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里已经在播报飞往北京的航班正在安检,一遍又一遍,英语韩语不断重复交替。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以为我会哭,可是我没有。
我以为我会求助,可是我没有。
我以为我离开了师北承,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痛的事,自他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一件事让我受伤,可是,我没有。
我只有无助,无助,深深的无助,谁来救救我,谁来安慰我。
为什么,无论我怎样努力伸出手,我都不能够到,够不到另一只可以给我支撑的手,够不到你,师北承。
因为,是我放弃了你。
终于站起身,将步伐挪到了安检处,登了机,系了安全带,关了手机。
外面的大雨下得凄凉,安静。
当飞机一点点脱离地面,我闭上眼慢慢数着时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到达北京,我睁开眼睛,随着人群走下飞机。
到家的时候,陈阿姨正在收拾房间,天花板和墙壁都空洞洞地苍白着,从窗子里射进来的光线很强,在光线的照射下,屋子里的灰尘清晰可见。
我站在门边,扶着门口。
“爸……”
开口才发现,声音是干哑的,陈阿姨闻声,立即回头,她身后的空床铺着耀眼的白床单,我一阵恍惚,即便此刻依旧还是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手机在包里不停地震动,我却只是站着,没有任何反应。
陈阿姨忙走过来,拉着我的手,眼里蓄满了泪水,“小月,既然活着也是辛苦,你就想开一些吧,啊?”
“陈阿姨,我爸呢……我爸呢?我要见我爸!”
“他……已经去世了几天了,一直联系不到你,你爸可能是回光返照,离开之前有那么一刻恢复了意识,虽然还口齿不清,可是他想见你,他一直在等你……”
“什么,你说什么?我爸曾经醒了是不是,他想见我,我在啊,我回来了,陈阿姨,快,我要见我爸,我要见我爸……”
我的声音急促颤抖,慌慌张张的一边说眼泪一边像豆子一样掉下来砸在地上,我不能,无论如何,我不能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竟然在与师北承私奔的间隙里,失去了最可贵的机会。
“是……哪天?”我问,手依旧在发抖。
陈阿姨伸出手来,心疼地摸着我的脸颊,低声说:“是14号。”
14号。
我的脑中不禁“嗡”地一声,那天正是我和师北承坐在首尔的马路边吃大排档时,当时还笑着说,等我们回来,就带爸爸去美国看最好的医生。
可是爸,你为什么就不等我呢?
女儿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从未好好孝顺过你,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我……
“小月。”陈阿姨轻声唤着。
我靠在门边,无法走近这个房间。
“你终于回来了。”突然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来,我猛的回头,是欧尧。
他瘦了,才短短几天,眼窝深陷,下巴上有青青的胡茬。
“我爸他……”
“我知道了,我刚一回京就听说了,你又让我在韩国找了好久,玖月,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方式吗?”
我的头嗡嗡作响,“我不要听这些,我要我爸,我不要再管你们那些人的情和爱,我要我爸!”
“玖月,冷静一点,”他扶住我颤抖的身子,“走,我带你去医院。”
“医院?”我猛然清醒,“去医院做什么?”
“你妈心脏病发作,还在住院观察,你一定要去。”
“不,她心脏发作跟我没有关系,我不去。”
“小月!”
“你管我?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的什么人?”我扯着沙哑的嗓子对他怒吼。
我觉得浑身冰冷。
如果不是她,我爸就不会躺在这里十几年,如果不是她,他就不会死,以前我还可以压抑对她的恨,可是现在,我做不到。
欧尧望着我,张了张口,咬住牙,说:“那么随便你吧。”
我转身走了出去,我不想再停留在这里,不想再跟这个男人周旋。
我需要一个人,好好地想一想。
临走前陈阿姨站在门口,对着我的背影说:“小月,房子你看着处理吧,我也没办法再在这里住下去了。”
欧尧跟着我一起进了电梯,空气沉闷,谁也不说一句话。
出来后我就一直走,一直往前走,我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可是我需要这样的时刻,慢慢让自己变得清醒。
我觉得,我的生活突然变得一团糟,爱情不像爱情,亲情不像亲情,事业不像事业。
我的整个青春,不知何时被我蹉跎得乱七八糟,全然丢失了最初美好的样子。
欧尧一直跟着我,看我回了家,进了房子,才离开。
接下来的三天,或者四天,五天,我都一个人躲在房里,不吃饭,不睡觉,桌子上摆了一个又一个的酒瓶。
最后整个茶几上都是空瓶子,我倒在沙发上,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眼皮很烫,头很昏,心很冷。
师北承不停打电话过来,手机的屏幕一闪一闪,我知道,他一定又面临着崩溃的情绪,可是怎么办呢,我是这么狠心而冷血的女人,我离开了你们一次又一次,我不声不响地消失了一次又一次,我就是这样一个毫无责任感的女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