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不再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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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玲姐在大厅里走来走去,来来回回转着圈,眼睛一会儿看看大门,一会儿看看楼上,坐立难安。

阿天怎么还不下来?

悦悦怎么还不回来?

关键是救兵怎么还不到啊?

唐天锁上她的房间,穿过一段短距离的走廊,准备到卧室安抚顾临悦。平心而论,他的反应是有点过激,顾临悦并没有错,错的只是他。她消失五年,他等待寻觅,始终未果。就在内心几近干涸之际,他在纽约大学门口发现了顾临悦,只是那么远远一望,却撼动了心口,所有的想念与期盼渐次苏醒,鲜活,醒目。

他是一尾冰冻在深深海底的鱼,没有感觉,没有阳光。顾临悦的出现犹如一簇从天而降的阳光,穿越几万里的海域,直接投射在心的最深处。

所以,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要抓住她。他做到了,一切如他所愿。顾临悦留在他身边,参与他每一天的生活,走入他的家庭,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除了她的领域。

原本以为她与顾临悦永远没有相冲的那一天,他亦希望有顾临悦在身边的日子一直继续。严之述和妈妈都曾经问他是否只是将顾临悦当作她的替身,他没有回答,也不想深入思考,这个问题被他逼到角落,一拖再拖。

他的心愿就是一直这样过下去。

卧室里没有顾临悦。他忽然闻到一种淡淡的栀子花香,弥漫在空气中,渗透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以及他的末梢神经。

他一直没有发现自己的屋子里有这样的味道,却在这个争吵后的黑夜意外嗅出。那些流淌在视线之外的东西在他不知不觉中已经占据了他的心。

这应该是顾临悦喜欢的味道。他仔细嗅了嗅,原来浅淡的花香慢慢转为浓厚,沁人心脾。

不知为什么,闻到顾临悦喜欢的味道,他的心情突然好起来,被那个问题困住的心一下子轻松下来。他悄悄笑了,在无边黑夜中,这个笑容夺目且极具魅惑力。

带着一身栀子花香,他轻步下楼,不意却看到玲姐在大厅里做来回直线运动。

玲姐见到唐天下楼,如遇神仙,担心地问道:“阿天,你没什么吧?”

“没有。”唐天四处环顾,问:“悦悦呢?怎么不见她?”

“你上楼的同时她就出去了。”

唐天急了,眉毛挑得很高,大声问道:“她去了哪里?有没有告诉你?”

玲姐摇摇头,“据经验而言,在这种情况下,女孩子出门都不会说出地点的。这叫做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谁离家出走啊?”沈玉柔抓住玲姐的话尾,饱满的声音震天响。在这个众人萎靡不振的黑夜,她老人家的狮子吼一发,困顿情绪一扫而光。

玲姐看到自己搬来的救星终于出现,喜不自禁道:“夫人,您来了。”

“发生这么大事情,我能不来吗?”沈玉柔口中含威,大炮对准她唯一的儿子,“阿天,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一个字都不准漏掉!”

不知道顾临悦去了哪里令他心中焦急,老妈的威严命令令他无奈,“妈,我晚点跟您解释。现在我要先出去找悦悦。”

沈玉柔一声喝令:“站住。你到哪里去找她?”

唐天的身形顿住,不得不承认,妈妈的当头棒喝的确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不知道吧?像你这样没有目的地胡乱找,和一只没有脑袋的苍蝇乱飞没有什么两样!”

唉。玲姐叹气,好端端地怎么拿阿天和苍蝇相提并论呢?她拉拉沈玉柔的衣袖,悄声提醒:“夫人,您说这话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沈玉柔杏眼圆睁,“虽然阿天是我的儿子,但是他犯了错,我一样严惩不贷。说吧,这次的责任在谁?”唐天的头垂下,无法保持他一向质询者的身份,甘愿做一个受审者,语气诚恳:“妈,我的错。”

“嗯。错在哪儿?”沈玉柔端坐在正位,整个一执掌天下公平的审判者。

“我无理取闹。”这个词一出口,唐天愣住。这不是悦悦拿来训他的吗?顾临悦的影响力无处不在。

沈玉柔轻轻颔首,这个法官做得有模有样,“首先我肯定你勇于认错的态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来,接下去说说事情起始吧。”

