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骑士的沉迷
第二天,当卖掉最后一包动物小面包,“早餐时间”牌收回店里时,小饭馆发生了这么幕——
虞叔南戴上猫爪手套,走到整理背包的女子身后,觑一眼,咳一声,开始做体操:“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劳又乐扭头,半青着脸瞪他。
“小老板,我们知道你今天约会。”顾牧充当话外音。
劳又乐一个也不理,看看时间,她转身进厨房将预留的早餐蛋糕端出来。此时,店门由外被人推开,一身休闲的柳秋沐走进来。进店一瞬间映入他眼中的画面是:又乐端着精致的蛋糕,身后张着两只巨大猫爪。
还是会动的……
“喵!喵!喵!”
还是有声的?
劳又乐冲怔忡的男人一笑,单脚向后一踹,无视长猫爪的虞叔南,迅速将蛋糕装进简易盒,背上墨绿色背包,推他出店。
“小老板,慢走,好好度过这美好的、热情洋溢的一天!”虞猫爪挥舞,也不管走远的人有没有听见。
两道身影在拐角消失,顾牧睁大眼,吐气,“呼,真希望小老板天天约会。”
“是啊,是啊。”一直偷笑的顾山山点头赞同。
小老板今天的约会可不单纯,满载着他们对下个月的期待,和未来。
他们并排坐在一起。
这真的算是约会?或者,是约会的前奏?
只是……前奏也不应该在这儿吧?银行耶。
空间还算开阔,可声音却一点也不开阔。叫号牌虽然排得不多,他们的前面也有十多个,一位花甲老太太在服务区大喊大叫,估计账户出了问题,后排还有一个男人大声讲电话,他迫不得已听了一耳朵完全没营养的生活抱怨。
看看身边的女子,柳秋沐的心情居然不算太郁闷。
他们为什么会坐在银行里?
因为今天是小饭馆的发薪日,也许还有一些其他账目需要解决。又乐说,反正要出来,不如一并约会吧……唉,听起来似乎发薪是第一要事,然后顺便拍拍拖。所以,他们坐进了银行,等着排队转账。
这种理由听起来……真让人平面。
他又轻轻叹了一下,身子向左边倾靠了一些,单掌托腮,拉近了一点彼此的距离。她正在看漫画,明显是有备而来。除了漫画,她还从背包里掏出一盒动物型的烤面包。他很好奇她的小背包里还藏了什么东西。
其实,她也为他准备了一本,他翻了几页,对这种白痴热血1男N女的高中生故事实在看不下去。为了杀时间,他买了新一期的《幼稚朝代》,但没看几页。
她今天把头发披了下来,过肩长,亲近的距离,可以闻到淡淡的发香。他小心地、用力地呼吸一下,气流经过肺部,被他含在嘴里徐徐吐出来,形成小小的风,吹动她的发尾。
又乐的侧面线条很漂亮,正面看也很漂亮,背影当然也漂亮……
又乐的气质其实有点冰,不过当她说话或抬头一笑时,一点冰的感觉也没有。
相处久了,会发现她是个随和而感性的人。那晚送受伤的女孩去医院,在车上,女孩间歇性地清醒过,抬手想抓什么,又乐的手正好被她抓住。又乐没怎么惊讶,只是温柔轻声地告诉女孩:她没事,有医生救她。在女孩父母到达前,他忙于应付医生的详问,又乐一直陪在女孩身边,小牧也是。深夜送她回家,她没有抱怨,也没有半点不耐,只淡淡笑着,叮嘱他和小牧早点休息,记得喝杯牛奶……
“很闷吗?”
“啊?还好。”
她看看号牌,冲他一笑,“还有六个。”
“没关系。”想了想,他建议,“又乐,你直接在网上转也可以的。”
“我没开通网上银行。”她吐舌,“所以我想今天一并搞定。”
他沉默。这表示要多等几分钟?不过没所谓,反正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
“我们等一下去……”她的话刚说一半,他口袋里传来慢调的铃声,她立即顿口。
听话听一半,就像凉风吹了一半却被人从后面踹进火堆里,他眼中微火,蹙眉掏出电话。
子秋?
