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我们的内心会产生一种无名的胆怯,这种胆怯就是躺在床上也会出现,莫名其妙。它是一种判断上的误差,内心的惊厥,及对事物的过分忧虑所导致的生理现象。这种内心的严重失调,让我们踌躇不前。
问题是,这种恐惧并非来自真实的客观世界,而是来自我们的内心,是由我们深藏不露的内心体验和自我的损伤所造成,而不是伸手就能触摸得到的现实世界。在我们面对惊吓、疑惑、误判、担忧所造成的阻碍时,我们最好冷静下来,问一问我们自己,我们的内心世界是否存在着某种不良,还是因生活的挫折与重压而导致了一些缺陷。
能统治自己的人是最伟大的统治者。妈妈永远的“好”
母亲是个好女人,她真的很好。不管她感觉多么糟糕,也不管这一天过得多么倒霉,如果你问她怎么样,她一定会回答--“很好”。母亲经历坎坷,从德国移民来的外祖父英年早逝,她15岁就被迫辍学,整天做工贴补家用。母亲常说,她小小年纪就懂得了生活不总是赐予你想要的东西,你只有尽力打好手中这副牌。她永远保持着积极的心态,不肯让别人为她担忧。
年逾古稀的妈妈不幸中风,她被迫放弃了独立的生活,搬来和我同住。她还不得不放弃了开车和购物--她最钟爱的两件事。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里,如果谁问起她过得怎么样,她都答以那句令人信服的“很好”。
一天,妈妈在喝汤时第二次中风,这次发病夺去了她大部分的视力和活动能力。医生说仅靠家人照顾已经不够了。于是她一出院,我就安排她住进了一家私人疗养院。她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家了。每天我都去看望她,每次问候她的时候,她永远微笑着回答我--“很好”。妈妈很早以前就明白,幸福生活的秘诀就是微笑一次便幸福一次。
那天,当我迈进疗养院前门时,发觉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儿。负责照顾妈妈的护士招手叫我过去,告诉我疗养院主任想和我谈谈。
我向主任办公室走去,心里七上八下。记得我小时候,妈妈也曾几次被叫到学校主任的办公室,那向来不是什么好事,想必今天也是如此。主任见我进门,起身与我握手,问候道:“还好吗?”我回答说这要看他和我谈什么。他告诉我,一位老年痴呆症患者把我妈妈错认成她的孩子--她的不肖之子。那女人主张棍棒教育,工作人员还来不及阻止,她已经煽了妈妈一顿耳光。
一想到妈妈被人殴打--从没动过我一个指头的妈妈,已毫无防御能力,甚至看不到袭击者是谁……可想而知,当她无缘无故挨打时会有多么害怕!我气愤极了。我将妈妈送进这所高档疗养院,是因为这里能给她最好的照顾,而不是送来挨打的!我问母亲现在在哪里,得知她在自己的房间后,我怒气冲冲地离开主任办公室,奔向妈妈的房间。我永远忘不了眼前的一幕。妈妈瘦弱的身躯坐在轮椅里,形单影只,狭小的房间忽然显得那么空旷。我轻轻走到她身边,她的脸已肿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我眼里溢满泪水,心中悲愤交加,真想大喊几声!这样的事竟然发生在最善良的妈妈身上,她从没伤害过任何人。
我勉强挤出一句:“嗨,妈妈,你怎么样了?”妈妈朝我所在的方向微笑了,答道:“很好。”我的愤怒和悲伤顷刻间烟消云散。如果身困轮椅,生活在灰暗世界中的妈妈仍能微笑并感觉良好,我还能有其他感觉吗?如果她能够宽恕,我也能。一旦宽恕,我只觉一阵平静涌遍身心。
“你怎么样,艾伦?”妈妈问,她拒绝隐没微笑。
“我很好。”我说。
充满着欢乐与战斗精神的人们,永远带着快乐,欢迎雷霆与阳光……
孩子的眼睛
有一回,我和一位朋友去郊外钓鱼。因为天气晴好,朋友的妻子便抱了只有四个月大的女儿同行。当我扒开襁褓,正打算欣赏一下他们那个宝贝女儿的小脸时,却看到一双大大的眼睛已经在定定地望着我。令我惊异的是,那双眼睛,竟是湖水一样的清澈。那清澈,除开了一点好奇之外,洁净得没有一粒尘埃。一时间,我被那双眼睛震撼了,心想:“啊,原来人的初始的心,本来应该是这样圣洁的呀!”
