接着说:

“纪大妈及全家对我们如此热情、真诚、周全的接待,我们深表衷心的感谢!我们一定能够亲如一家、永远和气相处,我们共同为纪大妈的身体健康,为全家平安而干杯!”

大家都在笑声中一饮而尽,于是就开始吃饭吃菜,小袁又给纪母及大家敬了酒,大家就热伙快乐的吃喝,小纪和小袁、小惠不时的碰杯敬酒,气氛十分欢畅,在大家酒足饭饱以后,就扯去了杯盘,大家坐着喝茶谈闲,小纪这才问起了王诚他们的遭遇情况,小袁则像给亲人说话的一样,如实的、一丝不隐的从王诚的放走小纪,又为吴知珍的问题如何和县委书闹对立说起,直到以后的被调红旗公社当书记,在大跃进、出售购粮中为了红旗全公社的社员未能按县委的意图办事而受处分,打发回家,在家中的劳动、遭白脸、受气等情况和来京办户口、离婚、大哥相逼改嫁等等详细地说了出来,她哭一阵说一阵:

“我坚决不同意改嫁,和母亲、尤其是大哥大吵了一架,我就领着两个孩子走出了家门,由于事先没有思想准备,一出来就没个落脚之地,没办法我就领着两个孩子到火车站的候车室去,一住就是半个月,白天我一个人,有时两个孩子和我一同去,你知道现在的治安情况很好,铺盖等行李就那么抛在车站上也没人拿。我给别人补袜子、做袜底,晚上就睡在车站的长条椅子上,后来经一位大嫂介绍找到了一所房子,各方面还不错,我们住是很可以的,每月房租费5元钱,我们就搬进去住下,我每天除了做袜底之类的针线活外,还到机关、学校、工厂去收些衣服被褥之类的东西来洗,挣几个钱来维持生活,可是人倒忙得白天黑夜的干,而收入很少,入不敷出,起初我还有带来的几个钱以作垫补,可时间不长就用完了,没办法,在那里只住了三个多月,在做活中结识了现在的好心的房东老太太,出于同情,就把她的门房子无偿的借给我居住,我除了干旧营生又开始拾破烂,可是所得无几,生活越来越困难,就把被子、褥子,我的、娃娃的衣服所有能卖一点钱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全卖着装了肚子,真是“咽喉深如海”呀!就这样三个人还是一直在饿着肚子,尤其是我,自离开家门的那天起就没吃饱一顿肚子,就这么个饿不死的吃食,主要的还是蔬菜,我到菜市上、垃圾堆里拾些人家扔掉的烂菜,拿回来把霉烂坏了的部分削掉,多次的淘洗干净做菜馍糊喝,就这水平,还往往三、五天不揭锅,爱文大些了,懂事了,饿的软着不能行动,就定定的躺在床上一声不吭的睡着,这个小的饿极了就哭闹的人不得安然,我哭一阵子,哄一阵子,咋都不行,有时我想一死算了,可又想到,我死去图个安然,这两个抛给谁?我活着尚且如此,我死了他们怎么办?……。”

她说着话,不住地擦眼泪,多次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在场的人都在流泪哭泣,连三岁的念念也哭着说:

“阿姨和哥哥多可怜呀!爸爸妈妈为啥把她们不早接来咱家?”

小惠训了一句:

“大人在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你听听哥哥的生活,你在家里的白面馍馍白面饭吃得饱饱的,还经常要爸爸妈妈买这吃买那吃的。”

小念念一下子扑到妈妈怀里,双手抱住妈妈的脖子哭着说:

“妈妈,以后我再不向你和爸爸要着买东西了。”

小惠抚摸着她的头说:

“好!这就是妈妈的好乖孩子,这不要吵,听阿姨说。”

小袁接着说:

“我不的前去了,有时我想找王诚去,可我又想到,他一个人都没法生活,又去添上我母子三人,叫他拿什么养活,况且我身无分文,几千里路谈何容易,所以只好这样死忍活忍的挨着过,到饿得实在没办法了,就领着孩子去讨要,这个大的,饿死骂死都不去讨要,这个小的领着出去还敢张口向人求要,在讨要时,像车站食堂等人多处还不敢去,只要是碰上公安局的就拉着去了,只好走避背街巷挨门串户的去讨要,多的人家爷爷奶奶的叫大半天一点都不给,少数人家不论多少总给一点,不让你空叫,也有个别的善心肠人家,看着娃娃可怜,不但给的多,还给些好吃的,也有给钱给面的,要些吃的也不是给他们一两顿吃饱,还要留着多吃几天,这个大孩子只要多少吃些,软的慢些了,爬起来就到学校去了,……。”

说到这里她又哭的说不成话了,大家陪着她流了一阵泪以后,她又接着说:

“虽然如此,可我是多不讨要去,尤其是多不愿领着孩子去要,那是非常下贱人的事,我宁可多跑些垃圾点,多跑些单位收些活计,晚上不睡觉挣几个钱,买点面或给娃娃买些馍馍,如果不是几天揭不开锅万不得已,轻易我是不去讨要的。唉!真是度日如年呀!我每天推不到黑,又怕黑,每晚盼不到亮又怕天亮,因为天亮了我就能寻活计,可天亮了,孩子就张口要吃东西,真是艰难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步,有幸天无绝人之路,在上星期天遇到……。”

小纪截住了她的话:

“你和王主任根本就把我纪恩重没看成人嘛!既然这样困难,我家住址你们两人都知道,给我说一声,我无力给你们解决大的困难,些来小去的难处,或者能多少解决一点,比如住房问题,先人还留下几间破房子,可你们就是不言喘、死受罪。”

小袁接着说:

“我们成了这样的嘴脸以后,只怕见到熟人,老实说,遇见熟人,只要能躲得及,我们就赶紧躲了,那里还能找着给你说去。”

纪母接着说:

“你们夫妻两人都是世上最善良的人,都是菩萨心肠,常常不顾个人安危解救他人危难,积下了阴德,一定能得到好的报应,你们两口子一定会很快得到团聚,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一定能得到好的报应!一定会!你两口子给人解决的的问题都是大得很的问题,是救生命的大事情,像我们这个家,如果不是王主任和你,哪有我这个家,哪有我们的现在,所以我家儿子经常不离口的感念王主任的恩情,年头节下吃一顿好些的饭,就说这饭是王主任给他的,买一件好些的新衣服,就说这衣服是王主任给他的,就连我这小孙子一跌地,她爸爸就给起名叫念念,说是要子孙后辈传下去,永远念念不忘王主任的恩情的意思,结婚以后说是王主任给他的乖媳妇……”

小惠截住说:

“看妈说的!你家儿子老是嫌我丑的没眼看,啥时候说过我乖的话!”

婆媳二人的几句话逗得大家破涕而笑,使悲愁的气氛活跃起来。小惠又说:

“妈说话可要注意哩,只有念念不忘毛主席的恩情,念念不忘阶级斗争,那有念念不忘其他人的说法,要是被人知道,就闯下大祸了!”

纪母笑了笑,然后说:

“这是在咱自己家里说的话,如有外人,我当然就不敢这样的说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直谈到十二点过后,爱武和念念都熟睡在各自妈妈的怀里了,最后小纪说:

“明天我们两人就上班去了,你们就在那里自己做饭吃去,本来我们在一起吃,热火些,可是我考虑,我家念念是被奶奶惯的,在家里由性子做事,爱武也不大,两个孩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如果争争吵吵的时间长了,说不定影响大人们生气,所以为了我们永远相处的和气,咱们还是分灶吃饭好些,可你们用的米、面、煤炭、油盐、酱醋、菜所有一切日用品都是由我来买,若是我们注意不到,没有了什么,就喘一声,我来买,可不要装着不吭气,不要有任何另心”。

小袁紧接着说:

“另心是一点都没有,既然来了,明明就是你的托累、负担,不过现在就不说这话了,缺少什么我就一定直接向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