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不再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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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唐天牵着顾临悦的手,走过咖啡厅的过道。一只大掌紧紧包住一只小手,完完全全地,密不透风。

顾临悦的步伐稍慢,落后唐天大约两小步的距离。她一会儿抬头看唐天,一会儿低头看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觉得一切仿佛做梦一般,虚幻,没有真实感。

短短的过道,长长的时间,前方通向一段未知的旅程,两个人走走停停,似乎需要时间适应。

终于,他们跨越了起点,走完了这段起始路,立定在咖啡店的门口。

外面夜色浓郁,五颜六色的灯光交织闪烁,幽蓝的天空中星星在微笑。这夜,微风如絮,喧闹如常,平淡的日子一如往昔,却美不胜收。

唐天拉过顾临悦的另一只手,“现在送你回家?”

顾临悦调皮地摇晃自己的双臂,连带着唐天的双手做着同频率的动作,两个人简单一致的动作仿佛相交多年的情侣一般,甜蜜,温馨。她想了想,小声说:“今晚我想自己回家。”

“为什么?”唐天不明所以。

顾临悦用力思索,“嗯,今天晚上是我的适应期,我需要自己想一想这是怎么回事。”

唐天闻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声音中有一丝紧张:“你不会反悔了吧?”

顾临悦的嘴角翘啊翘,“绝对不会。明天见。啊,你不会是担心我迷路吧?放心啦,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交通工具叫出租车,它可以带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我没有担心你。”唐天不肯承认内心隐藏的小小担忧,身体向前倾,轻轻吻住她的嘴唇,“明天见。”

道完再见,唐天开车离开。顾临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与车子慢慢融入五彩缤纷的灯光中,直至再也无法分辨。她的手停留在唇上,他的味道仍旧停留,一股酥酥麻麻的气流在体内上蹿下跳,不肯安生。捏捏自己的脸,刺痛的感觉蔓延至全身。她轻轻揉揉痛处,准备穿过人行横道打车回家。

刚走了两步,红灯就亮了。在等绿灯的空隙间,她闲来无事,拉开包包,没有目的地清点物品。

“不会吧?”顾临悦摸来摸去,翻遍整个包包也找不到钱包,索性退回路边把整个包包的东西倒出来翻找,一无所获。

就在她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时候,一双修长的腿立在眼前。她顺着他的腿从下向上看,一张英俊的脸含着淡淡微笑,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是唐天。

她没有站起来,仰着头,开心地笑着问:“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唐天自然地蹲下身,一边帮她把铺散一地的物品收拾回去一边说:“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我想你今晚回家整理东西,明天早上我去接你,所以折回来。钱包丢了?”

“可能是来的路上太着急,给司机钱的时候把钱包掉到车上了。”顾临悦想了很久才得出这个结论。

“为什么那么急呢?”唐天拉起她,“走吧,送你回去。”

顾临悦努努嘴,埋怨他:“你说要准时呀。你发号施令的口气实在是太讨厌了!”

唐天并非多话的人,喜欢直接,喜欢简洁有效,最讨厌的就是与人一来一回地说些不会产生任何效果的无聊话。可是,她的话却让他有回应的欲望。而且,嘴巴似乎已经不受大脑控制了,竟一张一合地自己做起了主,“真的?”

“当然啊。我又不是你下属,凭什么命令我?”

“哦。那我还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讨厌?”

“哼,多得数不清。不过,最可恨的就是你的口气,永远那么笃定,永远一副圣人先哲口吻。”

唐天握着方向盘的双手轻轻颤了一下。他转过头,口气中带了一丝隐忍与压抑:“在你眼中,我没有优点吗?”

