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和卓凡的谈话结束以后，任晓旭认真地想了很久。
她任晓旭就一定要在对待归子赫的问题上一直踌躇不前吗？闭了下眼睛，一股冲动划过心头。
瞻前顾后的结果到底是什么呢？一生的时间到底有多长？也许只在弹指拈花之间罢了，她到底在迟疑、在考虑、在顾忌什么？
闭上眼的刹那，也许就错过了可以变得幸福的时机。
任晓旭闭起了眼睛，她拿起手机，按上了那个熟悉的快捷键，电话立刻就被接通，她知道现在这个时间，那个人一定不会睡！
“现在就到我这里来吧，归子赫，我有话跟你说。”
“我也正要找你，我们算不算灵犀相通？晓旭，我带你喜欢吃的消夜上楼去找你，今天晚上一定要陪我聊通宵！”电话那头是个精神奕奕到让她惊讶的声音，归子赫的心情感觉上竟然是超级好！
“好……”她倒是被那么“元气”的声音给吓坏了，在她的印象里，他这些天不是在到处寻找陈雅雯？卓凡也说起过归子赫找过他，希望他可以说出陈雅雯现在的地址。
从他上一次冲出她的屋子以后，已经两个星期了，她都不曾再见过他。
“开门了，任晓旭。有好吃的热腾腾的新鲜出炉的好吃的哟！”
客厅里传来了清晰热情的呼唤声。
归子赫今天的声音怎么可以这样的阳光开朗，让她完全无法适应，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喂，你在发呆吗？我来了也不知道。”工作室的门被归子赫推开。
“你是怎么进来的？”任晓旭望见了那张在自己眼前的亲切笑脸，他英俊的眉眼，张扬的神情，让她愣愣的。
“钥匙！”他献宝似的摇晃着手里的钥匙，“上一次等了你大半天你都不回来，所以我就拿了你的钥匙去配了一把。哦，你的钥匙还给你。”他将其中一把钥匙扔给了她，“忘了还给你，抱歉。”
接过钥匙后，她的神思才算完全地醒悟过来，“难怪我那天发现缺少了大门钥匙，我还以为是不小心掉在哪里了，重新去配了一把，原来是你！”
“其实我也是这几天才发现这把钥匙一直在我裤子口袋里。”他含笑的眼里闪过一抹诚恳的光芒，嘴角边掠过一丝苦笑，“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
气氛有刹那的停顿，最后任晓旭笑着站了起来，“你说买了好吃的，热腾腾香喷喷的，不会是肉包子吧？”
“当然不是，这么晚了去哪里买新鲜的肉包子。”他习惯性地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出工作室，“是更好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看着那放在餐桌上的两大碗冒着热气的热汤，显得有些惊异。
“就知道像你这样的大小姐不会明白这是什么。”他打开了和客厅相连的开放式餐厅的中央空调，立刻凉风习习，“我开车过来的时候，看到路边的大排档，所以就买了这两碗鸭血粉丝汤。哎呀，我应该还买了其他东西，放哪里了……”
“鸭血粉丝汤？”她走到餐桌边上，探出头去张望，“能喝吗？”
“吃不吃随便你。”他放开了握住她的手，“我想起来把东西放在哪里了，在这里。”他走进厨房，拿出了一大袋食物。
“手抓小龙虾？”任晓旭笑了一下，“这个我喜欢。”
“不过大小姐，这个也是路边的大排档里买的哟。”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了个汤匙就大口地喝起汤来。
“好喝。”咽下去后，她发出惊叹的声音，“为什么会这么好喝？”
“你以为路边摊的东西都会不好喝吗？不然怎么会吸引那么多人去吃，不只因为价格便宜，还因为也有美味。”他点了一下她的鼻子，“赶紧喝完汤，我们坐在客厅里去看碟片，我带了几部大片过来。”
她点了下头，喝着美味的鸭血汤，然后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应该不是在故作欢乐。
“有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终于，哽在喉间的话还是问了出来。
他拿起一个小龙虾，非常熟练地剥着壳，“上次不是跟你说过我接了一份作曲工作？”
任晓旭再一次有些惊异地看着他，“你完成了？这么快？”
“你说呢？今天一完成就想到先让你听听，然后你就给我打来了电话。”得意的同时， 他将剥好的龙虾放在了她面前的蘸料盘里，“吃吧。”
“原来你这些天都在作曲，我还以为，我以为……”她夹起龙虾放进嘴里，心情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
