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两性关系感动你一生的156个爱情故事(影响一生的故事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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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爱,可以不说

那是在上海解放前夕,身为某纵队师长的父亲因工作需要要同恋人丁秀英分别了。她被派往上海从事党的地下工作。

分别是在一个有月无星的夜晚。当丁秀英得知将自己派往上海做地下工作竟是我父亲的提议时,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父亲送给自己的恋人一支在孟良崮战役中缴获的日式钢笔,以作留念;丁秀英也将自己的一张黑白小照片送给了我的父亲。

解放上海的战役打响了。被称为“冯大胆”的父亲把师指挥所设在了距敌300多米的最前沿,他渴望早日解放上海,也渴望能早些见到自己的恋人。

该师击退了敌人一次次的进攻,但部队伤亡惨重。纵队文工团请战前往一线增援,父亲火了:“男同志留下,女同志一律给我撤下去。”文工团团长唐克力争说:“战争对于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文工团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保证阵地在。”父亲掏出手枪命令道:“赶快让女同志撤下去,因为将来她们每个人都是要做母亲的……”

此时一发炮弹打来,父亲一把推开了唐克,自己却倒在了血泊之中……

上海迎来了属于她的解放,到处是欢庆的锣鼓声和鞭炮声,父亲却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他身上8处受伤,绑满了绷带。他取出丁秀英送给他的那张黑白小照片,久久地凝视着……

纵队文工团前来慰问,父亲委托一名文工团团员到华东军区组织部打听丁秀英的下落。这是一位漂亮且善良的女孩,在华东军区纪念馆中,她见到了丁秀英留下的一件“遗物”--父亲当年送给她的那支日式钢笔。

从未流过泪的父亲用被子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纵队司令员亲自到医院来看望我的父亲,他劝慰自己的老战友、老同乡说:“战争总是要死人的,纵队里漂亮女孩有的是,全纵队你第一个挑,这主我作了。”

恰好那天曾帮助父亲寻找丁秀英的小同志也来看望我的父亲,司令员一拍大腿说道:“我看这个小同志不错嘛!对你也有点那个,我看就是她了……”

司令员让警卫员以我父亲的名义送上一双小号胶鞋,是师以上领导才能领取的那种,但被那位小同志无情地从窗口扔了出去。

司令员又亲自在家设宴请小同志吃饭,他语重心长地对她说:“老冯是放牛娃出身,从小没有爹妈,打了大半辈子仗,这样的老同志不该照顾吗?”那位小同志只是低头不语。“下个星期天结婚!”司令员的话近乎命令。小同志将司令员倒的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这位小同志就是我的母亲,那年她18岁。

婚礼极其简单,在家的纵队首长都参加了婚礼,桌上摆放着瓜子和花生,还有军人离不开的烈酒。

新婚之夜,父亲才知道她叫寒英,纵队文工团团长唐克是她的恋人……

第二天,父亲约唐克在一家小饭馆见面。父亲同不善饮酒的唐克一连干了三大碗。唐克醉了,父亲也醉了,醉意艨胧中,父亲伸出右手重重地拍在唐克的肩膀上,说了一声:“对不起了!”唐克满嘴喷着酒气说:“你是首长,是大哥,娶小寒是你的权利,也是小寒的福分。”然后两人举起酒瓶“咚、咚、咚”地喝了下去……

从宿舍到办公室每次都要经过文工团的驻地,可父亲总是绕道而行。文工团每次演出,父亲都会找个理由不去观看。一次陪同上级首长去观看演出,父亲把帽檐压得很低很低,演出还未结束,他已悄悄地溜了出去。