他的严肃令她的口气也变得认真起来:“当然有。”

“譬如?”话到这一刻,唐天明白自己是真的想知道。他一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按照自己的思维行事,绝不会因为旁人的目光改变自己的作风。

“你长得帅,生意做得好,优秀,成功。最重要的是,你很可爱,很有趣。”

“可爱?有趣?”唐天差点直接将车子撞向路旁的路灯柱。他英明的形象完完全全毁在顾临悦这两个词上了。从小到大,他得到过无数评语,冷静,优秀,有魅力,有魄力,诸如此类的评语不胜枚举。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说自己可爱有趣,而且说得那样理所当然。

“怎么会这么说呢?”他想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顾临悦微仰着脸,眼睛里有闪闪发亮的光芒,“你出乎我的意料。半个小时以前我以为你是一个利益至上的商人,冷酷无情,霸道无理。但是,我没料到你会因为在纽约的偶然相遇努力寻找我,也没料到你会以牺牲自己企业的利益来让我做你的女朋友。你找女朋友的方式真是匪夷所思,非常有趣。”

她每说一句他的不安和愧疚就会增加一分。这个单纯的女孩,此刻眉飞色舞、兴致勃勃地说着对他的感觉,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全部是他的精心计划。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邪恶。她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他没有听进去,一颗心游移不定,挣扎在抓住与放开之间。

车子驶至顾宅,唐天仍在犹豫,仍在思索是否执行这个计划。顾临悦看了看一脸凝重的唐天,咬咬嘴唇,清清喉咙:“嘿,我家到了。”

“哦。”唐天转过脸,看着顾临悦开车门下车,视线一动不动。

顾临悦替他关闭车门,隔着玻璃窗冲他挥挥手,而后转身走向大门口。

唐天没有动作,坐在车里注视着离他越来越远的顾临悦。她蹦蹦跳跳的身影仿佛一只跳跃的袋鼠,活跃在宁静温和夜色中。他的心隐隐作痛,如若此刻放手,任这个身影消失,不知何时才可以再次见到那张容颜。

顾临悦走了几步,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折回来。唐天的心跳加速,淡淡的喜悦慢慢荡漾在心间。得而复失的感觉,如此珍贵,如此美好。

顾临悦跑到车前,敲敲车窗。唐天摇下玻璃,探出头,压住体内激动的气流,“什么事?”

顾临悦呵呵笑起来,一张笑脸精致如雕刻出的玉石,“没什么,只是忘了与你说再见。嘻嘻,明天见。”

轻轻地吻住她的唇,唐天不再犹豫,坚定摇摆不定的心,说:“明天见。”

顾临悦,我们明天见。

那一晚,顾临悦几乎没有睡。

先是上官栀子在阳台上看到唐天送顾临悦回来,两人对待彼此的方式中含着那么一丝丝依依惜别的味道。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唐天竟然吻了顾临悦!

他竟然亲了她的宝贝女儿!

若不是唐天闪得快,她恨不得直接从阳台上飞下去质问他。考虑到年龄问题,她将一股怒气压了又压。待她打开房门,只见到唐天绝尘离去的车子以及自己笑得灿烂的女儿。

“怎么回事?”上官栀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事情始末,“你和唐天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没有告诉妈妈?”

顾临悦坐到沙发上,心情甚好,故作深沉地问:“妈妈,你想先让我回答哪一个问题?”

上官栀子恨不得自己是孙悟空可以七十二变,变作一只小蛾子飞到顾临悦的肚子里一下把事情弄个明明白白,“悦悦,不要和妈妈玩捉迷藏了。”

恰在此时,顾元年从公司开会回来,上官栀子的盘问暂时被更令人震惊的事情打断。因为,顾临悦在第一时间将唐天的提议转述给他。顾元年大喜过望,提着公文包跑步奔向坐在沙发上的女儿。

“悦悦,你用了什么办法让唐天改变主意?唐氏集团什么时候注入资金?唐天会采取哪些措施改革顾氏?公司员工会不会被解雇?”顾元年一口气问下去,语速越来越快,中气越来越足,与先前的萎靡不振判若两人。

顾元年连珠炮似的问题弄得顾临悦晕头转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上官栀子亦不罢休,根本不给顾临悦喘气的时间,接着寻找答案:“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和唐天是什么关系?”