唐天想了又想,前思后想,仍是不知道怎么叙述整件事情的起始。玲姐自告奋勇,上前一步,充当事件回放者。只见她一会儿扮做唐天,做出雄蛇恶煞的表情,一会儿扮作顾临悦,淋漓尽致再现小女孩的无辜可怜,整场戏严格按照起因、发展、高潮与结尾的戏剧原理予以阐释,可谓诠释得丝丝入扣,活灵活现。

“玲姐,我的口气没有那么凶。”唐天抗议。

有沈玉柔在场,玲姐的语气硬了几分:“夫人,你这是在看重播。”一句话驳回了唐天的上诉。

“妈,我们不要在这里追根究底了。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去找悦悦。”唐天继续上诉。

“夫人,阿天这句话也有点道理。我们是应该尽快确定悦悦在哪里。我记得她出去的时候没有穿大衣。外面这么冷,不会感冒吧?”

“妈!”唐天喊了一声。想到悦悦衣着单薄孤零零行走在大街上他的心就开始痛!

沈玉柔双手做个下压动作,压住两个人一言一语:“阿天,如果悦悦回来,你预备怎么做?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有些问题应该一次解决,你应该找准方向,确定自己的心在哪里。”

唐天当然明白沈玉柔的话中之意,只是在这种时刻他根本不想去想。他拿起车钥匙,说:“妈,我有分寸。无论如何,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找悦悦出来。”

“你预备去哪里找她?”即使知道他在逃避,沈玉柔也不想再逼他。挣扎在两个面容相像的女人之间,如若想确定心系于那一边,这将是多么难的事情!

“顾家。”

沈玉柔好心提点:“她绝对不在那里。据我分析,她应该是和朋友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她有哪些朋友,有没有她朋友的联络方式?”

“丹丹,严之丹!之述的妹妹。”唐天绞尽脑汁,猛然想起昨天晚上与顾临悦互称姐妹的严之丹。

“之述,把你妹妹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唐天想到做到,想法一出,立即拨严之述的手机。

那一头的严之述被手机铃声吵醒美梦,睡意朦胧中口气不善:“喂,哪位?知不知道吵人清梦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道德的行为?”

沈玉柔拿过手机,“之述,是我啊。唐夫人,也就是你的沈阿姨。”

严之述的脊背冒出阵阵冷风,身上毛发根根竖起,沈玉柔的温和声音令他毛骨悚然。生理上是胆战心惊,心理上可是全面戒备,声音轻缓:“沈阿姨呀,您怎么有空想起我呢?”

“不打扰你睡觉吧?”

“不打扰,一点都不打扰。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的?你说句话,我严之述定当竭尽所能,上刀山,下油锅,牺牲性命在所不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之述,大晚上的,不要说什么死啊活的。我只要丹丹的联系方式。”

严之述谨遵圣谕,飞快地报出自己妹妹的手机号码,出卖得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但是,得到严之丹的手机号码并没有理所当然地找到顾临悦。那个小妮子不仅信誓旦旦保证顾临悦绝对不在她身边,而且倒打一耙,拼命追着唐天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有一种不明了真相誓不挂电话的决心。久经沙场的唐天几乎招架不住,只好主动收线。在商场所用的策略与计谋无一施展。

因为理亏,所以无法理直气壮。

唯今之计,除了等顾临悦自己回来,或者是等天亮再去寻找,再无其他选择。一个等字,道尽了唐天五年来的晦暗心声。

在商场上习惯主动出击的商业巨子,在面对自己的感情问题之时,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这是为什么?

唐天坐在大厅的吧台前,左手拿酒瓶,右手拿酒杯,一杯接一杯。

沈玉柔和玲姐立在他身后,看着他借酒浇愁,无计可施。

清晨时分,顾临悦终于回来。推开大门,大厅里的情景令她大吃一惊。只见沈玉柔与玲姐一左一右用力拉唐天,唐天紧紧攥住手中的酒瓶与酒杯,纹丝不动。吧台上摆了一长串酒瓶。

顾临悦张张嘴巴,清清干涩的喉咙,问:“你们在做什么?”

