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痴(棋乐无穷系列)(针叶)
第一章 小饭馆
这里一点气氛也没有。
一个偏僻、干净、但没有任何情调的小饭馆,地板、天花板和桌子都很普通,但不会令人讨厌。半透明的玻璃外墙让它充满洁净光亮的味道,令人有一种什么也不用想的舒适感。
这间小饭馆的店名,就叫“小饭馆”。
现在是四点过十分,离晚餐时间还……很早很早。
因为早,小饭馆里没什么人,只有整理桌椅的一名年轻人和柜台边倒茶水的一名女孩。两人穿着同样的T恤,让客人很容易辨认出他们就是服务员。
女孩为一张桌子送上三杯茶水,菜单每张桌上都有,也不用她刻意去点明,长了眼睛的人都会看到。
那张桌子坐了三名男子,气质各异,穿着都很休闲,自成一种低调的优雅。一人穿着白衬衣,深棕色棉麻休闲裤,黑皮鞋,典型的休闲精英型打扮,他全身放松靠在椅背上,柔软的黑发撩下几缕搭在额角,正与右手边的友人说着什么。坐在他右手边的男子理着近乎光头的板寸,T恤,黑牛仔裤,正有一搭没一搭回着友人的话,表情神秘。
坐在“白衬衣”左手边的男子穿着一字领长袖休闲衫,宽松的亚麻裤,两条腿完全伸直,以闲适之姿靠坐。他转着茶杯,聆听两位朋友的唇枪舌剑,无意插话,但时不时会迸出一声嗤笑。
因为,他这两位朋友的对话不仅没营养,而且很幼稚——
“你不可思议不可理喻,还有——愚不可及。”
说这话的是他那位穿白衬衣的友人。他这朋友中文名谢定铭,英文名Shell,无论家世、头脑、工作,都堪称“钻石精英级”。只是,让这么个精英级的朋友说出近似幼稚级的话,他另一位朋友功不可没。
这另一位,也就是他那板寸发型的朋友——储奉封。通常,他们叫他Ank。
对于谢定铭的讥诮,储奉卦很快补上一句:“你奇货可居!”
“你笑容可掬。”
“你可见一斑。”
“你高不可攀。”
“你攀炎附势。”
咚!谢定铭一指扣在桌面上,转向久未吭声的朋友,“Dano,他错了是不是?应该是趋炎附势。”
“等意,等意啦!”储奉封受不了地白了谢氏友人一眼。
谢定铭以掌托腮,悠悠扬眉,“OK,如果你认为吸进的空气和排出的肠气等意,那就等意了。”
好比喻!
被唤Dano的男子点头,唇边嗤笑不减。
他呢,叫Dano,中文名……呼呜……实在是,他不觉得自己的中文名有哪里值得炫耀的地方,有时候反倒让他很平面。
柳秋沐,一个怎么念都听不出气势的名字。
好在21世纪也不需要什么凶神恶煞的气势,万幸,万幸。
不过……他是男子汉耶。
思绪转弯,飘飞了一点点,很快被他拉回来——也不是他自愿拉回,只不过友人的幼稚级对话错过了可惜。
储奉封显然被谢定铭的“等量代换式”讥讽给狠狠刺激到,他挺直腰,撇撇嘴,“少来,Shell,别以为我不懂生化专业,我不理为什么你们喜欢研究奶牛放屁……”
“研究奶牛放屁的不是我。”谢定铭指指柳秋沐。
被指鼻尖,柳秋沐立即撇清:“我已经不研究这个项目很久了。”被储奉封一瞪,他立即补充:“很久以前得出的结论是:奶牛放屁会造成大气中甲烷含量的增加,对臭氧层存在隐性威胁。不过袋鼠放屁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相比一些肠胃胀气的动物,袋鼠的屁中不含甲烷,所以袋鼠的屁又被称为‘绿色屁’。Ank,你……”
OK,OK,他闭嘴。
储奉封的脸已经绿了。
在小饭馆里谈论动物放屁,延伸到甲烷威胁臭氧层,谁听了都会倒胃口吧?幸好现在离晚餐时间尚早。
当务之急,还是转移一下友人的注意力比较好。
柳秋沐与谢定铭对视一眼,深感有此必要——Ank不仅脸绿,气鼓鼓的脸加上刺短发让他看上去像一只愤怒的刺豚鱼——这话通过两人的视线飘入各自脑中,暗暗勾通。
“咳,Ank……”柳秋沐以菜单挡住服务生探求的视线,小声提醒,“别忘了你带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一听“目的”,储奉封立即平静,愤怒的刺豚鱼恢复成风度翩翩的人类俊男。
“我带你们来小饭馆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这里的厨师。”储奉封低声招供,“她现在不在,等一下应该就来了。耐心一点,耐心一点。”
柳秋沐看了储奉封一眼。真的,真的,只是看了一眼。
现在没耐心的只有他自己好不好,他和Shell哪里不耐心?哪里?