顾元年在左,上官栀子在右,夹在中间的顾临悦被一大堆问题包围着。她伸出双手,同时捂住爸爸妈妈的嘴巴,直捣所有问题的核心,“我现在是唐天的女朋友。”

顾元年和上官栀子大眼瞪小眼,四只眼睛齐齐突出,嘴巴呜呜叫。顾元年用手指指自己的嘴巴,示意顾临悦拿掉手。

为了自身利益着想,顾临悦提出条件:“要我放手可以,但你们一定要安静地听我说。不能插嘴,不能随便提问,违反规矩者一律严惩不贷!”

顾元年和上官栀子频频点头,以示明了。

顾临悦左看右看,爸爸妈妈的表情还算冷静,在一种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气氛下讲述整桩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叙述的过程中,顾元年和上官栀子不时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啊”,欲说出的疑惑和惊讶一句一句被顾临悦警告的眼神瞪了回去。最后,顾临悦以一句“我明天要搬去和他住”结束了这个惊险的旅程。

上官栀子再也忍不住,“顾临悦,你这是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开玩笑!我不答应。”

“悦悦,虽然公司对我很重要,但是我也决不会因为要保住公司而牺牲我的女儿。对我而言,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东西比你和妈妈重要。”顾元年拍拍顾临悦的脸蛋,“不要答应他。”

顾临悦按住爸爸停在自己脸上的手,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我说他是上天带给我的人呢?”

两个老人面面相觑,无从猜测顾临悦这句话的含义。

“在纽约的时候,我从学校出来,指着如潮车流对晓白说,也许那一辆车里的人就是我的真命天子。唐天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回头看着我,我冲他大喊大叫,我与他之间隔着无数辆车子,无法靠近。后来,我回来了,在蛋糕店与他再次巧遇,他说找了我很久很久,我却全无印象。直到今晚,我问他为什么单单选中我做他的女朋友,他说出我是与他在纽约偶遇的那一个。”

顾临悦说得很慢,很平静。生平第一次想这么认真地对待一个原本陌生的男人,生平第一次有与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

这种感觉太新鲜,内心的冲动太悸动。

除了迎接他,除了全心全意拥抱这种冲动,她想不出自己还应该怎么做。

“爸爸,妈妈,希望你们可以明白。我真的相信这是缘分,真的相信他是上天送给我的白马王子。”

顾元年翻过手掌,与她的手相握,“悦悦,爸爸不想干涉你的决定,只想你幸福。”

上官栀子的眼睛含着泪水,“悦悦,你爱他吗?”

“如果说爱一个人就是想与他永远在一起,那么我爱他。”顾临悦伸出另一只手替妈妈擦掉眼泪,对着她展现笑颜。

搞定了爸爸妈妈的问题,取得了他们的同意,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

顾临悦进自己的卧室整理行装。简单地收拾几件衣服和随身物品,胡乱塞进皮箱。她的心思并不在东西上,而是妈妈的问题。

悦悦,你爱他吗?

如果说爱一个人就是想与他永远在一起,那么我爱他。这是她的回答,没有思考,没有遣词造句,只是把自己心中的话原原本本呈现在他们面前。

二十四岁的年纪,一直保持单纯的心态,不喜欢学工商管理,最大的梦想是要做一个可以做出任何口味蛋糕的西点师。感情,或者说是爱情,一直是她未曾涉足的领域。她不懂得,也不明白。自然生活,开心地做自己喜欢的蛋糕,不开心地学自己不喜欢的课程,日子就在悲喜之间转换,大把时间倏忽划过,即使什么都没留下,亦不觉得遗憾,或者是心痛。

唐天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但可能也是一个必然。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依着直觉做了一个决定。隐隐约约觉得,今天可能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转折。

模糊的认知,尚未开垦的领域,混沌的状态,这就是顾临悦二十四年来的真实写照。生命中,唯一清晰的是她喜欢做蛋糕。

喜欢唐天。

今夜,群星无眠,伴着顾临悦回忆她过往的点滴。二十四年之中,自从有了记忆,可记得事情并不是很多。她很快地清理完毕,思绪仍旧停留在唐天身上。头脑中有那么多的想法,关于明天,关于唐天。它们拼命叫嚣,互相打架,吵吵闹闹的声音把周公轰到了爪哇国。