一次,母亲在为父亲收拾书桌时,意外地发现了丁秀英送给他的那张黑白小照片,照片背后还留着父亲的墨迹--“永远爱你的冯青”。

母亲气不打一处来,父亲将照片捧在手中说:“对于一个死去的人,留一点纪念还不行吗?”父亲要将照片撕毁,母亲一把夺了过来……

夜深了,母亲拿出了唐克写给她的分别信:“冯青是个好人,打仗很勇敢,他有资格娶你,照顾好他是你的责任……”母亲暗自流下了眼泪。

朝鲜战争打响了。时任军参谋长的父亲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首批军事视察团赴朝。有了家、有了女儿的他第一次有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感觉。

那一晚父亲与母亲谈了很久。父亲说:“你放心吧,我与子弹有个约定,不准朝着我的脑门子打。”母亲娇嗔地捶打着父亲说:“不准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们有了小爱华,我的肚子里又有了……”父亲侧过耳朵轻声说道:“让我听听……”

集合号响了,母亲坚持要送父亲到集合的操场边,父亲却不准她去送。他说:“你不准走出门口半步!哭哭啼啼的让别人怎么看。”母亲哭着“咣”地一声重重地将门关上。

父亲没有回头,他大踏步地向集合地走去……

战争进行得异常艰苦,每天军留守处都挤满了打探丈夫消息的人,在人群中也有母亲携着小女儿、挺着大肚子的身影。

一天,从不迷信的母亲,来到距军营十几里路的庙宇中烧了几炷香,为父亲祈祷平安。小女儿哭起来:“我想爸爸,我要爸爸!”母亲流着眼泪对她说:“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

许是过分伤感,第二个孩子提前降生了。

“是个男孩!”护士过来报喜。母亲笑了:“20年后又是一个冯青!”这个男孩就是我。

第二批志愿军就要赴朝了,唐克坚决要求赴朝,但一连三次报告都被退了回来。

恋爱受挫的唐克,期待用战火洗去自己内心的伤痛。他找到了我的母亲,请她以军首长夫人的名义去为他争得入朝作战的机会。母亲违心地答应了。

母亲也请求唐克为刚刚出生的我起个名字。唐克拒绝说:“这要征求首长的意见,这是他的权利。”“不!”母亲说,“冯参谋长远在前线,我们为孩子起个名字也是对他最好的祝福。”

唐克在母亲的一再请求下说:“那就叫’远征‘吧,纪念首长为祖国和人民去远征。”

在为唐克赴朝送行的人群中,也有母亲的身影……

在唐克的坚决要求下,他被编进了作战部队。

在敌人的一次突袭中,他被炸断了右臂。部队令他回国疗伤,他写下了血书:誓为战友报仇,绝不离开战场。

父亲把电话打到了唐克所在的团部,令唐克迅速回国治疗。父亲说:“这是组织的决定,也是寒英同志给我的嘱托。”

父亲特意赶去为唐克等伤员送行,唐克用左手向父亲行了一个军礼,父亲脱下自己的军大衣,轻轻地盖在躺在担架上的唐克身上,然后久久地举起自己的右手……

1955年是父亲多喜的一年。

抗美援朝回国后,他被任命为南京某军事学院系主任;被授予了少将军衔;年底,他的第3个孩子出生了,我家也搬到了南京。

我的弟弟叫抗美,长得极像父亲。一次,小姨抱着抗美去南京儿童医院,给抗美看病的女医生似乎从他的相貌中发现了什么。

一个星期天,这位女医生来到了我家,原来此人就是丁秀英。在上海解放前夕她被叛徒出卖,不幸被捕入狱,后经党组织积极营救出狱,解放后被调往南京工作,至今未婚。

父亲将丁秀英介绍给母亲,她们既为能在南京见面而欣喜,又为在经历了历史造成的误会之后在此会面而尴尬。她们有着说不完的话题,有着流不完的泪水,还有笑声……

这一切都是父亲没有想到的。

丁秀英自打有了第一次登门,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的拜访。一天,丁秀英来到我家,突然提出想将长相极像父亲的小抗美认为养子,这遭到了母亲的坚决拒绝。