储奉封头转半圈,迅速扭回来,压低声道:“来了来了,注意,她来了她来了……”
他那种兴奋得近乎变态的语调,让柳秋沐又关注了他一眼。何方神圣,竟然让Ank露出大野狼的表情?
好奇心驱使,他的视线随着店门的开启移过去。
进来的是一名女子,怀里抱着一堆紫色的甘蓝菜。
九月时节,她的穿着清爽而干净。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蓝色头绳将黑发扎成一把,半长不短地甩在脑后,像花粟鼠的尾巴。个子适中,宽松但又勾显出腰线的白布亚麻长衫,咖啡色牛仔裤,草编凉拖,有一种中性简约美。
她的脸,是一种很性格也很美丽的那种。换句话说,她的头颅很漂亮,颅骨的对称加上光滑的皮肤、晶亮的眼眸、浅红饱满的唇,内外相合所组成的外貌令人愉快,并留连欣赏。而脸上的性格,大概要从她的气质说起。不过……
气质这种东西真的很难形容,他只能说,她的美丽能吸引男人的目光,但她脸上的疏离和冷淡却会令男人怯步。除非,那个男人真的真的爱惨了她,爱到不顾一切往雷区冲,品尝轰炸的快乐——只要他自己觉得销魂就行。
进门时,她朝唯一的一桌客人瞥来一眼,如果感觉没错,柳秋沐清楚分辨出她这一眼有瞪储奉封的味道。
看来他这朋友已经骚扰过她了,只是,她应该不太好打动……柳秋沐默默想着,看她将那包甘蓝菜递到饭馆小弟手上。
“Hi,又乐小姐!”储奉封抬手打招呼,热情洋溢。
“储先生。”女子颔首,象征似的扯了一下嘴角。她正打算进厨房,储奉封赶快叫住——
“又乐小姐,我们还没有点菜,不知道今天又乐小姐有什么好菜介绍给我们?”语气就像老主顾。
她又扯了一下嘴角,“菜牌上有。”停了停,她又道:“现在离晚餐时间还早。”言下之意,正常人这个时间段是不会出现在小饭馆的,只除了不正常的人。
储奉封很绅士地决定听不出她的讽刺,笑嘻嘻,厚脸皮,“啊,我们先来占位置。”
“……”她的笑容终于大了一点,不过讽刺味也浓很多。打量的眼神巡过储奉封身边的两人,她无意久谈,留下一个礼貌的颔首,转身丢给饭馆小妹一句话:“山山,给三位先生点菜。”
吃完了快滚!
