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在给我提条件。”银熙陌的声音很冷。
翁姿蔓很显然被这句话堵住了,半晌才说:“那是我父亲的意思,当然,也是我的意愿。商界精英大会马上就要召开了,你该不会真的要兑现与慕天野的约定吧?”
我不由得吃了一惊。
为什么精英大会的事翁姿蔓也知道?难不成是慕天野传出去的,他诚心想让银熙陌一败涂地,让他抬不起头?
我觉得很难受,明明知道他们的阴谋,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心里懊恼极了。
这时,我听见了银熙陌低沉的声音:“让我考虑考虑再说吧。”
我所有的期待都随着他这句妥协的话落空了。
依照他的个性,他不愿意做的事应该一口拒绝才对,而现在,他没有拒绝,我忽然觉得很无奈。
天台上的风很冷很冷,吹得我的脸很痛,金莲花的灯不灭掉,我就丝毫不敢动。
这顿晚餐,翁姿蔓的心情极好,不停地低头与银熙陌耳边细语。我听不清,也不想听,我不断劝自己,我马上就要回美国了,有个长相好并且愿意为银熙陌付出的人陪着他也好,而且银熙陌的选择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在这里自怨自艾多没意思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银熙陌和翁姿蔓总算要离开了。
我看着他们,银熙陌帮翁姿蔓把她的皮草坎肩披在她的肩膀上。她不断发出“嘻嘻”的笑声,两个人在侍者的友好问候下,缓缓离开了餐厅。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睛一阵酸涩,有种想哭的冲动。我试着动了动蹲麻了的双腿,又酸又麻,根本就站不起来。于是我扶着彩色的玻璃栏杆,气馁地看着出口处忙碌的人影,想着等人少的时候再走,省得被翁姿蔓和银熙陌撞见。
我在原地歇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侍者也把餐厅收拾完毕了,我站起身正准备走,手臂忽然被一双大手架住了。
我愣了一下,朝上看去,银熙陌站在我的面前,大手拽着我,眼神很复杂。
“叶小北,你到底要在这里躲多久?”他一开口就质问我。
我的大脑瞬间短路,完全愣在了原地,腿还酸着,走路也不灵便。
他干脆把我拽起来,不由分说地就往电梯口拉,我一跛一跛地跟在他的身后,完全没了主见。
快到电梯口时,我才惊醒过来,使劲想要甩开他的手,嘴里连连解释:“你认错了,我不是叶小北,我……我……”
“闭嘴!”他很愤怒,手臂一伸,就把我困在了电梯门边。
我震惊地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要跟来?”
他冷冷地说道,逼近了我的脸,一双眼睛很有威慑力。
我不敢说谎,可现在我穿的是女装,还被他抓了个正着,尴尬极了,忙说:“我担心……担心翁姿蔓她……所以就男扮女装来看看你们。”
“你担心翁姿蔓什么?”他步步紧逼地追问我。
我急得汗都冒出来了,清晰地感觉到银熙陌结实的胸膛抵住了我的胳膊,心跟着狂跳起来,眼角的余光瞥见电梯已经到了,着急地说:“电梯来了。”说完,我立刻低下头从他的胳膊下面钻了过去,顺势进了电梯。
电梯里空空的,银熙陌也跟着走了进来。
我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心里怕得要命,电梯里只有我跟银熙陌两个人,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我的后背紧紧地贴着电梯的玻璃,不敢去看他。
他没有说话,不过,我可以感觉到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我和翁姿蔓的事,你都听到了?”银熙陌的语气缓和了不少,忽然开口问道。
他和翁姿蔓的事?他是说他跟翁姿蔓订婚的事吗?
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我的心里感到一阵如同针扎了般的疼痛。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翁姿蔓的建议……挺好的。”
“你觉得很好?”他反问了我一句。
我觉得胸口堵得慌,本来说违心的话已经够难受了,他干吗还要征求我的意见?