抿抿唇,他歉意地向她送去一眼,倚靠的身躯坐正,接听电话。
她的视线回到漫画上,听他叫了一声“子秋”,又“嗯”了几声后,忍不住偏头看他,注意力全开,特别是听力。
他表情安详,声音低沉温和,近距离听起来有一股令人心安的感觉。不可否认,她很想听听他和电话那边的“子秋”说什么。
心不在焉地翻了两页漫画,支起的耳朵却什么“内幕”也没听到。
他口中“是的是的,好”,似乎正在答应什么。一会儿,他收了电话,盯着地面发了一阵子呆,扭头看她。
依现在这个样子,还要等一段不短的时间,她在看漫画,至少半个小时内不会离开这里。子秋那边的事相对来说比较重要,这些理由足够他离开一下,一个小时内一定会回来……
“又乐……”他歉意地叫她,将她的视线吸引过来,“子秋那边遇到一点麻烦,我离开一下……只一下,真的,大概一个小时之内就能回来。”
她点着手指头,状似无意地问:“那边……你朋友……出了什么事?”她都没听他在电话里解释他现在正在干什么,难道他不会告诉那位“子秋”他正在约会吗?
“她开车遇到一点麻烦,现在在警局里。”他看看时间,“大概要保释,她不想让爷爷担心,所以让我去帮忙。很快就回来,我一定很快回来。”
她点头,表示理解。进警局的确是件麻烦的事。
得她首肯后,他扬起笑,突然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带着一些宠溺,一些无奈,然后快步离开。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她吐口气,垂眼,那本为了杀时间而买来的《幼稚朝代》被他摊放在椅子上,看样子他是真的打算“很快回来”。
嘟嘴,扬扬眉,她拿起《幼稚朝代》,就着他翻开的那一页浏览起来。
讣闻版?
他也喜欢这个?她不解地蹙起细眉。小牧是这本杂志的忠实拥趸,每次有新刊,他买了之后就当宝贝一样收起来,记得有一次,山山从厨房出来,见桌上有本新的,也就随手翻了一下,小牧见了立刻尖叫“你没洗手你没洗手”,那模样,好像山山手上沾满油污一样。
真是……摇头一笑,她带着好奇的心看下去。
第一篇——
告诉我你讨厌什么,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告诉我你周末在家看什么电视,告诉我你讨厌哪位主持人,告诉我你最近买了一件什么颜色的裙子,告诉我你的主管今天有没有骂你,告诉我你喝水时有没有想我,告诉我你打针痛不痛,告诉我……
我已经等不到你的告诉了,可我想告诉你,我爱你。唯一让我感到幸福的是,在昨天,我也说过同样的话。
11月20日凌晨3点15分,25岁的廖敏儿在本市东成医院停止呼吸。带着情人深挚的爱,这位与癌症斗争了三年的美丽女孩将在天堂得到幸福。
这个……是讣闻?怎么读起来像散文。她瞧得有趣,眼睛向下一篇移去。
第二篇——
在多部电视剧、电影中扮演过重要角色的赵一艺于上周二在家中病逝。尽管赵一艺一生都在扮演着配角的角色,可他入骨三分的演出为他参加过的每部电视剧或电影增色不少。他曾经说过一句话:“演员,不一定非得是主角,只要演好每一个自己的角色,就是一个好演员。”他的这句话已成为演艺界的一句名言。
这篇讣闻的主角是一名终身演配角的演员吧……可是,他在这篇讣闻里是主角。默默想着,又乐完全忘了手中的漫画。
第三篇……第四篇……第五篇……
时间不知不觉流淌着,看着夹在指缝中的页数,她惊觉讣闻版的厚度,也感慨一周之内,竟然有这么多人死亡。
这些讣闻看上去分成两种,一种是详细的文章,就像她刚才阅读的几篇,另一种是只有几行字的记录,如——嘉华公司上任总裁兼圆心基金创始人郭立立,现在安详地躺在他喜爱的梨木床上,于11月21日清晨6时17分停止呼吸,终年86岁。
这种只有几行字的文章被杂志归为“速写版”。
“109号。109号。”机械的叫号声突兀响起,又乐恍然抬头,发现排到了自己。抱起漫画和《幼稚朝代》,她提着背包匆匆走向柜台。
办理……
留在银行继续等他……
阅读杂志,发现讣闻读起来也蛮有趣的……
一个小时过去了,他没有回来,却来了一通电话。
抱歉,又乐,我暂时走不开。
没关系。她听见自己这么说。
他在电话里并没有详细解释,背景音效有点吵,也不知他到底在哪儿打这个电话。收了线,她将漫画和杂志塞进背包,叹口气,背着包走出银行。
从银行警卫的眼中,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捕捉到一丝可怜。
他们的首次约会,就这样划下句号?
