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怪盗的传说
餐刀和叉子，与盘子相撞的声音，在这个本就喧闹的饭馆之中，此起彼伏。餐桌上的形势，已然发展到了用“战场”来形容也不为过的地步。对准餐盘中的白鸡脯肉，洛伦下叉的频率，几乎可以创造一个新的世界记录了。
这里是被唤作“梅里格”的小镇。
当日，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宝箱的洛伦，黑沉的脸简直可以与暴雨天的乌云相提并论了。为了安抚这个家伙，菲利普发表了关于“啊，说起来，这里离梅里格镇不远，传说那里的饭店，烹饪出的鸡脯肉，堪称是天下一绝哪”的言论——果不其然，前一刻还一脸阴沉的洛伦，立马来了精神，拽了葛莱蒂丝，就直奔镇子冲了过去。
正当洛伦“化郁闷为食欲”、葛莱蒂丝悠闲地喝着柠檬红茶、而菲利普微微好笑地看着洛伦与食物搏斗的时候，只听隔壁桌的两位食客，在享受美食和美酒的同时，交换了如下对话：“喂，你听说了吗？那个传说中的怪盗席尔维斯特，瞄上了我们镇的红宝石圣像了！”食客A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发布着小道消息。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所以现在教堂里的牧师，正在焦头烂额呢。据说，他想招募佣兵和战士，寻求高手保护雕像！”坐在他对面的食客B，咬着鸡腿说道。
食客A在仰头灌下一大口啤酒之后，无奈地摇了摇脑袋，“唉，别说是佣兵了，就算是皇宫里的圣骑士，在面对那个家伙的时候，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所以咯，就算报酬再多，也不能接这种差事的——那个怪盗席尔维斯特，可是从来没有失手过的哪。”
顿时，洛伦手中的叉子，突然停止了掠夺食物资源的动作。她的耳朵在接到“怪盗席尔维斯特”几个字后，立马有变身为蒲扇般大小的趋势——
在确认了那个被隔壁饭桌讨论着的风云人物，正是抢自己一步、拿走了所有——也不能算是所有，毕竟他还留下了一个金币当作车马费，还有一封气得让人跳脚的信——宝藏的人时，洛伦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那个人碎尸万段，抢回那些原本就该属于自己的宝藏。
“那个什么席什么什么怪盗……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绝、对！”洛伦狠狠地咬着嘴里的鸡脯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
看着洛伦一边咬牙，一边无意识地将手中的叉子越握越紧，并且很用力地捣向盘子底部的时候，菲利普开始后悔建议她们来这座镇子了。
“那个，洛伦，等你吃完饭之后，在侍卫来收拾盘子之前，咱们先溜好吗？”
“为什么？”洛伦抬头，疑惑地望向菲利普，不明白他为何会说出这种话来。
“因为盘子已经被你用叉子戳出四个洞来了，不先溜的话，肯定会被饭馆的人抓住，被要求支付赔偿金了。”一手抚摸着太阳穴，菲利普微微地叹出了一口气之后，这才无奈地指出事实。
“啊？！”听他这么一说，洛伦瞪大眼睛望向盘底——
只见，四个小洞在陶瓷材质的盘子上，整齐地排列着。
她唯有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同意了菲利普的意见。然而下一刻，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噌”的一声站直了身子——随着她的这个动作，身后的凳子“砰”地翻倒在了地板上。
挺直了脊梁，将手里的叉子指向葛莱蒂丝，洛伦义愤填膺地望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喂，葛莱蒂丝，我原来还有一个虾丸的！一定被是你抢走了，对不对？！”
葛莱蒂丝拿出了纸巾在嘴边轻轻擦拭着，整个动作看上去颇为淑女化。然而，她只要一张口，就立刻破坏了这份表明上的优雅，“哎呀呀，谁叫你在那边发呆！哦呵呵呵呵呵呵……”
在葛莱蒂丝高声大笑的那一个瞬间，调酒师打翻了手中的酒瓶；邻桌那几个原本谈笑风生的男人，话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了几声“噼啪”的清脆的声响——那是玻璃酒杯摔落在地的声音。
“你……竟然……抢走我的虾丸…………”
语气中带有浓重的咬音。洛伦一边瞪着葛莱蒂丝，一边扬起了右手。见此情景，菲利普下意识地大叫出声：“所有人统统卧倒！”
“雷火阵——轰！”
伴随着爆炸的巨响，耀眼的火光爆裂开来，巨大的蘑菇云缓缓升空，烟尘四起……
“前面那两个混蛋！给我站住——”
当饭馆的厨师长操着一把菜刀，狂奔着追出来的时候，洛伦和菲利普两个人，只有没命地向前奔跑着。而作为同伙之一的葛莱蒂丝，却早已在这之前，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别跑！你们这两个混蛋！都给我站住！”
“凭什么听你的啊？！站住才有鬼哩——为什么还要纠缠着善良的客人不放？我们已经交过饭钱了啊！”
洛伦一边头也不回地向前逃窜，一边高声进行着强词夺理的辩驳。她的声音准确地飘入身后拿着菜刀的厨师掌的耳中，激起了更大的反弹。