直到天空渐渐放亮,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顾临悦的两只眼睛还是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呈现梦游状。

“我是唐天,现在在你家楼下。”

清晨六点钟,就在顾临悦想闭眼睡觉之际接到了唐天总裁的电话。一夜无眠,头脑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逐一过了一遍,费心费神。本想睡个几分钟,唉,上眼皮和下眼皮还没合上呢,手机就响了。

她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一眼便看到伫立车旁的唐天。黑色西装包裹着颀长的身躯,内穿白色衬衣,配深蓝色领带,一身冷色调烘托出他冷静的气质。他的头稍稍仰起,端正的五官各在各位,脸上没有一丝不耐。

这个在早晨的微风中静静伫立耐心等待的沉静男子是不是她一生的归宿?

顾临悦不再多想,打开窗子,用力挥挥手,大声喊道:“喂,给我十分钟。”

唐天不说话,点点头。

顾临悦觉得体内流窜着一股热热的浪潮,冲破她的五脏六腑,催促着她立即下楼。她再也不能拖延一分钟,飞快地换装,提着箱子就向外跑。

“悦悦,等一下!”身后传来爸爸妈妈的声音。

顾临悦煞住脚步,回头。

顾元年和上官栀子双双立在卧室门口,眼睛迷离,神色憔悴,看样子是一晚上没睡。

“爸爸,妈妈。我吵醒你们啦?”

上官栀子上前抱住顾临悦,紧紧地,眼眶里滚着泪珠,难过得说不出话。

身边的顾元年一手拍她的背,一手拉起女儿的手,声音哽咽:“悦悦,你没有吵醒我们。我和你妈妈根本没有睡着。我们送你出去。”

在跨出门口的那一刻,上官栀子拉住顾临悦,郑重其事地说:“悦悦,妈妈再重复一遍,如果仅仅是因为爸爸的公司,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去。”

顾临悦放下行李,双手环抱妈妈,贴近她的耳朵,轻轻说道:“妈妈,我答应他完全是因为我喜欢他。即使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然会做这个决定。”

这是一种坚定,生命中不曾有过的坚定与执着。

上官栀子把女儿的双臂从自己的身上拿下,眼泪滑落下来。是到了该放手的时刻了。如果离开是女儿的选择,如果女儿坚持于她的选择,那么作为一个母亲她只会支持。

大门打开,顾家三人一齐出现。

唐天大踏步走向他们,步伐稳重,不急不缓。走到他们面前,伸手接过顾临悦手中的行李箱,深深地向顾氏夫妇鞠了一个躬,“伯父,伯母,早上好。”

顾元年点头,“早上好,唐总。悦悦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好好照顾她。”

“伯父,叫我唐天就好。”唐天揽过顾临悦,“我会好好对她。伯父,我已经命令严特助修改文件,一个星期内他会到您公司谈合作的事情。”

“好的。我等你们的文件。”

上官栀子本想问唐天一些关于未来的问题,譬如他打算何时与悦悦结婚,打算何时生个小孩。但是,当看到唐天和顾临悦四目相对的眼神,一个温柔,一个幸福,和谐融洽,她聪明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

如果那不是爱,她不会放女儿走。决不。

顾临悦哈欠连天,平均每分钟一个。

唐天注意到了,主动询问:“没睡好?”

“不是没睡好,是根本就没睡。”顾临悦再打一个哈欠,“昨晚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要回答爸爸妈妈的问题,要收拾衣服,要整理房间,还要想想清楚。”

“嗯?想什么?说来听听。”他问得自然,没有觉出自己口气中含着淡淡的宠溺。

顾临悦将头歪向唐天,笑意盎然,“想你昨天是不是发高烧开玩笑啊。其实我一直觉得不够真实,直到你今天早上出现在楼下我才敢确定。”

唐天侧过脸,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托住顾临悦的头,在她红润的唇上深深印上一吻,“现在有真实感了吗?”