如今几年过去,许多事也与时间一起流逝,不再存下什么记忆,但那孩子湖水一样清澈的眼睛,却时而仍会闪动在我的面前,令我感到圣洁的魅力,并想到人们回归圣洁的可能与意义……
而且,自被那一双湖水一样清澈的眼睛震撼以后,我竟于无意中养成了一个习惯:经常会注意他人的眼睛,看看他人的眼睛都是怎样的--当然,那都是大于四个月的眼睛。遗憾的是,我却再也没有看见过那样清澈的眼睛了。
我看到的,是自负的或卑怯的眼睛,是得意的或愁苦的眼睛,是明朗的或阴鸷的眼睛,是真诚的或虚伪的眼睛……当然,更多时候我看到的,总是把它们杂糅在一起的眼睛。只是跟那个孩子的眼睛相比,这些眼睛都是浑浊的!
是的,一般来说,我们并不邪恶,但我们却无法不浑浊!
有一回,为出版一本散文集的需要,我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照片都找出来进行挑选。我竞发现:8个月时,我的眼睛竟然也是清澈的,清澈得就如同那个孩子一样一尘不染!可惜十几岁时,我的眼睛里有了忧郁,显见了我少年时期的某种艰难。但二十几岁时,我的眼睛里却出现了若干狂妄,那是我提刀而立、踌躇满志的写照。三十几岁时,我显得有些愁苦或者其实是一种迷惘,表现了我在那时的对于自己对于世界的徘徊与选择。四十几岁时,我的眼睛里加进了些许狠劲儿,表明了我怎样对着恼人的起伏……而今天,我的眼睛则反映出了几分木然或淡然,似在说明我的已经明白或依然糊涂。
只是,确切无疑的是:自八个月后,我的眼睛便渐渐地浑浊了起来。
“看来,要想永葆清澈……是不可能的呀!”,我想。
“那么,人生就是一个从清澈走向浑浊的过程吧!”
随着我们一天天地长大,我们总是要复杂起来的,因为这是对于生活的适应。而复杂体现在眼睛上,就是浑浊。
我们无力拒绝复杂,因而便无力抗拒浑浊。这很无奈。但我们却不应该忘记我们曾经清澈过!
而且,我们如果还能够被这清澈所震撼,就说明在我们的心中,至少还留有一块圣地--就是对于圣洁的向往和崇拜!
是的,我怀念清澈,就是我向往并崇拜圣洁!
只是可惜,就好像一件白色的衬衣染上了污渍,任你再怎么清洗,终究也无法使其回复纯白;同理,我们的心灵既已不再单纯,也就不再可能回复孩子似的清澈。那么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浑浊下去吗?
我想起了我在一座山寺中见过的一位老人。那一天,我们在那座山寺的草地上发现了一条蛇,正准备找到什么东西--比方说一块石头或一块砖头,去砸死那条蛇的时候,一位老人走了过来,微笑着对我们说:“不,不要伤害它。它是我们应该保护的动物。来,让我把它引走吧。”他就这样,在我们惊异的目光注视下,卫护着那条蛇,请那条蛇离开了那座山寺……许多年过去,我犹记那位老人的眼睛是慈祥的睿智的,也是淡定的博大的……
于是我开始知道,虽然我们不再能够清澈,但我们却可以慈祥,可以睿智,可以淡定,可以博大。而这些,难道不是对于清澈和浑浊的超越吗?这样的一种眼睛,难道不也是圣洁的吗?