小饭馆。
晚餐时间之后,老板一人,伙计三人,正在开圆桌讨论会。
“我们不能再放任下去。”虞叔南拍案而起。
顾牧赞同:“我们要反击。”
“怎么反?”顾山山托着下巴叹气。
“小老板,你不能心软。我们已经忍无可忍了。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到我们头上。”大概觉得徒手拍桌子会痛,虞叔南戴上猫爪跳起来。
“赞成!”两声合一声,是顾氏小牧和山山的同奏。
劳又乐撑着脑袋,欣赏他们的热血沸腾,义愤填膺,神魂颠倒,以深思熟虑后的表情发问:“你们想怎么样?”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猫爪捏拳,虞叔南身后亮起小宇宙。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顾牧一手举盘,一手举筷,戳啊戳啊……戳。
哎呀,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他们的造诣这么高?
她从虞叔南爪子上取下一只猫爪戴上自己的手,再用这只猫爪拍拍顾牧的头,眯眯一笑,“乖!”
“小老板!”以大厨为目标的青年红了脸。
“小牧乖。”虞叔南也拍拍他的头,拎起他的衣领向旁边一抛,坐到劳又乐身边,神色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小老板,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反击,不能让他们以为我们好欺负。我们要有竞争意识,我们要发展。小老板,也许小饭馆开分店的责任就在你的身上。你不能气馁,我们一定坚定不移地站在你后面。”
坚定不移地站在她后面啊……劳又乐眨眼,这岂不是拿她当人肉盾牌?
“鱼腩哥——”顾牧咬牙站在虞叔南身后。
任谁被当成垃圾般抛到一边都会生气,何况,他是人,不是垃圾。而抛他的人,还是他的厨艺启蒙老师——名义上。
“我没说不发展不反击啊。”劳又乐摇摇猫爪,用同样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语气回答虞叔南,很配合他的苦口婆心。
只是……那个……
她想申明一下,他们目前讨论的问题与她今天的失败约会沾不上一点边。今晚圆桌会议的目的是为了集合对策,谋求发展。因为——小饭馆出现了恶意竞争对手。
据叔南和小牧这几天的调查结果,拐角对面新开的一家饭馆似乎真的在跟小饭馆作对。
首先,恶意剽窃他们的小花样,诸如在米饭上盖各类蔬菜压花,学他们将酸萝卜酸白菜酸青椒压成铜钱形,再不就加一颗青梅或是红樱桃开胃。说起来,这些小花式的确很容易就被人学去。早餐倒不怕什么,但午餐和晚餐的时候,很多旧客都被那家新店吸引去。看看账面,这几天的生意的确有点下滑。
其次,新店大打新奇招牌菜,派放的广告单上甚至挑明“方圆百里,唯此一家”的口号。今天,那位新店老板特意跑到小饭馆点菜挑衅,点了满满一桌,每盘只尝一口,却当着用餐客人的面诸多挑剔,一下子青菜过老,一下子酱油多了,一个子又火候不够,罢明来拆台。被新店老板一闹,他们一见她回来,立即扯着她想对策。
那家新饭馆叫什么……
“聚家饭。”虞叔南义愤填膺,“小老板,看来我们也要玩点技巧才行。”
“玩技巧?”劳又乐瞟他,“怎么玩?”