顾临悦的脸红云飞升,心里仿佛有一只小鹿在乱撞。更令她害羞的是,唐天竟然不移开视线,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她。她伸出双手,扳正唐天的脸,“喂,开车要看前面。小心撞车。”

唐天的心情大好,耳边仿似响起一阵阵动听旋律,伴随一路。

半个小时后他们回到唐天的寓所。顾临悦下了车,伸展四肢,跟随唐天进入大厅。

玲姐正在打扫客厅,见到唐天带领一个女子在这个时间回来,心中纳闷,急急忙忙迎上来,“阿天,你不是去公司了吗?”唐天放下箱子,拉起顾临悦的手为她们两个做介绍:“悦悦,这是我的管家玲姐。玲姐,这是顾临悦小姐,从现在开始,她会和我一起住。”

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耀着顾临悦那张笑容灿烂的脸。玲姐站在背光处,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她心惊,疑惑地看看唐天,转而看看顾临悦,似乎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唐天再度开口,加重语气:“玲姐,这是顾临悦小姐。”

意思是叫她不要混淆吗?可她们明明长得好像啊。玲姐“啊”了一声,生硬地扯出一个笑容,“顾小姐,欢迎你。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说。”

顾临悦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客气地说:“玲姐,不要叫我顾小姐,叫我悦悦吧。大家都这么叫。”

“顾小姐,这怎么敢当?”玲姐婉言拒绝。

“没关系的,你叫我顾小姐我会觉得不习惯。”顾临悦将头转向唐天,“喂,说句话呀!”

“喂什么?我有名字的。”唐天一副玩笑口吻,仿佛回到了读中学的青春时代,“玲姐,随她吧。”

玲姐被唐天轻松玩笑的口气弄呆了。唐天以玩笑口气说话似乎是上个世纪的事了。那么遥远,那么模糊。哇!这件事情一定要马上向夫人报告!

“好了。玲姐,你把悦悦的行李送到我房间。”唐天看看时间,“悦悦,玲姐会带你到我房间。你好好补个眠。我中午不回来,晚上一起吃饭吧,我会打电话给你。”

顾临悦闻言皱起眉头,“我没有单独的房间啊?”

“你当然是我和一起了。”唐天的口气不容置喙,“我真的要走了。”

顾临悦的嘴巴用力噘起,“你又在发号施令啦。你能不能也偶尔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唐天当着玲姐的面亲了亲她的脸颊,揉揉她的乱发,“乖,去睡觉吧。下一次一定考虑你的意见。”似在诱哄,又在安抚。“你保证?”顾临悦挣开唐天的怀抱,不遗余力地争取自己的权益。

唐天嘴上说着话,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我保证。”

玲姐慌忙背过脸。儿童不宜的画面也是老人不宜啊。这个唐天,怎么这么不尊老爱幼呢?不知道人老了血压会高啊。直到唐天离开,玲姐仍然没有转过身的意思。顾临悦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两声,红着脸,出声唤道:“玲姐,麻烦你带我到他房间。”

“咳,咳,咳。”玲姐假装咳嗽,“唉,人老了,眼睛不好用,什么都看不到。”

一向不苟言笑,冷静自持的唐氏集团掌舵手竟然会笑!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就算股价不跳三跳,众家女子的芳心也会摇荡一番呀。

一大早,从前台负责接待的小姐到各部门经理,人人都在谈论这天大的新闻,议论这百年难得一见的世纪奇闻。呵,各式各样的语言,各种各样的猜测,从唐氏大厦的地下室飞到最高一层的天台,各种版本在天台经过一些好心人士的再加工,乘着微风又飘回地下室。来来回回几次下来,唐天俨然成为偶像剧中的男主角,身世离奇,命运坎坷,奇遇无数。之前冷酷淡然起源于遭受了失去亲人和爱人的重大打击,现在展露笑容是打败了对手,功成名就,美人在怀。

人生得意须尽欢,痛饮千杯大肆宣扬亦不为过。何况是一展笑颜。

严之述拿着修改好的文件准备呈给唐天过目。途经杨丽丽办公室,他故作气喘吁吁状,一只手直直伸着,有如贞子从井底下伸出的那只手,急切又恐怖,“杨——杨——杨小姐,快——快——快给我水,我就要窒息了。”

严之述演得像模像样,杨丽丽不疑有他,赶忙把自己的杯子塞到他手中,“水是温的,不会烫。”

严之述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擦擦嘴角的水珠,啧啧称赞:“嗯,杨小姐就是与众不同。你看看,喝水的杯子又漂亮又精致,喝过的水又清澈又香甜。杨小姐,我有个疑惑,请你一定不吝赐教。唐氏集团的所有用水都是同一家公司供应的,为什么你杯子里的水就是比别人的好喝呢?”