“是啊,我觉得很好,似乎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我颓然说道。
银熙陌听了,忽然转过身,背对着我,他的脚步太过用力,电梯都跟着震动了一下。
我感觉到了他的怒气,不敢跟他说话,只是看着电梯上的数字,看着它渐渐变小。
“叶小北,如果我要放弃银基集团,你觉得怎么样?”他转过头,眼神十分坚定地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想起迪诺说过的话,银基集团不是说放弃就可以放弃的,犹豫了很久才劝道:“其实你完全没必要那么辛苦。翁姿蔓的建议很有道理,她从小跟你一起长大,她了解你的性格,并且很喜欢你。她的家族还可以帮助你,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你们要是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
话说到这里,我的鼻子陡然一酸,视线有些模糊了。我忙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
“叶小北,我没有说翁姿蔓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重点啊?”银熙陌忽然朝我吼了起来。
我被他吼得浑身一抖,更加不敢去看他了,此时,电梯门开了,银熙陌理都没理我,直接跑了出去。
我愣了一下,才跟着他往外走,可是他走得很快,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人流中,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后面踉踉跄跄地走着。
我的心突然痛了起来,眼睛酸涩得想流泪,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我觉得好孤单。
很多事,我也不想发生,可那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我也无能为力啊。
我不想打车回家,就沿着大街漫无目的地走着。夜风很凉,吹在身上,我却不觉得冷。
一条长长的街,我从街头走到街尾,然后又转回来,我怕走太远了会迷路,可又不想回去。
银熙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偷听他和翁姿蔓讲话,他生气了吗?可他肯定不知道,他就这么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大马路上,我会有多么难过。
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我看着畅通无阻的大道和不断变换的红绿灯,忽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好怔怔地站在路口。身边的行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我却依旧站在原地。
还是回白樱园去吧,银熙陌这个时候肯定在公司,我们遇不到的。
想到这里,我便抬起脚准备往前走,不早不晚,绿灯忽然变成红灯,我不得已,只好止住了脚步,可我身边的一位正在打电话的老伯伯丝毫没有意识到,还在往前走着。
“老伯伯!”我怕他遇到危险,在他的身后喊他,可是他完全没有听见,依旧在往前走。
这时,一辆疾驰而来的宝马车正朝路口呼啸而来,老伯伯只要再往前走几步,绝对会被撞到的。
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车祸的血腥场面,身边的路人也看到了,纷纷叫老伯伯回来。可他越来越往马路中央走,情况越来越危险了。
我都快急死了,原本一蹶不振的情绪迅速变成一腔热血,看着越来越近的轿车,不顾一切地朝他飞奔过去,用力推了一下他。我的眼前顿时亮起一片刺眼的光,让我有种瞬间失明的感觉。
我听见耳边响起一阵喇叭声,紧接着是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我的腰被猛地一撞,双腿一个趔趄,就摔倒在了马路上,手臂上顿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有人出车祸了!”我的耳边响起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好像是个女孩,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议论声距离我越来越近。
“她好像被车子撞伤了。”大家的声音充满了关切。
我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用力撑着双臂想要站起来,身边却围了一大堆人,一位中年男子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不断问:“你没事吧?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我勉强抬起头看向人群,连声说:“我没事,你们去看看那位老伯伯有没有事。”
打扮很入时的中年男子见我答话,立刻抹了一把汗,说:“对不起啊,我急着赶一个商务会议,实在抱歉。”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就是车主,见他已经道歉了,我也懒得多说什么了。
只是一刹那的工夫,马路上的车已经堵成了一条长龙,不明原因的司机拼命按着喇叭,吵得我的头都快炸了。
“没事,你去开会吧,下次开车小心点。”我对司机说道,站起来钻出了人群。
我的身上忽然出了一身汗,暗自唏嘘,这次我见义勇为,差点就小命不保了。我回过头看了人群一眼,本来想看看那位老伯伯有没有事,可放眼看去,全是看热闹的人,也没有什么流血事件发生,也就懒得管了。
我正准备离开,忽然看见那位老伯伯站在马路中央,一边冲我挥手一边喊着:“姑娘,姑娘,留步——”
他沙哑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特别凄凉。我怕他再出事,又走回人群,把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全身上下好好的,没受一点儿伤,这才放了心,搀着他走到了路边。
老伯伯的手臂紧紧地搂着我的手臂,很有力量,我可以感受到他深深的感谢,我的心里也跟着暖洋洋的。
到了路边,我才细细地打量起他来,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脸上布满了皱纹,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配着一条灰色的裤子,看起来很朴实。
我觉得很有亲切感,看见他,就像看见了自己的外公,于是我关心地问道:“老伯伯,您家在哪里?要不我送您回去?”
老伯伯亲切地挽住我的手臂,连声说道:“小姑娘,老伯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今天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呢。”
我听他这么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说:“还好我们都没什么大碍,这就很好了。”突然,我又想起老伯伯不看交通指示灯,径直往前走的场景,拉住他很严肃地说,“现在车多人也多,您过马路的时候要小心,今天晚上的事情可千万不要再发生了。”
老伯伯听了,拍了拍我的手,将我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我有些不好意思,蹦蹦跳跳地在他的面前转着圈,连声道:“老伯伯,我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他没有听我的,目光忽然停在了我被擦伤的手臂上,两道有力的眉毛顿时拧在了一起,又心疼又抱歉地说:“走走,快给我去医院,你这手臂都出血了。”
我忙收回手,觉得都是皮肉伤,不用去医院那么麻烦,于是摆摆手说:“老伯伯,真的不用了,倒是您,我送您回家吧?”