她心里大概这么说吧……柳秋沐无聊地想着,有点可怜她被Ank盯上。
点菜之后,等候炒菜的时间里,储奉封将他所知道的一切消息(无论大道小道天道魔道还是八卦道)统统倒出来,比可乐还快。
“她姓劳,叫劳又乐,毕业于J师院金融系,今年26岁,父母双亡。这间小饭馆是她父母留下的遗产。不过,我看中她,和她的知识专业一点关系也没有。”
柳、谢二人齐齐瞟他:你以为自己是MIB呀。
因为仅他们一桌客人,他们点的菜上得很快,饭馆小妹端上老火汤,饭馆小弟一手一盘刚起锅的热腾腾炒菜,大概不想让饭馆小弟多跑一次,套上厨裙的劳又乐亲手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来。
她背对饭馆大门,正准备将茶水移开,以空出一个盘位放下手中的青菜。
此时,大门“呼啦”一声被人推开,急急火火冲进一人。
男人。
他肤色白皙,长得像和煦可亲兼见义勇为的邻家大哥哥,顶着一个螺旋垂丝发式,没染色,但很有型。他背后背着一个深绿色的旅行包,看上去又沉又鼓,不知装了什么。
“小老板!上次我借你的《D格雷少年》看完没有,要还了要还了。我今天又借了新的哦。”眼一扫,搜索到劳又乐的背影,他没多想就冲上前,友好地在她手臂上一拍,迭声直叫:“小老板,小老板——”
劳又乐刚将菜盘斜斜放下一半,四只手指还扶在盘底。
菜盘与桌面大约呈20度锐角状态。
他这一拍,拍得劳又乐的手臂向前一送。霎时,青菜与瓷碟同飞,汤汁共桌布一色。
如果只是“一色”,也就算了,青菜飞过劳又乐对面那人的头顶,且热滚的汤汁亲密无比地吻上了他的手臂。
撞,飞,溅,一气喝成,快得令人叹为观止。
只能说,意外总是令人猝不及防,它是乐观与悲观的孩子,并得到父母的全心宠爱。
沉默一秒,劳又乐快步绕过桌子,拉起倒霉的那人往厨房冲。其他人多沉默了两秒,不约而同跟着冲进厨房。
她拉高那人衣袖,将烫到的手臂放到凉水下冲刷,一边叫饭馆小弟拿烫伤膏。凉水冲刷三分钟后,她关掉水喉,取面纸吸干水珠,将烫伤膏一点一点涂到手臂伤部。
淡淡的棕榈油混合着一些中药的气息,渐渐混合到两人呼吸的空气中。
整个过程,居然没人尖叫?!
一切处理完毕,劳又乐抬头看倒霉的那人,“……先生,刚才……”
“我姓柳,柳秋沐,你可以叫我Dano。”倒霉先生看了眼涂上一层油膏的皮肤,脸上挂着微笑,“没事。又乐小姐对烫伤的急救处理非常到位。谢谢。”
“应该的。为了表达歉意,三位今天的晚餐就由小饭馆招待。”漂亮的脸上挂起人际间的礼貌微笑,劳又乐将客人请出厨房。
储奉封瞥了友人一眼,出声:“又乐小姐,我的朋友虽然不介意,可他这身衣服基本上报废了,清洗费用怎么算?”
对于他的咄咄逼人,劳又乐表情不变,“柳先生的衣服清洗费用,也由小饭馆负责赔偿。”
“又乐小姐的意思是,我这朋友清洗完衣服后,可以将账单寄到你这儿来?”
“是。”
“那……又乐小姐,可以把你的联系电话给我的朋友吗,我想他清洗完衣服会打电话给你。”储奉封开始翻柳秋沐的口袋。
“……”
“又乐小姐?”
劳又乐叹口气,瞪着储奉封从倒霉先生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挂着意图不轨的奸笑递到她面前。
这人还没打算放弃?她想了想,在手机上按下一串数字,直到她衣袋里传出一道弦乐铃声,她将手机直接还给柳秋沐,“柳先生,如果清洗账单出来,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如果我没接,你也可以打小饭馆电话,我的伙计会帮我付账。”
柳秋沐歉意地冲她笑了笑,接过电话,瞥了储奉封一眼:你搞什么鬼?
储奉封此刻的表情,就像男版的蒙娜丽纱。
意外到此,算是告一段落。
晚餐时间到了,小饭馆的人渐渐多起来。饭馆小弟走出厨房前,回头看了螺旋垂丝发的邻家大哥一眼,叹气,“鱼腩哥,你要倒霉了。”
“为什么?”