“混蛋！你们炸掉了我大半个店面！以为只要交过饭钱就行了吗？给我赔钱！赔偿！”自身后传来的大吼声中，明显地蕴涵着极大的怒气。
面对这种似乎可以烧到天边的怒火，就连一向强硬的洛伦，也只有忍气吞声。毕竟，身为肇事者，她还是有相当的愧疚感的——当然，如果她还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叫做“愧疚感”的名词的话。
喂，这位大叔，拜托！什么叫“你们炸了我的店面”？这个“们”字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啊？炸掉饭馆的人，明明只有洛伦一个人。为什么连我这样无辜善良的路人甲，也要被菜刀追着满街跑呢？
在心里发出如上抱怨的菲利普，丝毫没有放慢自己逃命的速度，一边进行着惨痛的思索和反省。而在思考之后，他最终得出了四个字的结论：交友不慎。
好不容易，洛伦和菲利普二人，终于甩掉了身后手持菜刀的厨师长。
回头看看，在确认对方没有追来之后，洛伦一边重重地喘着气，一边走到了路边的大树下，打算做个短暂的休息。
“那家伙还真能跑耶！难不成是马拉松的业余选手吗？追了这么久！幸好幸好，终于把他甩掉了。”
洛伦拍了拍胸口，喘着粗气说道。在跑遍了半个镇子的情况下，这个时候她的空气吞吐量，是平常的好几倍。
还不都是你惹出的事端？！害得我这个无辜的可怜的路人，也要被你拖累进来。
虽然有所不满，但是菲利普却并没有将这番心声说出口，只是无声地叹出一口气来。
“哦呵呵呵呵呵呵……”
正当两个人在树阴下，做着短暂的休整之时，一阵猖狂的笑声响了起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洛伦立马黑了一张脸，冲空中扬了扬拳头。
“葛莱蒂丝！你给滚我出来！”
“哎呀呀，我亲爱的洛伦啊，究竟是谁惹到了你，让你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啊？”
伴随着柔和的声音，在空气中，突然浮出了葛莱蒂丝的身影。和煦的阳光撒在她温柔的笑脸上。如果不是深知对方的本性，菲利普一定会怀疑，刚才那种高分贝的笑声，是否真的是从这样一个温和可人的美女口中传出来的。
“都是你！抢了我的虾丸，要不我也不会炸了酒店的——”一手指着葛莱蒂丝，洛伦气急败坏地指控道。
让她更为气愤的是，刚刚一见情况不对，葛莱蒂丝立刻吟唱了一个转移咒语，脚底抹油——溜了。
一想到这里，洛伦就格外上火，“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都是你惹出来的祸，自己倒先逃了？！你这家伙，这次饭钱要由你全出！”
“哎呀呀，怎么可能？钱那种肮脏的东西，我是从来不会带在身上的。”
葛莱蒂丝掸了掸身上洁白的魔导袍，虽然上面并没有一点灰尘，“刚刚那招转移术不知道有没有顺便将灰尘带到衣服上”——葛莱蒂丝有些担心地想。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完全是当事人自己的多虑罢了。
那招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法术就是转移术。虽然看上去没什么花哨、并不稀奇的模样，但实际上，这是涉及到空间转换问题的高阶术法。其咒文也是相当冗长，吟唱起来实在是很麻烦。所以，对于洛伦这种人来说，与其费那个精神去使用这种麻烦的咒文，还是直接逃命比较方便。
不过，葛莱蒂丝毕竟是精通五大素法术的超强魔导士，所以吟唱“转移术”那样程度的咒文，对于她来说，根本构不成任何困难。与此同理，葛莱蒂丝就是连打一只蚊子，都会使用上五段的攻击咒文。因为对于她来说，那些高阶咒文在她眼里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然而，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使得世界上多了一个超级危险的移动型强力炸弹。
“完了……”
伴随着哀叹，洛伦的脑袋完全耷拉了下去。对于金钱，洛伦向来是有一种超乎常人的依恋和执着。现在，她们可以说是身无分文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使得她十分沮丧。
“照这个情况看来，又得打工了。”菲利普自言自语地说道，话音之中，不由得带上了一种担心与不确定。
经过几次混乱的实践，事实证明，一直到目前为止，他和洛伦二人所接下的工作，都是最终得不到报酬的白工。希望这一次的工作，不至于那么凄惨。
“啊！说到这个，对了！”
在听到菲利普的话后，洛伦立刻重新振作起来，决心投入到新一轮的工作之中去。她左手成掌右手成拳，猛地一拍巴掌。
“说起来，教堂不是正在请人吗？抓住那个怪盗什么什么席什么什么特的。”
“席尔维斯特。”菲利普好心地提醒。
“对，对，就是他了。”洛伦冷哼一声，握紧了拳头，“这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我要他为抢走我的宝藏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不错的计划哦。而且，还是一举三得：不但可以问那个席什么什么特要钱，还可以逮捕他，送去教堂里拿酬金。哎呀呀，实在不行，咱们也可以顺便把那个红宝石的雕像给拿过来！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如果无视那高亢的怪笑声，在大多数时候，葛莱蒂丝的声音都是很优美的。可是，她却以如此优美的声音，说着些耸人听闻的罪恶言语。所以，当菲利普听到那一条“哎呀呀，实在不行，咱们也可以顺便把那个红宝石的雕像给拿过来”的时候，他就只有摇头叹气的份儿了。