“据我研究,其他饭馆都会有些推销的小技巧。”虞叔南凑到她耳朵边,“一,只肉不菜。”
“……”她不明白。
“哎呀,也就是只提供米饭和肉类套餐,如果想吃青菜,则另买计价。很多快餐店都是这样的。这么一来,既提高了套餐的价格,又额外赚了一份青菜的钱。”顾牧在虞叔南身后补充。
对!猫爪拍拍顾牧的头,虞叔南继续建议:“二,只菜不汤。也就是提供米饭和肉、青菜,但汤水另收费。特别像山山煲出来的老火汤,入味入骨,更不能随便赠送品尝。”
“……有第三种吗,叔南?”
“三,饭后送水果小碟一只。”伸出三根指头,虞叔南殷勤切切地等着她点头。
只肉不菜。只菜不汤。饭后送水果。一,二,三,他们要不要学一学?
不要。
劳又乐毫不犹豫地否定。
这些技巧只会让旧客不习惯。“只肉不菜”根本就是一种不合格的套餐,别说已习惯他们菜色的旧客人不习惯,而新客人吃过一两次后,也就不会再度光临,失客。“只菜不汤”更不必考虑,小饭馆的汤煲本就单独计价,也没有免费汤水附赠给客人,不计。“饭后送水果”可行是可行,但他们没必要为了一时的恶意竞争增加水果成本,这样只会得不偿失。
四人又讨论了半天,一条条方案的提出,一条条方案的否决,就连中华小厨师和面条魔人也涉及其中。最后,众人一致决定:推出新菜色。
“疯狂菠萝。”虞叔南将早已酝酿好的菜名报出来。
“极地木瓜。”顾牧小声建议。
“国际象棋炒牛肉。”劳又乐举起猫爪。
“……小老板,这是什么菜?”
“胡萝卜炒。”
“哦——”众伙计明白。原来是把胡萝卜压成棋子形。
“什么时候推出?”
“下周。”
商讨完毕,圆桌会议结束,进入闭店前的打扫工作。
当劳又乐准备离开时,玩椅子的顾牧突然想起来,急问:“小老板,你和DANO今天的约会怎么样?”
步子停在门边,她抿唇想了想,“我一个人回来的。”
“他放你鸽子?”
“不算。”无意解释什么,冲伙计挥挥手,她步出饭馆。
这天晚上,一觉好眠,出乎她意料之外。
时间一天一天翻过,转眼已是十二月。
秋风萧瑟天气凉……
斩!斩!斩!
被虞叔南扯到厨房斩排骨的柳秋沐无声一叹。
因为近期有新饭馆竞争,他被虞叔南当成免费助手抓来用。老实说,刚开始的时候,他对那些新菜名的确有点兴趣,不过当助手当久了,再有兴趣的东西也会变得没什么兴趣。
疯狂菠萝,简单说也就是菠萝盘,将菠萝削盖挖空,当碗装菜。
极地木瓜,也就是冰木瓜里装银耳羹或西米露。冬天了,还好那些粥是热的。
国际象棋炒牛肉,除开原料不说,新菜单下居然还特意分标出“国王炒”、“主教炒”、“骑士炒”、“城堡炒”。
他都不知道又乐在哪儿收集到这么多压花模具。
斩着排骨,他心不在焉地瞪着骨头横断面,一些有的没有的念头在脑子里乱飞。
骨头嘛,钙镁化合物,如果粗一点的,横切面还能看到一个个的小筛孔……呃,不是,他不是在烦恼这个问题。
他只是觉得,和又乐的交往有点怪,和以前的那些女友完全不同。
难道因为离开清纯校园太久?
难道因为过了兽血沸腾……呃,不,是热血沸腾的年纪?