“因为那桌客人的晚餐费用以及清洗费用,全部从你的薪水里扣。”劳又乐将油倒进锅里,头也不回地给出答案。谁叫他像被鬼追杀一样冲进来。
这位长得见义勇为、一身正气的邻家大哥叫虞叔南,头街是“小饭馆主厨”,大咧开朗,不拘小节。因为他自幼以吃为业,又没什么上进心,所以一直混在她母亲开的这间小饭馆里,直到母亲过世,他又跟着她混,常常自称“两朝元老”,又自称“美食魔人”。
他的“睁眼三件事”听起来实在很颓废——看漫画,玩游戏,混厨房。
他习惯叫她“小老板”,饭馆小弟和饭馆小妹通常叫他“鱼腩哥”。
哦,对了,饭馆小妹叫顾山山,俏丽温柔,有点婴儿肥,圆圆的脸很可爱,爱好煲汤,也很有一套煲汤手段。
饭馆小弟叫顾牧,俊美的年轻小型男一个,兼作虞叔南的学徒。虽然他们都姓顾,不过一点关系也没有。没办法,这边小区姓顾的人家太多了。而虞叔南,因为名中有个“叔”字,山山和小牧都不愿意叫这个字,于是很干脆地将中间的字去掉,直接叫他“虞南哥”。叫多了,音没变,意思却变了。
天天缩在厨房里,由人名联想到菜名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会吧,小老板?”虞叔南尖叫。
“会。”
“小老板你偏心,明明是他们不怀好意。”虞叔南戴上厨师帽,血泪控诉。
“你害我把菜倒在了客人身上。”这是事实。
“他们很明显是趁火打劫要你电话。”
“要付赔偿费嘛,没什么关系。”
“不,和我有关系。”
“什么?”她将一盘炒好的菜分倒进两个盘子。
“你刚才说,赔偿费从我微薄得可怜的薪水里扣。”他开始倒油,丢菜,恨恨地,炒炒炒。
接到柳秋沐的电话,居然是夜晚十一点。
叼着丁丁雪糕粒看漫画的劳又乐实实在在地愣了一分钟。
《D格雷少年》她已经还给虞叔南了,这套是他新借来的《神之滴》。刚看书名,她以为是某人的眼泪,还好大一颗的那种,翻开才知道是葡萄酒漫画。通常,虞叔南借到新的漫画后会分享给她,如果内容精彩又是完结版,他看完了还会买下来。
十一点……她扭头看钟,已经过了五分钟。
这个时间段,她已经不在小饭馆了。
小饭馆是她父母留下的遗产,自她接手后,工作时间主要分三个阶段。清晨七点到九点是“糕点时间”,买早餐糕点。只要不是心情太坏,她通常会早起做蛋糕,或面包、馒头之类,山山和小牧会来帮忙。九点过后,她们开始准备当天的菜式。十一点到下午一点半是“午餐时间”,午餐之后,距离五点前的三个半小时仍然是休息时间,看电视看漫画,睡觉打混瞎逛都可以。当然,切菜洗碗她更欢迎。五点到八点是“晚餐时间”。其后,她们一起收拾残局,她回家,余下的“甜品水果夜宵时间”就交虞叔南负责。他心情好时会煮一些甜汤卖卖,心情不好时自然什么也没有。
因为有东西卖时,都会提前在店外的小蓝板上写出来,所以,也不会对光临的人客造成什么误解。
“又乐小姐吗?”电话那边的声音很礼貌。如果她听力没问题,还能听到一种“嗤嗤嗤”的背景阴笑。
“我是。”
“我是柳秋沐。就是晚餐时……”
“嗯,我记得的,柳先生。”不用提醒她要付清洗费好不好。她不会赖账啦。
据储奉封自己介绍,他是关氏生物研究所餐饮部的主管,想招她进关氏当一名主厨。
这人肯定脑残了,她没有厨师执照,又不是学生化专业的,当什么主厨,小饭馆的主厨都不是她呢。
关氏,可以说是一个实力雄厚的研究机构,也可以说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商业集团,其涉及领域包括医疗研究、能源开发、城市绿化、基因工程等,又因为关注慈善公益事业,隔三隔五地收到政府颁发的奖章,故在媒体界和出版界也颇有影响力。远的不说,近的,城郊这一大片林木、研究所、生活小区以及周边延伸地带,都和关氏扯得上关系。
下午那三人,除了储奉封,其他两人大概也是关氏员工。从三人用餐时的举止和交谈中,很明显区别他们的不同。叫Shell”的男子沉稳内敛,犹如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Ank(储奉封)则嘻嘻哈哈,放诞不羁,像个雅痞;而叫Dano的那位——即被她烫伤的倒霉先生柳秋沐——温柔仁慈,面对伤害时雍雅大度,像一名骑士。
一位绅士,一个雅痞,一名骑士,三人奇妙和谐地组合在一起,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说着话,将用餐客人的眼光完全吸引去。
无论从外表还是从口袋看,他们绝对有着精英级的收入,肯定不会在乎那一点点清洗费。问题是,有些人喜欢和鸡毛较劲。对这些头脑和钱包统统精英的人来说,他们只要觉得有一点心理上的不舒服或感到有人侵犯了他们的尊严,哪怕你的头点到地上,他们还是会冷着脸要你赔偿。
“……又乐小姐?又乐小姐?抱歉这么晚打扰到你……”柳秋沐的声音很可疑地突然停顿后,似乎被某人撞了一下,“呃,不是不是,我是说,关于下午的小意外……”
“抱歉。”她将丁丁雪糕棍抛进垃圾桶。
“现在打扰又乐小姐休息吗?”
