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去酆城寻找生母是去年秋天的事。
马超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是在养母中风后。二十年前一个九月的早晨,养母在酆城一口水井边捡到已经奄奄一息的马超。这是养母能够告诉马超有关他来历的全部细节。也是马超寻找生母的全部线索。马超本想等养母病愈后带他去酆城寻找生母的,但是养母一病就是四年。
马超常常对女友向梅说:"我母亲是不可能遗弃我的。"
养母是在去年秋天的一个黄昏去世的。养母葬礼一结束,马超就带着向梅登上了去酆城的火车。
马超和向梅到达酆城天已经黑了。他们在城门口的一个小旅店住下。马超从旅行包里拿出纸张和笔墨,趴在床上写寻母启事,向梅在店主的帮助下打浆糊。马超写好一张启事,向梅就把马超的两寸免冠照贴上去。启事写好后,趁着天黑无人,他们把寻母启事贴到酆城主要街道电线杆上。
寻母启事
二十四年前一个秋天的早晨,我母亲一不小心把我遗弃在酆城一口水井边。今天我来酆城寻找我的生母。如果你是我的生母,请你来认领我。上面是我的照片,我一定得很像你,你一看就知道我是你遗失的儿子。如果你是我母亲的亲戚,朋友,邻居,你们看到我的照片,看我长得像谁,就一定能帮我找到母亲。
寻找人联系地址:立新旅店102房间电话77524
贴完最后一张启事,马超和向梅累得瘫在路边。马超借着微弱的灯光欣赏自己的杰作。这是他用四年时间想出来的办法,在偌大的酆城寻找生母,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第二天一早马超就守着旅店服务台上的电话。每一个电话,每一个进店的陌生人,都使他紧张得牙齿打颤。直到深夜,没有一个人找他,没有一个电话找他。马超没有失望,他想一定是启事贴少了,母亲没有看到启事,那些知道线索的人也没有看到启事。马超连夜赶写寻母启事,把启事贴遍酆城所有的电线杆。但是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仍然没有一点音信。马超丧魂失魄,整天泪流满面地抱着服务台上的那部电话。他坚信一定能等到母亲。"我母亲不可能遗弃我,我一定能找到我母亲!"他不断重复这句话。直到向梅告诉他,他们身上的盘缠只够用一两天了,他才决定暂时离开酆城。店主说:"主意绝对是一个好主意,但是毕竟二十年过去了,也许你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也许你母亲不是酆城人。你放心,你们回去后,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们。"
离开酆城那天,马超和向梅去找那口井。刚到酆城时,马超就想去找井了,但他不敢离开旅店,怕与母亲失之交臂。从店主那里得知,酆城只剩三口枯井,都在城南。
在路人的指引下,他们终于找到位于南云场的那口井。
马超抚摸着井口说:"母亲为什么来到井边?她可以把我丢在任何地方,她为什么把我丢在井边?"
马超突然转身对向梅说:"她是想把我扔到井里去的,她到井边来是想把我扔到井里去的,后来她不忍心把我扔到井里,把我丢在了井边。"
马超瘫坐在井边说:"母亲为什么想把我扔进井里呢?母亲一定是上了哪个男人的当,母亲恨那个男人留下的种,母亲怕人家知道她有私生子,但我母亲终于没有忍心,她把我丢在了井边。"
在路人的指引下,他们在磨子口找到了第二口井。马超抚摸着井口若有所思地说:"母亲为什么来到井边?母亲为什么把我丢在井边?不!她到井边来不是想把我扔到井里的,她到井边来是想抱着我一起跳井的,对了,她是想抱着我一起跳井的!她舍不得我,才没有跳,才把我丢在了井边。"
马超坐在井边说:"母亲为什么想抱着我一起跳井呢?一定是哪个男人抛弃了她,母亲绝望了,母亲不想活了,母亲怕我一个人在世上受苦,她决定和我一起死,她决定和我一起上天堂,但她不忍心我这么小就死,才没有勇气跳下去,才把我丢在了井边。"
在寻找第三口井的路上,马超自言自语道:"我母亲本想抱着我一起跳井的,她舍不得我死,她要让我活下来!"
在灵云庙后院,他们找到了最后那口井。马超一看到那口井就说:"就是这口井,就是这个地方!"向梅很惊讶。
马超说:"我梦见过,跟我梦里一样的,寺庙,狮子,麻石地面,还有银杏树。"
马超坐在井边说:"我母亲为什么把我丢在井边呢?"
马超突然如梦初醒大惊失色地站起来说:"天哪!我们搞错了!她到井边来不是想把我扔到井里的,也不是想抱着我一起跳井,她来井边是她自己要投井的!她把我丢在井边,自己跳了下去。"
马超说:"我母亲为什么跳井呢?母亲一定是被哪个男人抛弃了,母亲带着我四处漂。母亲无路可走了,母亲无力抚养我了,母亲感到对不起我,所以母亲自己跳了井,把我丢在了井边。"
马超突然要下井。
向梅说:"不能下去。"
马超一定要下去。
马超把井绳系在腰口,在向梅帮助下,慢慢滑了下去。
马超在井下说:"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向梅一惊:"找到什么了?"
马超上来时双手捧着一把簪子说:"是我母亲的,这把簪子是我母亲的。"
向梅说:"你怎么能肯定这把簪子一定是你母亲的呢?过去投井的女人多的是。"
马超说:"是我母亲的,我知道,肯定是我母亲的。"
马超泪如雨下:"我说过,我的母亲是不可能遗弃我的,世上哪有母亲合得遗弃儿子的?她自己无路可走跳了井,才把我丢在了井边。"
马超搂着井口失声痛哭。
马超的思念显示出了神奇的力量,他不仅一眼认出了当年自己被抛弃的那口井,而且还坚决要下井寻找母亲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