那天中途离开银行,她没太介意,也没有事后故意不理他或暗暗生闷气。晚上打电话道歉,她还很好心情地说“下次吧,以后很多机会呀”。可现在,两人的相处模式没什么改变,就像慢火里的青蛙,不急不慌地游着,煮着。Ank对又乐的挖掘并没有放弃,不过,他那狡猾的友人没什么具体动作,想必在等时机。
听叔南说她有亲戚,母亲那边的。不过因为她住在郊区,那家亲戚虽然很少来她这边,但隔一段时间都会打电话问候。亲戚姓茹,有个女儿,叫茹乃羽,辈分上是又乐的表妹。这位表妹隔上十天半月就会杀来郊区这边度周末,本尊他也见过。
没有例外,这位表妹当然也被当成免费劳力使用。
又乐的活动空间很窄,不像写字楼里的职业女性那么花样百出,她的工作范围是小饭馆,生活范围是家、超市、银行。她并不注重打扮,逛街都少,闲时看漫画和卡通,有时候是剧集,同学聚会基本上没有。
又乐有点像干货妖怪……
他知道这个比喻有点恶,可照她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达到干货妖怪进化的末及阶段,差不多快完成了。他呢,除了工作、室友、亲威,基本上也没什么外跑的事情,除非研究项目需要出差。休息在家时,他无非是玩游戏看大片,偶尔去去健身房,再看看这国剧那国剧,卡通当然不会放过。
所以,他们一起变干货妖怪也不错……
咦?这个念头一闪入脑,就地生根。他有点惊讶自己的肯定,幻想两人变干货妖的画面,心里居然有一种强烈的向往。
再仔细回想一下,他发现自从交往以来,他在厨房里待的时间变长了,具体入厨他是真的不会,但他会用模具压花。记得前几天的时候,他想帮小牧洗碗,却被小牧恶狠狠瞪了出去。
那个……他不知道哪里惹到小牧,后来经叔南解释,他才明白:洗碗是小牧目前必修的厨艺课程之一。
为了向终极大厨的目标靠近,小牧一直很努力。他错了,不该乱帮忙。
可……厨艺和洗碗有关吗?
请原谅他的蠢笨,厨师的世界果然高深莫测!
为此,他向Ank请教,Ank拿着气槌敲了他两下,给出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你以为我为什么将一些难能可贵的厨师猎进关氏?”
随后,他问又乐。又乐柔柔一笑,给出一个他可以接受的答案——“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厨艺和洗碗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感动,还是又乐体贴。
他甚至感谢虞叔南,若不是那天他拍了一下又乐的手,又乐又怎会把菜汁倒到他身上,菜汁倒不到他身上,他和又乐也不会认识了。而且,他也会和常人一样被她冰冰的外表骗去。
又乐很温恬,是一个感性的女孩子。就算……就算最初是ANK怂恿他与她交往——那家伙目的不纯——但也要他肯去做才行。他不肯,ANK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她的的确确是他喜欢的类型,文静,处变不惊,偶尔沉默,还有一种幽默的无题感,让他很平面。而他的真面目,因为一次无心完全暴露在她面前。失颜,失颜。
那天,他把笔电给又乐玩游戏,然后……又乐看到他忘了关闭的文档。
他的秘密……秘密……
“你又在构思某人的讣闻?”穿着深蓝色卡通熊翻帽厚T恤的女子走到发呆的男人身后。
“啊?”一刀斩下去,摇头否定,“没有。没有。”
劳又乐看他一眼,走到他身边,将斩好的排骨放进钢盆,调味。
十二月的天气有些寒凉,他穿着绛紫色的衬衣,套一件白色毛背心,下面是咖啡色的休闲裤和大头鞋。这套穿着搭配他温润的气质,实在不适合厨房。可他挽着衬衣袖子,斩排骨斩得似乎很开心,推门进来时,她甚至听到他的笑声。
谁能想到,这个气质骑士化的男人,业余爱好是写讣闻。
根据她目前掌握的“秘密”,她只能作此推想——他在构思讣闻。
她一边在排骨里放调料,一边笑眯眯问:“在想谁?”