“还好。”她等着听他这通电话的目的,应了一声后便不再出声,电话那边无语片刻,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她听到疑似脚掌踹人的声音,混合着细细的“当当”声,像是两只金属细棒互相撞击而出发。
背景音效很不错,而柳秋沐也没让她等太久,他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又乐小姐,我可以叫你又乐吗?”
“……可以呀。”
“谢谢。”
“不客气。”
“Ank让我向你说抱歉。”
她有点莫名,“抱什么歉?”
“如果他这段时间造成了你的困惑,他感到非常抱歉。”
“嗯?”
“又乐,其实……他下午也不是故意刁难,他只是……”柳秋沐语塞了一下,转道:“啊,你可以把他想象成一个长着贵族的脸蛋,却有着流氓性格的家伙。对,就是这个意思。”
贵族的脸蛋,流氓的性格?
形容得真是贴切。劳又乐无声一笑,问:“柳先生,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我以为你是说清洗账单的事。”
“清洗账单?啊,没关系,Ank也正想为这件事向你道歉。清洗费不算什么的,其实,我原本就没打算把账单寄给你。”
明白了,也就是说清洗费不用从虞叔南的薪水里扣了。但做人要礼尚往来,她点点头,反正电话那边看不到,“柳先生……”
“又乐,你可以叫我Dano或阿沫。”
“……Dano,烫伤客人的的确确是我的不对,很高兴你没放在心上。以后有机会,还请多光临小饭馆,我给你们打八折。”拉一拉回头客。
“好,谢谢。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OK。再见。”劳又乐没将听筒放下,举在耳边半天,见那边也没有放下的声音,不禁试着叫了声:“Dano?”
“我在。”那边果然传来回答。
“你为什么不挂电话?”
“我等你先挂。”那边的人轻笑着。尽管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从笑声中听得出他的礼貌。
她盯着手背想了想,讷讷地道:“你的伤……记得早晚擦药。真是抱歉。”
“没关系。”
“我挂啦?”
“请。”
劳又乐放下话筒,拿起另一只丁丁雪糕粒。冰凉的感觉随着舌尖传来,冻住味蕾。她掏起看了一半的漫画,有一搭没一搭地乱想着。
她不明白储奉封到底看中她的什么能力。高超的厨艺她肯定没有,如果是她所学的专业……她虽然学的是金融,可目前为止,她一点写字楼或集团企业的工作经验都没有。毕业没多久母亲便过世了,小饭馆总要有人经营下去,起初,她也依着自己的专业向一些公司投了几份简历,石沉大海后,她乐得一门心思打理母亲的小饭馆,而她学来的金融专业,自然而然被她用在了小饭馆上——兼职财务管理。
在小饭馆里,她也是拿薪水做事的。如果要比数字,她的薪水数和虞叔南差不多。这几年经营下来,除了流动资金、薪金支付和必要的税收款项,账面上还算过得去吧,以她不高的要求来说。
她也假想过自己穿着干练的职业装、戴着细边眼镜去朝九晚六,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再不,就考他一打半打的证书回来,上班对电脑,下班对电视,做个职场上独当一面、生活上细腻婉约的二十一世纪女性。
谣言止于智者,她的假想,也仅只于假想。
什么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人上人,不知道是谁上谁呢?世界上大把吃着苦中苦的人,可成为人上人的,除了凤毛就是麟角。她没有两百的IQ,在学校的成绩也只是中等,真要找工作,大概也是平凡小职员的那种。所以,储奉封完全没有挖她进关氏的理由。
若以厨艺来挖人,他不挖虞叔南,挖她有什么用?真是。
肚子里一个问号飘来飘去,她将丁丁雪糕粒咬碎吞下。反正想不通,干脆把问号冻起来。
电话的另一端——
柳秋沐和谢定铭也不明白储奉封的目的。
他们一点也不觉得晚餐的菜色有什么绝佳震撼感。烧鹅拼盘,花椰菜炒牛肉,蚝油通心菜,马蹄龙骨汤,普通的三菜一汤,竟然让储奉封兴起挖人的决定?