他的语速正常无异,说了这么一大段依然神色不改。杨丽丽心呼上当,千防万防还是被他的苦肉计给骗了。她从严之述的手中夺过杯子,看都不看一把丢进垃圾桶,之后继续整理文件。

严之述凑过去,“杨小姐,我刚进来的时候的确是快要窒息了呀。我可是从十五楼爬楼梯上来的。今天的电梯真是挤呀,不仅挤了人,还挤了一堆谣言。你有没有兴趣听?”

杨丽丽两只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目不斜视。

严之述不死心,继续说:“杨小姐,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的,你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你的心意我明白。”

杨丽丽听不下去,拿起桌上电话,“唐总,严特助求见。”

严之述摊开双手,耸耸肩,说了几句令杨丽丽不得不正视的话:“你想逃避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肯正面回应呢?喜欢或者是不喜欢,真的有那么难说出口吗?”

喜欢与不喜欢,只是心中的一种感觉,为什么不敢说出来呢?

严之述留下暗自沉思的杨丽丽,抽身离去。总裁办公室的那一个比这一个更需要点醒。

“之述,什么事?”唐天坐在老板椅上,神态轻松。

严之述细细端详一番,唐天一贯沉静的面庞上的确有点松弛的迹象。呵,原来有时候流言蜚语也是正确的。

“你要的文件。”

“这么快?”唐天有些惊奇。

看起来今天唐天心情极好,严之述辛苦压制的调侃因子窜了出来,“急老板之所急想老板之所想是一个优秀下属必备的素质。”

唐天一边看文件一边搭腔:“之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腔滑调了?”

“顾临悦小姐的话果然没有说错。不过,你直说无妨,我承受得起。”严之述坐到唐天对面,“其实我一直这样呀,只是以前你没有注意到。谁驱散了蒙在你眼睛上的黑幕呢?”

唐天停下,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过了几分钟,他摇摇头,看得出来是没有得到答案。

严之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抬首,“文件如何?可以拿到董事会上去讨论吗?”

唐天接着看完剩下的几页,点头,“就这样吧。之述,这两天内你找个时间,约顾元年讨论一下这份文件。记住,总的原则和方向不能变,如果他提出一些不影响整体细枝末节的要求你可以做主应下来。重新修改后的文件一定要在下周一的董事会上通过。”

严之述一一记下,问:“公司董事那边会不会有问题?毕竟之前的计划是合并。”

“问题一定会有一些。不过没关系,我多说几句话就可以搞定。”唐天的自信风采在每一句话中都可以得到体现,“合作对唐氏集团并不是一件坏事情,这是长远利益,需要时间才能看到效果。”

严之述收起文件,笑言:“我当然相信你的魅力了。对了,公司上上下下的人可都在流传说你今天春风满面进公司。难道春天提前来临了?”

“有吗?”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明白。怎么样,顾临悦呢?”

唐天的嘴角轻扬,“在睡觉。”

“啊?”严之述食指指着唐天,声音提高了几度:“昨天晚上,你们?”

唐天连连摇头,“你不要乱猜。她今天早上才搬过来的。”

“哈哈哈。好啦,不要解释。我明白,我明白。先出去了。”严之述起身离开,在替他关闭办公室门之前看了一眼几欲争辩的唐天,心里有一种放松与宽心。

唐天想着严之述脸上揶揄的表情,不由摇摇头,放下手中的文件,拿起电话拨号,“玲姐,快中午了,悦悦睡醒了吗?怎么,还在睡?啊,不要叫她,让她继续睡吧。”

放掉电话,他看向窗外,唇边凝着一个笑容。

五点五十五分,唐天整理桌上的资料,做着下班的打算。

杨丽丽敲开他的门,拿着一份文件急匆匆进来,“唐总,人事部的林经理传来一份文件,希望您立即批示。”

唐天头也未抬,“转给严特助。”

“啊?”杨丽丽心惊:不会这么巧吧?惹不起也躲不起?