老伯伯一听,就不乐意了,眉毛一竖,看着我说:“我的命都是你救的,送你去医院,多少能让我这个老头心里好受点,你就这么不肯让老伯伯我心安?”
没想到老伯伯竟然是个倔脾气,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好说什么,抬头一看,恰好看见路边有个药店,便指着药店说:“要不我们就去那里买点酒精消消毒好了,这伤口真的不要紧。”
老伯伯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终于选择了妥协。
我们俩一起朝药店走去,老伯伯突然问了一句:“孩子,你是不是有心事?”
我的心咯噔一下,诧异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摸摸脸,问道:“我的脸色很难看吗?您看出来什么了?”
“你那点儿小心思,我怎么会看不出来?跟老伯伯说说,我给你分析分析。”老伯伯笑着说。
老伯伯的笑声很爽朗,我被他的笑声感染了,心情也没之前那么沉重了,苦笑道:“老伯伯,我遇到的麻烦没人能解决,您也分析不了。”
“傻孩子,你怎么知道我不行呢?说来听听。”老伯伯的倔脾气又犯了。
我拿他没办法,觉得跟他讲讲也行,便深吸了一口气,娓娓道来:“我有个脾气很不好的室友,他的家族企业陷入了危机。有个超级大美女提出了建议,如果我的室友愿意做她的未婚夫,那么大美女就出资拯救企业。事后,他竟然问我这件事好不好,我能说什么呢?我说,你们一定会幸福的。结果,他就冲我吼,丢下我跑掉了。”
我把话说完,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感觉思绪又乱了起来。
老伯伯很认真地听我说完,不解地瞟了我一眼,忽然问道:“这么说来,你的室友是个男的?”
我这才意识到,我现在可是穿着女装。正想说自己是男扮女装,可看到老伯伯那双真挚的眼睛时,我就不想撒谎了,只好坦白说道:“不瞒您说,我之前一直扮成男生跟他住在一起,并且,我想一直用男生的身份跟他相处下去。”
老伯伯听了,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沉声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是不是希望他好?”
我愣了一下,立刻看向老伯伯,摆着手,矢口否认道:“我怎么会喜欢他?这是不可能的事!”
“那你是不是希望他好?”
老伯伯眉毛一挑,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我当然希望他好,他要是好了,我就不会这么烦了。况且我马上就要回美国了,我们之间从此再也不会有瓜葛了。”我被老伯伯问得很尴尬,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为什么回美国?”老伯伯的好奇心被我勾起了。
“我姐姐不赞同我在男校读书,她说一个月后带我回美国,算算日子,都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我满脸惆怅地说。
“那你是不是舍不得他?”老伯伯故意逗我。
“不是!”我立刻否认道。
老伯伯看我扭扭捏捏的,笑了起来,声音还是那么爽朗:“那你能告诉我他们家族是什么企业吗?”
“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是银基集团,谁能想到曾经那么风光的企业会突然一败涂地呢?”我无力地说道。
老伯伯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我很认真很严肃地说了一句:“孩子,这张名片是我给你的尚方宝剑,你拿着它来找我,我就会帮你实现一个愿望。”老伯伯说完,郑重其事地递给我一张名片。
我从来没这么正式收过名片,连忙双手接住,觉得老伯伯真会安慰人,还说什么尚方宝剑,连忙很配合地说:“好好,我知道了,我以后就拿着这把尚方宝剑来找您。”
说完,还不忘向老伯伯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小姑娘真贫!”老伯伯笑道。
我还没来得及看名片,药店已经到了。
老伯伯执意要处理我的伤口,我看着他那张慈祥和蔼的脸,特别庆幸在车子驶来的那一刹,我冲出去帮了他一把。要不然,我有可能看不见面前的这张笑脸了,也不会有人耐心地听我倾诉了。
老伯伯帮我叫了一辆车,把我送回了学校。
我很感激老伯伯的热心,心里暖暖的。在车上才想起他给我的名片,忙掏出来看,不过有点失望,名片上只写着“姜易平”三个字,还有一个电话号码,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不过,我想这位老伯伯已经很够意思了,还允诺日后帮我。其实,他以后只要身体健康,能照顾好自己,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哪还指望他帮我,但是向老伯伯诉说了一番后,我的心情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