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他,曾经,我是多感激他啊,就像现在一样感激他,然而后来,我又是多么恨他,恨不得撕碎他那张无可挑剔的正人君子的面具,可是这一刻,我好像才真的明白,他还是当年我认识的那个欧尧,只不过,他曾为爱起了贪念。
无论怎样,爱一个人,总是没错的吧。
可是没有想到,他答应我无条件帮助香南的下一刻,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他举到我的面前,“玖月,我这不是条件,你有拒绝的权利,可是请允许我再次向你求婚。”
……
“我是来求婚的。”
忽然想起那一日的欧尧,在维也纳,我的屋子里,拿着璀璨的宝石,宝石的光芒映在他的眼睛里,他真诚地对我说:我是来求婚的。
那一刻的感动,以及那一刻的脆弱,现在想起来,仿佛还只是昨天发生的事。
我摇摇头,“欧尧,我曾经那样感谢你,现在也一样,可是抱歉,我还是不能接受你这么沉甸甸的爱情,我要不起,你懂吗?”
“不,我不懂。”
我抬起眼来,“对你,我只有感谢,我也曾想爱上你,这样我就可以不用那么苦,可是我做不到,既然做不到的事,就不要去勉强,否则,你和我,都不会幸福的。”
我慢慢推开他的手,他拿着戒指的手缓缓垂落下来。
很久,静静的,我们两个只是对望着。
“我一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想要师北承,可能就像你想要我一样那么强烈,可是我清楚地明白,他是我要不起的,他是弯不起他的手臂来拥抱我的,欧尧,我们也一样,我是你不能爱的,我的心心念念永远不会停在你的身上……所以我们,认命吧,你得不到我,我也得不到我的爱情,我和他,也始终只能这样,你看,我都可以理智潇洒的放弃,你混迹商场风风雨雨那么多年,早已经无坚不摧的你,一定也可以。”
说完,我看着他落地窗外的阳光,高远,清冷。
我没有和他说再见,没有道别,微微俯了身,我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可是我清晰地记得他那绝望的眼神,他的手指一直紧紧抓着那个盒子,那个从北京带到维也纳,从维也纳带到北京的戒指,它始终没能套住我的手指。
我清楚,他这一辈子,想要的从来都可以得到,没有一件事情可以难倒他,除了他不稀罕,不想要。
而我是一个例外,我让他付出了太多,甚至于,我将他的心都一瓣一瓣撕碎了,他却从来没有怪过我,他对我,始终都是予取予求。
走出门以后,我后悔了,我想起他那孤单站立的身影,我后悔自己在离开以前没有轻轻地抱一抱他,没有像香南那晚给我的拥抱一样给他走下去的勇气。
可是已经出来了,就没有必要再回头了。
阳光很好,我打电话给香南,我说:“香南,搞定了。”
她在那边兴奋得手舞足蹈,并且一直地说她一定会报答我,无论什么方式。
我微微笑着,挂了电话。
香南,我最好的姐妹,我可以帮助你,是我最值得欣慰的一件事。
我希望,我们可以好好地一直走下去,永不生嫌隙。
不知不觉冬天又来了,空气中飘散着令人发指的寒冷,我每天按时上下班,偶尔在下班的时候和程子一起吃饭,好像一切都终于平静了下来。
那天的叙旧以后,我再也没有和小晴联络过,多少年堆积起来的感情,到头来却为了一个男人功亏一篑。
我是在一个寒冷的晚上与程子吃过饭后见到师北承的。在通往我家的石子路上。
那条路不长,车子开不进,所以我就在那里下了车,与程子分别。
我先看到了他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然后才慢慢抬头,看见了他。
他站在路的尽头,一动不动的,静静地望着我。
我突然觉得好冷,每年一到冬天就开始手冷脚冷,以前撒娇的时候跟师北承说,以后每年冬天你都要捂着我的手和脚。
以前从没有想过以后。
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和此刻一样,明明面对面,明明路很短,可是,走起来,却那么沉重,似乎永远走不到一起。
我在他面前站定。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半晌,我听到他沙哑的声音:“玖月。”
“嗯。”我说。
心口像是堵了什么,压抑得我喘不过气。
这样再次近距离地看着他,我才知道我有多想他。
“季小晴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要介意,我喝多了,把她当成了你。”他简短地解释。
我简短地回答:“可以。”
“真的?”他有些欣喜。
“嗯,因为,”我平静地望着他的脸,“你不是我的任何人。”
“小月。”他唤我,伸出手过来抓住我的肩,“不要再骗我,也别骗你自己。”
“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都是真的,那么你当初有没有爱过我呢?一点点,有没有过?”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那让我更加不能呼吸。
“忘了有没有过,但是现在,我不爱你。”我口齿清晰地说出这几个字,感觉像是嚼着自己的心在说话。
噼里啪啦,粉身碎骨。
他抬起头看着头顶,黑压压的云,没有月光,很久,我只看到他的喉咙一颤一颤,谁都没有说话。
我始终没有告诉他,我为他怀过一个孩子的事。
也始终没有告诉他,我与欧尧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事。
很半天以后,他低下头,望着我,呼吸有些阻滞,“为什么,不能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呢?”
我摇头,“累了,太累了,你和我的纠缠已经让我身心俱疲,我不想继续玩下去了,我想退出了,请你让我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好不好?”
他点点头,良久,他的气息裹住了我,他的手臂轻轻将我围住,我靠在他的肩膀,眼泪生生被我吞了回去,只觉得喉咙发紧,鼻子堵塞。
手放开,他看着我,他的眼睛被路灯暗黄的光芒照得五光十色。
我知道,他不懂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也不懂。
“小月,最后还是你比我狠,”他说,“这样的时候,你都没有哭。”
我扯了扯嘴角,越麻木,越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