“想你。”诚实,脱口而出,他似乎不知道自己说着怎样的情话。
“……我以为你在想怎么写讣闻。”她笑容炭化。拜托,她现在还不想上讣闻版。
“那只是业余爱好。”他强调。一刀斩下。
除了研究员,他还是专栏作家,不过……是专为《幼稚朝代》写讣文的“作家”。
《幼稚朝代》上的讣闻版非常抢眼,因为医院总是掌握某人死亡的第一手信息,而关氏与全市各大医院交好,那边一有动静,立即有人通知幼稚朝代编辑部。讣闻版的抢眼就是这么来的。
讣闻,用中式风表达就是:盖棺定论。
好嘛,其实在业界——也就是讣文界,有这么一种说法——讣文是死亡的娱乐书。讣闻的精彩与否,与作者的行文有关。你可以用简洁阐述式,也可以议论文式、说明文式、散文式,还可以借用小说模式,这又包括:奇幻式,悬疑式,情书式,传记式。
讣闻的对象:人,非人。
人就不必解释什么了,所谓“非人”,也就是如某医院院长的宠物、动物院的珍贵动物之类。
其实——有的人在生前就为自己写好了讣文。
其实——有的人早已与知己友人约好,彼此互相写讣文,等到友人或自己死后,直接用。
其实——讣文不比娱乐新闻的视点低。
其实——有人用写情书的方式写讣文,例如……
他本人。
写讣闻是他舒缓工作压力的一种方式,所以,他坚持这是业余爱好。
他也明白又乐为什么会这么问,因为有些人的讣闻需要事前准备。以前他遇到过,当医院那边通知某名人因病入院时,幼稚朝代的编辑就会要求讣闻作者收集这位名人的一堆资料,对该名人的作品狠吞虎咽,可到最后,该名人脱离了疾病和死神,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他的下一个工作中。这时,除了沮丧,你还能有什么情绪。不过,当某个工作领域有人上路,诸如演艺界或学术界,与之同辈的家伙们就像约好了一般,一个接一个,一起上路,媲美生命大爆炸时的突然。
是不是这样在天堂或地狱能凑一桌麻将?
这样比较不闷,是吗?
祝福他们。
“DANO?”一只手在他眼前晃晃。
“啊……又乐?怎么?”他的排骨还没斩完……呃,不是不是,是猪的排骨。
“你……”她顿了一下,“经常解剖动物,是吧?”
他不解,仍是礼貌答她:“解就解剖过,但不算太经常。我是做液体能源研究的。”
她并不介意他的回答,又问:“总之你会解剖?”
“……是。”
“帮我解剖那些鸡。”她很快乐地抖开不知从哪个角落摸出来的围裙,往他脖子上一挂,推着他拐弯。另一头的砧板边,是一箱刚运来的烤全鸡。
“……好。”他乖乖让她套上厨裙,不过还是很体贴地问了句:“排骨够了吗?”
“今天的量足够了。”
那就好。他点点头,取下斩排骨时戴的卫生手套,扔进垃圾桶,然后换上另一只干净的,拿起解剖烤鸡的小号厨刀,比划,比划。
“那个……DANO……”系着围裙,含笑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夹着一丝丝……迟疑。
“嗯?”他偏头。
“如果我爱你,我会第一个告诉你。”
他微微一怔,握刀的手无意识地落在烤鸡上。这算不算是……她的表白?可这话听起来有点病,如果她爱他就第一个告诉他,言下之意就是目前还不会告诉他,可她又是在告诉他……
手尖一痛,他轻颤,慢慢将手举到眼前。
怎么办,流血了……
亲密的距离,让系好围裙的她感到他的僵硬和一刹那的颤抖。探过脑袋一看,她飞快拉起他的手,脱了卫生手套伸到凉水下冲洗,口中轻责:“割伤手你不会叫啊?”
他呆呆盯着她。
“DANO?”她皱起眉头,扭头找纸币,拭净血液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片粉蓝色的龙形创可贴,撕,啪!裹在食指的伤口上。
盯着怎么看都像少女专用的止血贴,他傻问:“又乐你随身带着创可贴啊。”
“嗯,”她随口应着,“因为我以前常常被刀割伤手指,所以养成随时带创可贴的习惯。”
“……”好习惯,可是,他可不可以换一张正常点的。
瞟瞟被她一并掏出来的那几张,他聪明地选择——不换。
除了手上这种龙形创可贴,她从口袋里掏出来就只有粉红色桃形了。那种颜色,那种形状,贴在女孩脸上会很可爱,贴在男人身上……
“又乐,你刚才说……”
“我什么也没说。”
“……明明有说。”
“你耳鸣。”
“……”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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