唐天总算把头抬起来,“有问题吗?”

杨丽丽只得摇头。老板要下班,做秘书的怎么敢阻拦?

唐天一路全速行驶,平日需要半个小时才能返回的路程今天只用了二十分钟。因为有一个人在等待,所以怀着希望返回,急着实现这份期待。

玲姐正在准备晚餐,听到停车声音急急跑到大厅向唐天报告:“阿天,她还在睡。”

“午饭吃了吗?”

“没有。我进房看了好几次,她睡得很沉,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她不会生病了吧?要不要请医生?”

唐天安慰玲姐,“我上去看看。你放心。”

暮秋时节,白天一日一日短了下来。接近六点半的时候,夜色渐渐笼罩苍穹。唐天推开卧室门,夕阳敛去最后一丝光亮,室内安静且灰暗。

顾临悦躺在床上,睡得香甜,无声又无息。一张时时带笑的脸平静无波,安然恬淡,弯弯的眉毛,稍稍翘起的鼻翼,鲜艳的樱桃小口,细致的五官,组合出一张如此精致的容颜。

如此美丽呵。

他坐在床边,内心汹涌澎湃,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脸。一样顺滑的皮肤,一样干净的面庞,簇簇火苗在心中点亮,灼烧着久久干涸的心。那欲望啊,一波又一波,无法克制,无法阻挡。

他的身躯慢慢舒展,头慢慢下移,衔住那一枚红红樱桃。温柔品尝,如饥似渴。

身下的顾临悦嘤咛一声,慢慢地睁开眼睛,就像一个沉睡已久的睡美人被她的王子轻轻吻醒。

唐天停止这个吻,在黑暗中注视着她。

体内的热气流窜,顾临悦被唤醒,不知它们从何而来。唐天一移开他的唇,内心顿时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她推掉棉被,揉揉酸痛的眼睛,“你回来了?”

唐天敲敲她的额头,“你终于醒了。你可真是能睡,幸好我有一间大公司,否则怎么养你呢?”

“哦,天黑了呀。”顾临悦坐起来,唐天顺势揽她入怀。她不服气地反驳:“我自己会赚钱呀。”

“哦?”唐天挑眉,“你怎么赚?”

“不用看我都知道你脸上全是不屑。”顾临悦愤愤道,“我在纽约读书的钱全部是我自己赚的。”

“怎么赚的?说来听听。”完全是一副逗弄小孩子的口吻。

“我做蛋糕赚钱啊。他们都夸我做的蛋糕很好吃。改天做一个给你品尝。”顾临悦生怕唐天不信,自卖自夸兼信誓旦旦,再附上样品一件。

唐天心念一动,想起那个她,口气没有热络,“很遗憾,我从来不吃蛋糕。”

顾临悦显然没预料到会得到一个这样的答案,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张张嘴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天见她安静下来,觉得有些不对劲,竟有些紧张地问:“生气了吗?”

“没有。”顾临悦反应过来,眼睛的光芒重现,“大胡子说每个人都有一个领域,我不能因为你不喜欢我的领域就不高兴。”

“真的?”

“对啊。你的领域是公司管理,我生平最讨厌的东西就是这个,而且我在你的领域的成绩一团糟,你会不会因为这些不高兴呢?”

唐天当即回答:“不会。”

“所以我也不会因为你不喜欢我的领域不高兴。”顾临悦的双眼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光亮在黑暗之中闪闪发亮,牢牢地吸引住唐天的视线,久久不能移开。他的心啊,跳啊跳,再也不能平静下来。

他的嘴唇一点一点移向顾临悦。

她没有躲开,欣然迎接。

这一室旖旎之光,任凭夜色再浓亦无法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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