沈玉柔和玲姐集合全身力气亦不能撼动唐天一丝一毫,顾临悦轻轻浅浅的一句话就令他放掉酒瓶与酒杯,一个箭步冲向顾临悦,紧紧抱住,“悦悦。”

再次将头埋向唐天宽阔的胸膛,顾临悦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很在乎这个人。她的双手自然地环住他的背,微微扬头,看着这张无法舍弃的脸。昨日的伤心与委屈似乎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无法怪怨这个人。

爱到深处,除了包容,不再有任何埋怨。

哇!她的心脏停跳了几拍。一夜不见,唐天英俊的脸上胡茬丛生,双眼布满血丝,黑色西装和白色衬衣皱皱巴巴,浑身酒气。

她皱眉,“阿天,你怎么了?”

唐天将头埋向她的肩头,闷闷地说:“我没事。对不起,悦悦。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好,你说得对,我乱发脾气,我无理取闹,我很过分,所有的错都在我身上。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就是不要离开我。”

“好。我答应你,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因为,离开唐天不是对他的惩罚,而是对自己的惩罚。

唐天得到顾临悦的保证,担惊受怕的心稳定下来,嘴角抿住一个笑,身子轰然倒地。身体与地板接触制造出一声巨响。顾临悦伸出双手用力地拉扯唐天,无奈怎么拉也拉不动。眼泪哗哗地向下流,双膝倏然落地,她将唐天的头抱向自己怀中,大声呼喊:“阿天,你醒醒!你不要吓我!你不要离开我!”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唐天的脸上,他的脸沉静苍白。

顾临悦抬起头,一张布满眼泪的脸摇曳在风中,声嘶力竭喊道:“阿姨,你帮我救救阿天!我不能没有他!”

沈玉柔为之动容。她的悲伤与无助写在脸上,若不是情到深处,怎会如此忘我伤怀?她的哭声与眼泪惹人怜爱与疼惜,声声滴滴敲打着沈玉柔的心。如果说之前她对顾临悦尚心存怀疑,那么此刻已然烟消云散。

因为,她敢确定,顾临悦很爱很爱她的儿子。

“玲姐,叫救护车。”沈玉柔走过去,蹲下身,抱住顾临悦:“悦悦,放心。阿天不会有事。我向你保证。”

顾临悦“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眼泪抑制不住向下流。

医生诊断唐天并无大碍,只是一夜未进食饮酒过量造成胃痛,再加上情绪起伏过大过急,双管齐下令身体无法承受。

经过医生的再三保证,顾临悦仍然不放心,坚持要医生替唐天做一个全面检查,而且是立即,马上。

“唐夫人,这……”医生本与沈玉柔相熟,转而向她求助。

沈玉柔微笑,有礼回应:“一切以她的意见为准。”

医生耸耸肩膀,只好应承。

在医生替唐天检查的过程中,玲姐回家煲汤,顾临悦与沈玉柔坐在走廊里等待检查结果。

“阿姨,您是不是觉得我多此一举?”

沈玉柔摇头,“不是。这证明你关心阿天。”

顾临悦望着医院走廊的尽头,眼神涣散,静静地说:“阿姨,那一刻我真的以为阿天要离开我了。我好害怕,好难过,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如果他离开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生活。”

爱一个人,爱到全心全意。

爱到只要他活着,只要可以看到他,心里便会感恩。

唐天醒来的时候是当天的下午四点。

他一睁眼,便看到了一张关切焦急的脸。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温暖一路到达心里。

顾临悦任他摩挲自己的脸,笑容绽放。

两个人静静地互相注视,仿佛劫后余生一般,倍感珍惜与宁静。

顾临悦握住唐天停在她脸上的手,轻言细语:“阿天,以后不要这样吓我。”

“好。悦悦,以后不要一声不响离开我。”唐天一向不肯吃亏。

“这算是我们之间的承诺吗?”调皮的孩子,喜欢找寻约定。

“你说呢?”唐天反问。

“我说是。”

“那我们一定要互相遵守。”唐天举起右手三根手指,“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突然晕倒,再也不会让顾临悦小姐担心。该你了。”