“我是在找雅雯。”他放下了手里的龙虾，“找了一个多星期，几乎不眠不休。”
任晓旭的心脏突然下沉了一下，低下头去，她不知道应该如何接他的话。
“她应该是在躲着我，可是为什么呢？三年前她只留下一封莫名其妙的信说要分手，然后就失踪。三年后回来，也不愿意与我见上一面。我找了许多地方，也见了许多人，显然她这次回来非常低调，许多人都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是有知道的人，也一定是不会告诉我。”他直起身体，眉头紧蹙。
“我为什么想要找到她？那一天我开着车，再度经过我和她时常走过的那条熟悉的路，忽然间我问我自己，现在的我又为什么要去找她呢？也许早就结束了，也许我只是希望她能亲口和我说出一句结束。但是又何必强求？”他的目光从他的正前方移动到了她的脸上。
任晓旭深吸一口气，看着此刻突然变得成熟认真的归子赫，她却欲言又止。
“对不起，我也一定让你担心了。虽然你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但是我知道你必然在担心着我。”他眼里非常明净的光芒落到了她的眼里，“晓旭，当她离开我以后，如果没有你，真的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这一次，我又怎么能再让你操心？”
她看到了他和煦眼里的光芒，看到了他的坚强和他的决心，还有他的温柔。低下头的刹那，眼泪也落了下来，为什么要哭呢？因为他的话，他此刻的眼神，他明白的那些她的心意。
归子赫站了起来，也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傻瓜，你怎么哭了？我上次就已经说过了，你可不能变成爱哭鬼啊，你是任晓旭，是……”他的声音倏地停顿。
任晓旭的呼吸紧绷了，他这一停顿让她的情绪倏地紧张起来。
“是什么？”她听到自己轻柔的声音。
“你是任晓旭。”归子赫的眼里闪过几许迟疑和压抑，然后轻轻说出这句话，他的声音更低沉，这句话的分量也似乎有了不同。
她眼里又一串泪水滑落，但立刻就用力擦去了，“既然我是任晓旭，那么你不要在我面前强颜欢笑，那样的话，我是会鄙视你的。”
“这么不相信我吗？还是因为过去的我把你吓坏过？放心吧，人总是在不断成长的，我自然也不例外。如果说过去的归子赫会为了她神魂颠倒，现在的归子赫却更加明白自己的责任，他也知道什么人才是真正对自己好的人，什么人才是应该珍惜的人。”
胸口处有股说不出来的疼痛，她眨了眨双眸，这些日子，她的心情也处于一种强烈的压抑之中。因此现在变得轻松的感觉，反而爱人让她疲惫起来。
“如果这一次，我还是回到过去那样，对人生失去希望，整天喝酒闹事，你会怎么样？会不会扔下我不再管了？”他望着她的眼睛，声音平静。
“你不是没有那样嘛。”她咬了下嘴唇，“我的确有担心过，现在反而觉得自己太杞人忧天。子赫，但是……如果你还是回到过去，这一次，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力气再做一遍那样的事，有没有力气再走到你身边去……”晓旭的眼里掠过抹悲伤。
归子赫猝然心惊了，她的话让他有种战栗，如果他这一次没有克服自己的心理问题，继续沉迷在已经逝去的感情里……那么结果会是什么？
“现在起，你什么也不必担心了。”归子赫走近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他的眼里写着感激，也写着感动，“现在起，归子赫会完全振作，会想办法忘记陈雅雯，会好好地在音乐上有所发挥，不会再让任晓旭担心一分一毫。”
泪水依旧流下她的眼眶，提起的一颗心终于放松的感觉，是现在这样的感觉吗？那种松懈突然袭来，空空的让人心更加慌张。
“你会忘记她？”是她在做梦，还是他真的说了这句话？
“是啊，我会忘记她。而你一定要帮我忘记她。”归子赫收紧了手臂，突然拥住了她。也许这个拥抱只是希望她能给他增添勇气，也许这个拥抱不代表什么，也许这个拥抱只是那一刻他直觉的行动……但他还是抱紧了她，紧紧的。
她的心揪紧了，因为他现在的这几句话。归子赫在对她说，他会忘记陈雅雯。那一刻，她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内心的颤抖和感动，她是在等待着这句话的，一直一直。而等待了三年，她也终于等来了这句话。