父亲与丁秀英的“特殊关系”使母亲产生了怀疑与嫉妒。她找到学院的领导,执意要将父亲调出南京。与此同时,丁秀英也以结婚为由,调去了北京某部委。这时母亲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错事。

历史是缘分的天空。此时,唐克也转业来到南京工作,但母亲已在不久前跟随父亲调往北方某城市的华北军区工作了。唐克心中十分遗憾。

父亲在华北军区某军担任代理军长。但此时父亲病倒了,他患了黄疸性肝炎,住进了军部医院。医护人员劝他到军区总医院进行一次全面检查,但被他谢绝了,并要求所有的医护人员为他保密。

每当肝病发作时,黄豆大的汗珠就会从父亲的额头上滴落下来。一天晚上,母亲发现父亲用手顶着肝部,倚靠在床边,满脸都是汗水,她心疼地对父亲说:“冯青啊,你要是疼得厉害,就喊几声吧!”从未喊过一声疼的父亲火了:“你给我滚出去!”

1966年,又是一个多事的春秋。

父亲被打成了“资产阶级军事路线黑线代表人物”,他被遣送到安徽某茶场进行劳动改造。面对重病在身的父亲,母亲坚决要求与他同行,但4个孩子都小,需要照顾。父亲放弃了与妻同行的计划,头也不回地爬上了军用大卡车……

父亲刚烈的性格是母亲深知的。母亲为远在安徽的父亲捎去了毛笔,希望他在休息时间写写字,画画花草,调解一下自己的心情,但毛笔被父亲扔到了稻田里。母亲又特意为他录制了样板戏的磁带,也被他塞进了床底下的皮箱中……

父亲喜欢下围棋,他带去的围棋是他的最爱,在黑白世界的厮杀中他似乎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痛苦的存在。但偌大的农场中却没有一个对弈者。于是,父亲用凿子在门口的石桌上凿了一副围棋棋盘。他一会儿走到黑棋方说一句“该我走了”,然后又走到对面说一句“老伙计,让我代你走一步……”

一天下工,农场通知他去接一个重要的电话。电话是南京某军事学院张副政委打来的,他说:“组织上决定给你平反了,老伙计,我想你啊……”父亲说:“我也想你啊……”电话两端泣不成声。

父亲又重新回到了南京,母亲领着4个孩子到车站迎接他。父亲生平第一次握着母亲的手说了声:“苦了你了,苦了孩子们了。”母亲流泪了,她哭着对孩子们说:“快问爸爸好!”4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爸爸好!”父亲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他把脸转向了别处……

回家的路上,我穿着塑料凉鞋走在后边,发出了“趿拉”声。父亲火了,他大声喝道:“站住!听我的口令,向后转,齐步走……”母亲轻轻地推了推他说:“刚回来,哪儿来那么大的火气!”

夜深了,孩子们都睡着了。父亲将事先准备好的小红包一个个轻轻地放在了孩子们的枕头底下,每个小红包里装着两元钱,那是父亲特意从银行里换回来的新纸币。

下午曾受到“惩罚”的我并没有睡着,我第一次发现父亲原来是会笑的。

父亲再一次病倒了。一天清晨,他突然对母亲讲:“寒英啊,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不行了。我当了一辈子兵,想让两个儿子接我的班,让他们今年一道参军去。”母亲说:“可他们还小啊!远征刚满16岁,抗美只有14岁。”但最终母亲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母亲要给我和弟弟每人15元钱,但父亲不答应。父亲说:“我当了一辈子兵,部队我了解,什么都发,用不着花钱。”后来,母亲还是趁父亲不注意,悄悄地将钱塞到了我和弟弟的衣袋里。

军用列车启动了,父亲忙把事先准备好的两个信封分送给我和弟弟。那是一本《毛主席语录》,父亲在上面写了这样四句话:牢记阶级苦,不忘血泪仇。紧跟毛主席,永远干革命!