“我发誓以后我一定不会一声不响离开唐天先生。”顾临悦在“一声不响”四个字上加重语气。呵呵,不可以一声不响,那我可以在知会你的情况下离开喽。

现在两个人的左手握左手,右手攥右手,上演绝佳亲密剧码。

“喂,对了。”顾临悦想起医生的检查结果,借着自己刚刚要来的承诺,不惜破坏此刻的浓情蜜意,“医生说你的胃不好,血糖偏高,若是不多加注意,随着年龄的增大,极有可能患上胃溃疡和糖尿病。为了杜绝此类疾病发生在你身上,从今天开始你的一日三餐要严格遵照我制定的食谱进行。最重要的是,戒掉卡布奇诺与太妃糖。行不行?”

唐天看着这张生动清纯的笑脸,眼波泱泱,流淌过心际,那温柔清凉的感觉如水波潋滟,荡漾着无尽绚丽风景。

他无法抵御她的眼神,不想思考,只想说一声行。至于那个她,此刻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

此时此刻,唐天的眼里只有顾临悦。

顾临悦达到目的,不忘卖个乖,“这么爽快?我还以为要费我一番唇舌呢!”

“你那么凶,我怎么敢不应承?”在顾临悦的感染下,唐天体内的幽默因子渐渐激活。

顾临悦学着沈玉柔,睁圆眼睛,“我凶?我再凶也比不过您老人家呀。昨天晚上你简直可以媲美凶神恶煞啦。”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很过分,那件事情我稍候会对你解释。”

顾临悦看不惯唐天的愧疚表情,连连摆手,“算啦,我跟你开玩笑的。不用解释了,我已经原谅你啦。”

昨天晚上她的确是与严之丹在一起,没有哭泣,也没有很详细地说明争吵的原因与过程。整件事情的导火索是那个带有神秘色彩的房间,至于原因她不得而知。他打来电话询问严之丹,她隐约听了一句半句,也可稍稍感知他的焦躁与担心。那一刻,她已经决定了不再怪他,不再追根究底。心里却明白,那个房间一定对他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当天晚上唐天就从医院转回家中休养。傍晚严之述前来探病,两个人在书房里聊天。顾临悦与玲姐在厨房准备晚餐,偌大的寓所充满了生气。

第二日,唐天坚持上班。顾临悦催促唐天下楼去吃她准备的营养早餐,自己去书房帮忙收拾他的公文包。他的书桌上摆放着两部手机,其中一部她未曾见他用过。黑色机身,淡灰色屏幕,按键的设计非常特别。她放在手心里把玩,爱不释手。在她的印象中,它应该是几年前是诺基亚推出的一款经典手机。

“好了吗?悦悦。”唐天吃完早餐,见顾临悦久不下楼,自己跑上来找她。一推门,见到顾临悦玩着那部手机,神色略变。“马上。这两部手机都要装进去吗?”顾临悦的注意力全在掌中的手机上,没有发现他的不自然,“这部手机很漂亮。”

唐天走过去,没有任何想要拿过手机的动作,只是说:“嗯。”

顾临悦把桌上的文件和两部手机放进去,拉好拉链,递到他面前,“好啦。”

他接过,面上若无其事,心却急跳。

这部手机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号码,是他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主要的联络工具。五年前她离开,他一直很好地保存这部手机,而且二十四小时开机,随身携带。

已经成为习惯。

只是,它再也没有响起。

将近中午,顾临悦心血来潮欲约唐天一起共进午餐,顶着监督的名义只是想与他多一点时间相处。为了进入唐氏大厦不至于被接待小姐当作实习生挡在外面,顾临悦特地换了一套白色毛线长裙,套上一件淡啡色大衣化了妆,打扮得像个十足的淑女,百分百精致小女人。

玲姐夸赞了两句,顾临悦的心有些飘飘然,带领她的躯体飞到了唐氏大厦。接待小姐与她差不多的年纪,一身整齐的深蓝色套装,长发挽成髻盘在脑后,眉目中透露出一种干练。

“小姐,我想见你们唐总裁,请问他在哪一层?”