眼泪无法遏止，她细细地啜泣着，可是喉间还是哽着一句话，心里还是有着一种窒闷。
她此刻应该说出来吗？她知道陈雅雯在哪里的事。心里仿佛有股罪恶感，她难道为了自己，而不准备告诉他吗？
如果她选择不告诉他，那个隐藏在心底里的那句话呢？
她今天给他打电话，原本想说出来的那些事那句话，不就应该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子赫。”隐约中，她听到了自己抖动的声音，“我希望你能过得好，除了这个，我没有其他要求。如果你并不是真的想忘记她，也许你还是应该和她见上一面……”怎么了，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奇怪的话？她不是应该说会支持他忘记陈雅雯的吗？
可是她骨子里那种冷静的理智又在这一刻发挥了奇怪的功用，竟然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悲的任晓旭，你为什么就不能直接表白你对他的爱意，然后表示希望他能尽快地忘记陈雅雯呢？
“这一次，我想得很清楚。我和她的事，三年前已经结束。”可是归子赫肯定的声音却轻柔传来，他拉开了一点两人间的距离，并且温柔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好了，你现在应该以我为傲。我终于走出了这个心结，终于愿意面对她和我分手的事实，这样不好吗？”
她很仔细地审视着他的脸他嘴角的笑容他眼里的温柔眸光，“你……真的下定了决心？就算有机会见到她，你也要放弃她了吗？”
“是的。”他眼里的光芒渐渐深邃，闪烁出了岩石般的坚毅， “为了她我伤心够久，也等待够久。如果她已经放弃，我的坚持又能得到些什么？无非只是让关心我的你，我的父母和朋友们一再地替我担心罢了。而且我的坚持也会造成她的困扰，害得不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任晓旭的心情再度颤抖了一下，“你还是这样的善良，过去，现在……一点也不曾改变。”
“真正善良的人不正站在我面前吗？”他再度伸出手去，那么自然地又把她搂进怀抱里，“有你在，我会觉得什么心情都可以度过，只要有你在，不会离开我吧？”
“不会。”闭上眼，她这一次的回答对自己很诚实。
“今天你打电话给我，是为了什么事？”长久的沉默以后，他突然轻言耳语。
“我一直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打这个电话……”她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时机，原本应该说出那句话的时机，“因为我害怕，害怕你如果又变成那样，我该怎么办？”说不出那句话，她只是选择说出了自己的心情。
“以后想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给我打，只要你的电话，我24小时畅听。”他给出自己的承诺。
她的嘴角终于露出了笑容，什么也不说，她只是看着他。
归子赫的心情已经完全恢复，他拉住她的手，将她继续拉到桌子边，“我们吃龙虾吧，我买了三斤，应该够我们吃一晚上了。”
“三斤？”任晓旭也试着让自己的心情走出低谷，“才不够，我上次一个人就吃了三斤哟。”
“什么？”听着她变得轻快的声音，归子赫也跟着大笑起来，“没想到大编剧的食量这么惊人，居然要吃这么多。没关系，吃完了，我再下去买。”
“我们拿到客厅去吃吧，你不是说带了碟片来？”她低下头，让自己呼出一口压抑之气，再抬起头时，一脸笑容。
她很利落地拿出一个大盘子，将龙虾倒了一半在里面，“你快点来帮忙，冰箱里有啤酒，还有我做的抹茶冰淇淋，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你做的？我当然要。应该不会吃坏肚子，你总是有一手好手艺，所以我也越来越喜欢到你这里来蹭饭吃。”
“我妈总是说谁娶到我就是谁的福气呢……”她拿着盘子的手忽然颤抖一下，咬了咬牙齿，天哪，她在他面前胡说什么。
“的确，谁娶了你真的是他的福气，天大的福气。”站在她的身后，他的声音听起来若有所思，若有所指。
任晓旭的脸颊上染上了两朵奇特的红霞，她大步走进客厅，笑容甜美得犹如六月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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