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家穷得要命,母亲就是在生下我之后被饥寒夺去了生命。父亲说,母亲在临死前把一身的破衣衫都脱下裹在了我弱小的身上,她是赤裸裸被埋掉的。可能是我的命大,竟然在父亲东借一口奶西借一口饭中活了下来。
我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和我差不多的孩子们都上学去了,父亲总是搂着单薄的我说,孩子,再等等,等爹攒够了钱送你上学去。说着,豆大的泪珠就从父亲的眼里滚了出来。
那年冬天,父亲无意中在山上捉回一只漂亮的小鸟,用绳子拴了腿让我玩儿,我看它可怜,就把绳子解了,让父亲做了一个小笼子把它放在了里面。可是小鸟并不理解我的心,不吃也不动,眼看就要死掉了。我急了,跪在鸟笼旁求它活下来,求它和我做朋友。也许这只小鸟很有灵性,听我说完,叽叽叫了几声,站起来开始吃东西了。
有了这只小鸟,我快乐极了。没事的时候,我总把我想说的话一点一滴地讲给它听,听到伤心处,它低头陪我伤心;听到高兴处,它拍翅膀高兴地叫。再后来,我就把它从笼子里放了出来。就在这时,我生病了,脸黄黄的,站也站不稳,医生说我是缺少营养,必须得补一补,要不后果不堪设想。可那时父亲哪有钱给我买补品呀,一日三餐,我俩能不饿肚子就不错了。父亲紧皱眉头,不住地叹气。突然,他看到了守在我身边的那只小鸟,他像是看到了希望。我被父亲那种邪恶的目光吓坏了,我求父亲千万不要伤害它,我不可以没有它。父亲久久地望着我,努力地点了点头,我才敢放心地睡了下来。
醒来后,父亲说那只小鸟死了,是老鼠咬死的,他用这只小鸟给我煮了一碗汤,让我喝了吧。我只管哭,父亲也陪着我哭,哭够了,我端起碗,闭上眼睛,真的把那一大碗小鸟汤喝了。好神了,从那一天起,我身体渐渐好起来,父亲的活也干的顺利多了。第二年,我背起书包上学了。
一晃那些艰难的日子已经远去了,父亲也已经老了,我把父亲接到了城里我的身边来生活,怕他寂寞,我就给他买了两只可爱的小鹦鹉。我们一家人常常被父亲训练的小鹦鹉逗的开怀大笑。可是有一天,父亲笑着笑着突然哭起来,我们急忙问他怎么了?半天,他才伤感地说,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会过上这天堂般的日子,可有一件事他一直感到很内疚,我童年的那只小鸟是他害死的,可他并不想伤害我。我说我知道,就是因为你爱我才害死那只小鸟,如果没有那碗小鸟汤,我可能活不到现在。父亲说,那倒是,就提起笼子上街遛鸟去了。
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我眼里涌出一股辛酸的泪水。
父亲对孩子的关心,孩子对父亲的体谅,孩子对小鸟的愧疚。这几种情感交织在一起,相信比那碗小鸟汤的滋味要复杂得多,而这些情感实际上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