接待小姐礼貌微笑道:“请问小姐贵姓?有没有预约?”

“我姓——”

“梁小姐,您好。很久没有见到您了,总裁见到您一定会很开心。我带您坐电梯,请这边走。”未等顾临悦自报家门,另一名接待小姐便热情似火地带领她穿过大厅,直接走向左侧的电梯。

“小姐,我想你弄错了。我——”顾临悦欲向她解释清楚自己的姓氏。身份是没错了,可是好端端她怎么变成姓梁啦?况且,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唐氏大厦,怎么这位小姐像是与她认识颇久了呢?

电梯来了。

接待小姐帮她摁了二十三层,身体稍微弯曲,“梁小姐,您走好。再见。”

顾临悦的解释之词一句也没说,只能在电梯门关闭之前回应她一句再见。电梯载着她迅速上升,直接抵达二十三层。

若要见到唐天,顾临悦最后要过的一关就是秘书杨丽丽。她不在公司做,大概也明了总裁办公室外面的秘书权力非常大,掌握着能否见到总裁的生死大权。杨丽丽今天穿黑色套装,整个人看起来庄严肃穆。

她瞟了瞟那张凝神的脸,心里暗自嘀咕:“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这张脸挡在外面。祝我好运吧。”

哪知杨丽丽见到她的表现与接待小姐相差无几,表情虽然不显热情,但说辞相同:“梁小姐,您好。很久没有见到您了,总裁见到您一定会很开心。我帮您通报。”说罢就要拨电话。

说时迟那时快,顾临悦一把按住她的手,郑重地更正她的错误:“我想你认错人了。我姓顾,顾临悦。”

杨丽丽庄严的脸色一层一层脱落,惊呼:“不可能。您明明是梁小姐。梁小姐,请您不要和我开玩笑了。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我什么时候走过?”顾临悦越来越纳闷。唐氏企业的员工到底怎么了,怎么净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呢?

“您若是不走,怎么可能五年不来公司找唐总呢?梁小姐,我帮您通报吧。”

顾临悦没有松开杨丽丽的手,另一只手从包包内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你真的认错人了。我是顾临悦。”

这下纳闷的换成杨丽丽了,“不可能呀。这世界上哪会有两个人长得这么像?”

“我与你说的梁小姐长得很像?”顾临悦的口气有些紧张,心脏加速跳动。害怕,恐惧,担忧,一起冲上心头。

“对。”

“她是唐天的女朋友?”

“对呀。”

储存在头脑中的画面一幅一幅划过,从相识到现在,唐天的种种表现,他的家人与朋友在第一眼见到她时的震惊,这些串成一条线,记录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还有真相。

在纽约,他回头凝望。

在蛋糕店,他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喃喃地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在咖啡厅,他说:“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在从唐家老宅驶回住所的路上,她问“你怎么会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看到我”时,他说:“因为你的容颜。”

在争吵之后,他要一个保证:请你以后不要一声不响地离开我。

一部老电影,放映完毕,黯然伤神。顾临悦的大脑空白一片,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在人群中看到她。真相就是,她只不过是一个梁姓女子的替身而已。如若没有自己这张脸,她与唐天不过是擦肩而过的陌路人。

想哭,却没有一滴眼泪。此种伤悲,已然无法用语言表述。她用生命深深爱着的那个男子,原来是别人的爱人。

杨丽丽看着顾临悦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伸手扶住她,“梁小姐,啊,不,顾小姐,您不舒服吗?”

“没事。请你答应我,这件事情不要让他知道。我先进去了。”顾临悦挺直身体,强作坚强。

杨丽丽这才明白自己闯了大祸。她在顾临悦悲哀的眼神注视下点点头。这个女子的眼睛中蕴含着一种力量,虽然伤心,却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坚定。

杨丽丽看着她敲门,开门,关门,动作机械刻板,完全没有了几分钟前的活力和快乐。这个看样子一直生活在幸福中的女子的世界坍塌了,起因源于她的多嘴多舌。不知道她与唐总的关系会产生怎样的变化,不知道唐总知道消息是她泄露的会给她怎样的惩罚。

她忐忑不安,急欲找一个人与她共商对策。想来想去,这个人非常伴唐总左右的严之述不可。打定主意,杨丽丽放下手头工作,直奔十五楼特助办公室。

严之述见到杨丽丽,顿起调侃之心,“稀客,稀客。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杨秘书怎么有空光临我的办公室呢?”