难道他们处于思维的不同平面?不然,为什么储奉封的思维他们难以理解?
“我想他脑子里只有史无前例的馊主意。”若大的厅室内,谢定铭看着新闻,瞥了趴在沙发上做章鱼的友人一眼。
对此,柳秋沐非常赞同。
他们住在一起,准确说,他们同住在这间三房两厅的空间里。这儿是关氏附近的生活小区,工作和生活都很方便。三个男人住在一起,各有各的空间,当初他们也约定好,除非必要紧急事件,一般不得带女伴来这儿。
谢定铭的工作与人脑有关,柳秋沐的工作与能源研究有关,储奉封则是整个关氏餐饮的负责人,三人在关氏的不同楼群里工作,却偏偏看中了同一楼层。见面后,言谈对味,便一起住了下来。
储奉封完全不懂厨艺,但他将市内名厨全部“猎”到了关氏,让所有关氏人不必担心自己的早、午、晚三餐,中西合并,应有尽有。
打蛇随棍上,这家伙挖人的手段可称无所不用其极,卑鄙无耻是正常,义正词严是手段,只要能将看中的人才“猎进”关氏,没什么他想不到的。
他想鞠躬尽瘁是很好,可他挖的全是餐饮界人才啊,又没见他挖个脑权威或心脏肝脏权威的。
“Shell,我脑子里有没有馊主意,你可以看看。”
“就算你脑子没问题,DNA也会有异常。”
“……”储奉封将脸埋进沙发,不理他们。现在的他在生气,在介意,行不行?
柳秋沐与谢定铭斜他一眼,各自叹气,走开。
储奉封很介意那盘菜没倒在他身上。
不是说他很希望那盘刚起锅的菜能拨到他身上,顺便烫他几个水泡,他介意,他耿耿于怀,是因为他失去了一个大好机会。如果脏了他的衣服,他就有理由与劳又乐搭讪了……
郁愤。
为此,他半小时前对柳秋沐说:“如果你追到她,我挖她就更容易了。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你。反正她是你喜欢的类型。”
这是人话吗?
“你不帮忙,那我去把她。”
“……”他个人渣。
“Dano,你在腹诽我。”这句很肯定。
柳秋沐叹气,错了,他不是人渣,是渣中之渣。
“就这么说定了。”储奉封也不管他有没有点头,“你先上,如果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那就换我上。我先和她交朋友,然后引她进关氏,也许在交往过程中,真让我们产生宿命的羁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认命。这么一来,我即有了情侣,又能将她引进关氏,哈哈,皆大欢喜,得偿所愿。Dano你觉得怎么样?”
“渣中极品。”
“什么意思?”
“你。”柳秋沐不再理他。
然后,储奉封化为喇叭嘴,在他耳边念了十多分钟,受不了,他只得打电话给劳又乐。这女孩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冷漠而难以相处,不过在接触中,倒也不觉得她有多难相处。真要说起来,Ank不会无缘无故相中她……尽管Ank常常自比为伯乐。
而Ank伯乐现在居然怂恿他去把……咳,去追劳又乐。说出这种馊主意时,Ank简直就是****上身。
“明天请你们吃早餐。”储奉封突然抬头。
“好。”柳、谢二人齐应。
“Dano去买,小饭馆提供的早餐蛋糕不错。这样也可以增加你们的见面机会,追求的第一步。”****再度上身。
柳秋沐:“……”
谢定铭:“有劳了,Dano。”
这家伙,想差他跑腿就是真的。柳秋沐摇头,应下。他倒不介意跑腿,反正他一向早起,他也要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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