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两人一起压马路。
端木两只手插在裤兜里，胳膊有意无意地碰到叶青的手臂。
夏天，两人都穿着短袖。
叶青不动声色地跟他保持距离。
端木一直走一直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明天还要上班呢，我要回家了。”叶青打算撤。
端木停下来，望向路边的快捷酒店。
“别回了。”他突然伸手握住叶青的手。
叶青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把甩开他的手，她被恶心到了，本来还想跟他做朋友，没想到他如此下流。
端木扬起迷人的笑容，刚打算说几句玩笑话化解尴尬。
这个圈子里的女人都放得很开，如果彼此都是同道中人，刚才端木那一句话就足够了，他曾用这种方式跟好几个计调上过床。
她们贪便宜，想要从他这里拿低价票，他不但可以拿低价票，还可以把票面价格打高，一张票就能多赚几百块。
叶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扭头就走。
“叶青，别走呀。”端木在后面叫。
叶青撒开两条腿将他远远地甩在后面。
早上端木打来电话。
“你那个团升舱了。”他淡淡地语气说。
“升到几折？”叶青头皮直发麻。
“6.5折。”
叶青是按五折跟客人核的价格，相差一折就是180，相差1.5个折扣就是270，这个团，陈老师压价压得特别狠，叶青只留了130的利润空间，粗略一算，她一个人要赔140。
合同签了，客人已经预付了团款，她不可能再去跟客人要差价。
“怎么会升舱，我昨天就把名字发给你了。”叶青压低声音说。
“只要不出票，就会升啊，票，你还要不要，不要我放了？”端木冷淡地问。
“等几分钟。”叶青啪一声扣上电话。
深呼吸，飞快给其他票务打电话，电脑里只剩几张全价票了。
没人能拿到6.5的折扣。
“出票，现在出票！”叶青拨通端木的电话，急声道。
“又升了，7.5折，要不要？”端木冷漠地问。
“出！”叶青差点咬碎了牙。
叶青哆哆嗦嗦地按着计算器，这一个团做下来，她要赔近两万块。
叶青到经理办公室门口绕了一圈，又回到自己的格子间，本来应该赚钱的，被她弄赔了，经理非但不能帮忙，还会质疑她的能力。
叶青双手握成拳头，决定咬牙自己掏腰包垫上机票差价。
一旦作了决定，她就不再纠结了，整理一下办公桌，继续工作。
接下来她再打电话跟端木要票，他都说没有。
叶青翻着电话本，知道自己该找新的票务了。
陈老师的团成功返航，按照合同，叶青在她们回来后第二天去收余款。
还是约在陈老师的办公室见。
皮肤白皙的陈老师有些晒黑了。
玩得很开心，尤其是地接导游，陈老师对她赞不绝口。
叶青陪着笑倾听，她自己倒贴了两万，再出问题，她干脆撞墙算了。
“小叶，吃个芒果。”陈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黄澄澄的芒果。
“谢谢陈老师。”叶青双手接过芒果。
陈老师很干脆，一分不少的付了尾款。
尾款部分支票部分现金，这次的团去了不少教师家属，教师的旅游费学校出，家属的费用就要自己付了。
叶青仔细点着现金，她倒宁愿收支票，安全又轻便。
告别陈老师，叶青双手捧着芒果送到鼻子底下开心地闻。
每次听到客人玩得开心，她比他们还要开心。
最怕就是弄成势不两立的局面。
教师团虽然难搞了一点，但毕竟是为人师表，素质都还是不错的，不像极个别恶意赖账的客人。
经过学校篮球场，几个穿着白色球衣的少年在里面打篮球。
四周坐了几个年轻女孩，一看就是来给男朋友捧场的。
叶青放慢了脚步，偏头望着那几个打球的少年。
最惹眼的还是贺美琪，他倒没被晒黑，还是白白的。
手腕上戴着蓝色护腕，他边拍球边闪躲，轻松地过了几个人，一个扣篮，球进了。
围观的女孩纷纷拍手。
贺美琪一个转身，叶青适时举起芒果，隔着篮球场的护栏，朝他挥挥芒果，贺美琪酷酷地装看不见。
“那美女是谁啊？”几个男生压低声音问贺美琪。
“不认识！”贺美琪积极地抢球。
拽拽的小屁孩，叶青轻扬着唇角，掂着手里的芒果，抬腿朝前走。
余光看不见那个女人了，贺美琪去场边喝水，不放心地扫扫外面的林荫道，那女人没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偷拍，他这才放心了。
在楼下水果店，叶青又买了几个芒果。
林秀美在厨房做晚饭，“妈，我回来了。”叶青放下包，拎着芒果走进厨房，陈老师送的芒果她特意拿在手里。
从芒果产地买回来的芒果就是不一样，闻着味道都更加香甜。
“买芒果了。”林秀美看一眼她手里的芒果。
“这个是客人送我的，坐飞机飞回来的芒果。”叶青放下方便袋，双手托着坐过飞机的芒果，献宝地说。
林秀美嗯了一声。
叶青仔细地洗了特别的芒果，去了皮，用刀切成小块。
“妈，你尝尝。”她将第一块芒果送到林秀美嘴边。
“我不爱吃芒果，一股怪味。”林秀美躲开她的手。
其实叶青也不是很爱吃芒果，平常自己想不到去买它，今天有了特殊意义，才想买点回来尝尝。
叶青缩回叉子送到自己嘴里，坐过飞机的芒果真的不一样，“真甜！”她满足地笑道。
“这些留给爸吃。”叶青从抽屉里拿出一卷保鲜膜，想要把小碗里的芒果密封好。
“他也不爱吃，你自己吃吧。”林秀美开口道。
“行！”叶青从善如流地收起保鲜膜。
“别站着了，歇一会儿去，马上吃晚饭。”林秀美打发她出去。
叶青捧着装芒果的小碗去客厅。
沙发收拾得整整齐齐，叶青看一眼沙发，最后坐到小板凳上面。
林秀美最讨厌别人把沙发弄得乱七八糟，叶青一次也没在家里的沙发上乱躺过。
叶青像小学生一样端坐着，捧着小碗，低头小口小口地咬芒果。
林秀美和叶永明是她的养父母。
她生父以前也是刑警，跟叶永明是很好的朋友。
后来她爸去做卧底，做着做着就变成了****之王，叶永明亲自带队去消灭他。
枪战中，她妈死了，她爸逃了。
那时她刚四岁，暂住在叶家，林秀美还有一个跟她一样大的女儿小叶子。
****之王偷偷跑回来，绑架了她跟小叶子。
小叶子被投进了江里淹死了。
她爸被击毙，她活了下来。
叶永明正式收养了她。
叶青一直觉得自己是罪人，她欠养父母一个女儿。
后来她爸的事被拍成纪录片，被翻拍成电视剧，在网上也能搜到她爸的照片和资料，人们称他中国毒王，他制造的****纯度高达99。9%。
叶青缓慢地呼吸，她心里仿佛住了一个沧桑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