其实，凭借着葛莱蒂丝的外表，只要她不发出那种怪笑声，装作淑女的模样，往那儿一站，微笑着说出一句：“您好，请您把那个雕像拿给我，好吗？”绝对会有人诚惶诚恐地将圣像搬过来，直接递交到她的手上。毫不夸张地说，单论她的外表，绝对是那种连神看了都会心动的人。
当菲利普在心中发出以上感慨的时候，洛伦再度一拍手，对那一举三得的方案表示了充分的赞同：“好主意！就这么办！”
“哦呵呵呵呵呵呵……看来我不仅拥有着无比的美貌，连头脑也是世界第一哦！”葛莱蒂丝的话，充分地证明了，她是不知道“谦虚”二字怎么书写的家伙。
洛伦白了她一眼，“哼！少来！其实，我早就想到了，只不过你比我先说出来而已！”
“哎呀呀，是吗？哦呵呵呵呵呵呵……即使是先后关系，也是充分证明了其中的差距哦！”
无营养的争吵在持续。菲利普不禁开始疑惑：这两个家伙，论起暴力因子和价值观，明明那么相似，为什么又会像这样，无止尽地进行着无意义的诡辩呢？
为时只有三秒钟的思考，让菲利普做出了结论：那两个家伙，实在太相像了。相像到连动怒的时机、争吵的方式都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如此无营养的争吵，一旦发动，也就自然而然地持续下去，并且没完没了。
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菲利普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来。然后，他再也不去看洛伦和葛莱蒂丝，只是稳稳地靠着树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两团棉花，塞进了耳朵里。
无视两个吵得正欢的人，菲利普闭目养神，开始补足这几天来的睡眠不足。
夜半，风声阵阵。阴暗的教堂之中，一片寂静。柔柔的月光洒在圣像之上，投下了阴影。
洛伦转悠着明亮的眼珠子，从这一头看到那一头，再从那一头望到这一头，随后，她张大了嘴巴打起了哈欠。
在制定了去教堂接下捉拿怪盗的任务的计划之后，洛伦一行三人回到了梅里格镇上，并与教堂的牧师进行了交涉。
原本就因为怪盗的问题头痛万分的牧师，在刚见到三个人时，就流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而当菲利普展示了自己绝伦的剑术之后，牧师一脸激动，一副“这下有救了”的表情。随即，洛伦和菲利普很快就与牧师谈妥了守夜捉贼的计划。至于报酬问题，也在葛莱蒂丝的外貌和毒舌之下，迅速地搞定了。
所以，此时此刻，三人正藏身于教堂里，等着怪盗席尔维斯特的光顾。
“我不太喜欢这里的气氛。”洛伦移动着眼珠子，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观察着夜晚无人的教堂，她发出了极度不满的嘀咕，“还有，为什么只有我，非得窝在这么小的神台底下？”
洛伦的嘴里还在碎碎念叨着。藏身窗帘布后方的菲利普，只好以小幅度的动作，偷偷掀开了窗帘布的一角，然而望向洛伦，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唠叨了。
好嘛好嘛，不说就是了。
看见菲利普警告的眼色，洛伦在心里回应道。
耶，说起来，好奇怪，躲在圣母像后面的葛莱蒂丝，到现在都没说一句话，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哈——”洛伦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自己也好想睡啊……那个该死的席什么什么特，先前夺走了他们的宝藏不说，现在还害得他们窝在这种地方——深更半夜里的耶！这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啊？！
一说到睡，眼皮子越发沉重的洛伦，明确地意识到：如果到自己再不找点什么事情来做做的话，铁定会很快就睡着的。
想到这里，洛伦转而盯向窗帘布——也就是藏着菲利普的那一块。
她就不信菲利普会有那么好的定力，一直都不动的。只要是人，站在那里久了，就一定会有个这里发麻，那里发痒的不舒服的感觉吧。可那家伙，一直到现在，除了向她使了个颜色之外，别说动了，连晃都不曾晃一下的。
作为说风就是雨的行动派，洛伦立刻开始数数计时，计算菲利普会在多长时间之后，忍不住移动：一、二、三、四……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没能发现菲利普究竟动了没有，洛伦只觉得自己的两个眼皮，好像有几公斤那么重。她立刻大力地摇晃了脑袋，强打起精神。
算了，不数数了，改用数绵羊当计时吧：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
到最后，洛伦已经不清楚自己数到几了，只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啊，好多绵羊在跳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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