在父亲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他向母亲道出了自己最后的心愿:赴北京再看望一下丁秀英。母亲深深地理解自己的丈夫,默默地为他准备着送给丁秀英的礼物……

在北京某部委的干部宿舍里,父亲同昔日的恋人进行着最后的话别。他得知丁秀英当年是因为一封匿名信而离开了南京,并一直未婚,两位老人为历史的误会而泪流满面……父亲说:“这些年来你一个人生活得好吗?我可能不行了,这也许是我们一生中最后一次会面了……”丁秀英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也好让我去尽点义务,照顾照顾你……”

父亲把母亲托他带来的一枚戒指转送给丁秀英,丁秀英哭着说:“寒英是个好人啊,谢谢她,谢谢她……”父亲接着将当年丁秀英送给他的那张黑白小照片递到她的手里:“这张照片我送还给你,你好好珍存着吧,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两个月后,父亲走了,永远地走了。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父亲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说:“我们一起唱一首歌吧,你要学会坚强,用歌声为我送行。”母亲提议:“就唱你最喜欢唱的那首《唱支山歌给党听》吧。”病房里,一对不再年轻的夫妇哼唱着生命的进行曲……

母亲终于向父亲吐露了心中埋藏已久的秘密,她告诉父亲,当年丁秀英收到的那封匿名信是自己让别人写的。父亲久久地沉默着……

父亲走了,母亲在他那宽阔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追悼会很隆重,领导来了,战友来了,连当年的“造反派”也来了。追悼会没有播放哀乐,扩音器中响起了《唱支山歌给党听》的旋律。那是父亲最后的心声。

母亲遵照父亲的遗愿要将他的骨灰送往他的家乡--位于大别山区的金寨县。丁秀英执意要与母亲同行。

在墓碑前,丁秀英吐露了自己的心声:“我的老家在江西,父母亲走得早,又无儿女,希望我在死后也能葬在这里,让我们共同来陪伴冯青同志,好吗?”两个共爱着同一个男人的女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父亲的坟墓两旁又为这两个女人留下了两座碑座。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十一

母亲病了,她住进了南京军区总医院二楼的病房。她当年的恋人唐克也病了,住进了南京军区总医院四楼的病房。她与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50年后两位昔日的恋人竟会在这个白色的世界里相遇。

在病床上,母亲认识了另一个女人--唐克的妻子陶馨馨。她以自己的宽容与真情激励着母亲和唐克坚强地活下去。她买了一摞明信片,在她与他之间传送着相互鼓励的话语--

“寒英同志,你要为了孩子们坚强地活着。”

“唐克同志,你有那么一位优秀的妻子,我为你欣慰。”

陶馨馨每天在二楼与四楼之间奔走着,为两个曾经相爱过的人传递着友谊,传递着坚强,传递着爱。

母亲被真挚的情感感动着,她努力地活着。但,唐克走了。

唐克在临终前,托陶馨馨将父亲在11年前亲笔写给自己的一封信转交给了母亲。“唐克同志……这些年来寒英跟我南征北战,没有享过多少福……我要走了,请你有时间多给她写写信,打打电话,劝她再找一个靠得住的人,能给她幸福的人--就像你这样的男人。拜托了……”母亲把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眼泪静静地流淌出来……

母亲一生只同父亲照过两张合影,如今被母亲放得大大的,挂在自己的卧室里。她还请摄影师用影像合成技术,将她和父亲不同时期的个人照片制成合影挂在墙上。但此时她患了糖尿病综合征,双目已几近失明了。

一天,母亲郑重地将我们4个儿女召集在客厅里,用手指着父亲的遗像一字一句地说:“我这一生最对不起一个人,那,就是你们的父亲!”母亲说得异常认真。4个儿女拥着不再年轻目重病在身的母亲,一起哭了……

我们身为儿女的终于懂得了--爱,原本是可以不说的!

我们身为儿女的终于懂得了--爱,原本是可以不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