杨丽丽顾不上矜持与影响,直接开口:“严特助,能不能让你的秘书出去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谈。”

严之述审视杨丽丽失色花容,倒也合作,一声令下屏退左右,“什么事?”

杨丽丽随手关闭办公室的门,大致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向严之述描述一遍,不断地问:“现在怎么办呀?”

严之述亦知道大事不妙,沉吟半晌,“事情的确如你所想象的那样,唐总最初是因为悦悦的容貌与梁小姐相似才与她在一起。但,相处多日,唐总是否真正爱上悦悦仍是一个未解之谜,而且他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你不要太担心,事情揭穿也好,是时候让他直接面对。”

“那如果唐总爱的只是梁小姐,顾小姐岂不是很伤心?我看得出来她很爱唐总。”

严之述轻笑,“想要品尝爱情的甜美,必定要经过痛苦的煎熬。这世界上没有不付出便可以得到的感情。杨小姐,我想你明白吧?好了,我随你上去看看情况。”

杨丽丽突然觉得此刻的严之述认真无比,周身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踏入这间与书房一模一样的总裁办公室,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着自己深爱的男子醉心工作。室外的阳光,室内的光亮,全部集中于这个骄傲的男子身上,永远是冷色调装束,却永远是人群中的焦点。

顾临悦张张嘴,发现自己的喉咙嘶哑干涸,努力咬咬嘴唇,终于可以说出一句话:“阿天,你很忙吗?”

唐天抬起头,冲她微微一笑,“还好。你怎么来了?”

“想与你一起吃午饭。”顾临悦想,他刚刚的笑容是因为她,还是因为梁小姐呢?

“再等我几分钟,马上就好。”

顾临悦停在他办公桌前一米处,不肯再向前走,思忖良久,几经犹豫,还是想问:“阿天,你爱我吗?”

唐天的头低着,眼睛停留在文件上,口气很随便:“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你爱我吗?”

“傻瓜,我们现在在一起,不是吗?”

顾临悦惨淡一笑,无尽悲伤。在一起能够代表什么呢?你是因为爱与我在一起,还是因为我长得像梁小姐才与我在一起?

这是顾临悦心里的问题。她想问,心有胆怯,怕一切揭开之后,唐天与她再无可能继续。等到她鼓足勇气想要开口的时候,办公室里突然响起一阵音乐声,清脆,悦耳,宛若惊雷打破办公室的宁静。

唐天愣了几秒,而后急忙拿起公文包翻找,神色紧张。音乐戛然而止,他的手触摸到手机,手尖冰冷。

音乐声再度响起。

他拿出手机,黑色的机身与他十分相配,摁下接听键,口气中含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喂,好,我马上到。”

关闭手机,他大步匆匆向门口走。走了几步,猛然想起顾临悦尚在办公室,他没有回头,只是说了几句话:“悦悦,你自己回去吧。我们改天再一起吃饭。”

顾临悦没有回答,事实上唐天根本就没有给她时间回答。意识有些涣散,双脚有些不听使唤,她走出办公室,留下一室沉默与她的难过。

严之述和杨丽丽站在门口,面色冷峻,如两尊门神。

“悦悦,唐总去哪里了?你们吵架了?”

顾临悦眼神一转,“严先生,其实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事情真相,对不对?我留在他身边,真的是合并改为合作的条件。或者说,是引我上钩的饵。”

“悦悦!”严之述叫一声她的名字。

杨丽丽连连道歉:“顾小姐,对不起。”

“你们谁都没有错,不用觉得对不起我。还有,唐天并不知道我已知晓,请两位保密。”顾临悦边走边说,“我不想横生枝节。”

“悦悦,我送你吧。”

顾临悦摇头,“不要。我想一个人。”

因为,我要开始练习一个人生活了。

因为,迟早有一天,我要一个人生活。

这一切只因为他并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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