那么就是说,我们虽然早已离弃了孩子似的清澈,但对于圣洁的追求却还是不必放弃的吧?
是了,我们不会放弃--因为在我们的心里,总有一种清澈在。
没有单纯、善良和真诚,就没有伟大。
我在
记得是小学三年级,偶然生病,不能去上学,于是抱膝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寂寂青山、迟迟春日,心里竟有一份巨大至今犹不能忘的凄凉。当时因为小,无法对自己说清楚那番因由,但那份痛,却是记得的。
为什么痛呢?现在才懂,只因你知道,你的好朋友都在,而你偏不在,于是你痴痴地想,他们此刻在操场上追追打打吗?他们在教室里挨骂吗?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啊?不管是好是歹,我想跟他们在一起啊!一起挨骂挨打都是好的啊!
于是,开始喜欢点名,大清早,大家都坐得好好的,小脸还没有开始脏,小手还没有汗湿,老师说:
“XXX”
“在!”
正经而清脆,仿佛不是回答老师,而是回答宇宙乾坤,告诉天地,告诉历史,说,有一个孩子“在”这里。
回答“在”字,对我而言总是一种饱满的幸福。
然后,长大了,不必被点名了,却迷上旅行。每到山水胜处,总想举起手来,像那个老是睁着好奇圆眼的孩子,回一声:
“我在。”
“我在”和“某某到此一游”不同,后者张狂跋扈,而说“我在”的仍是个清晨去上学的孩子,高高兴兴地回答长者的问题。
其实人与人之间,或为亲情或为友情或为爱情,哪一种亲密的情谊不能基于我在这里,刚好你也在这里的前提?一切的爱,不就是“同在”的缘分吗?就连神明,其所以神明,也无非由于“昔在、今在、恒在”,以及“无所不在”的特质。而身为一个人,我对自己“只能出现于这个时间和空间的局限”感到另一种可贵,仿佛我是拼图板上扭曲奇特的一块小形状,单独看,毫无意义,及至恰恰嵌在适当的时空,却也是不可少的一块。天神的存在是无始无终的无限,而我是此时此际此山此水中的有情和有觉。
读书,也是一种“在”。
有一年,到图书馆去,翻一本《春在堂笔记》,那是俞樾先生的集子,红绸精装的封面,打开封底一看,竟然从来也没人借阅过,真是“古来圣贤皆寂寞”啊!心念一动,便把书借回家去。书在,春在,但也要读者在才行啊!我的读书生涯竞像某些人玩“碟仙”,仿佛面对作者的精魄。对我而言,李贺是随召而至的,悲哀悼亡的时刻,我会说:“我在这里,来给我念那首《苦昼短》吧!念‘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读那首韦应物的《调笑令》的时候,我会轻轻地念:“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跑沙跑雪独嘶,东望西望路迷。迷路迷路,边草无穷日暮。”觉得自己就是那从唐朝一直狂驰至今不停的战马,不,也许不是马,只是一股激情,被美所迷,被莽莽黄沙和胭脂红的落日所震慑,因而思绪万千,激情不知所止。
看书的时候,书上总有绰绰人影,其中有我,我总在那里。
《旧约·创世纪》里,堕落后的亚当在凉风乍至的伊甸园把自己藏匿起来。上帝说:
“亚当,你在哪里?”
他噤而不答。
如果是我,我会走出,说:
“上帝,我在,我在这里,请你看着我,我在这里。不比一个凡人好,也不比一个凡人坏,我有我的逊顺祥和,也有我的叛逆凶戾,我在我无限的求真求美的梦里,也在我脆弱不堪一击的人性里。上帝啊,俯察我,我在这里。”“我在”,意思是说我出席了,在生命的大教室里。
几年前,我在山里说过的一句话容许我再说一遍,作为终响:
“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人是万事万物的中心,是世界之轴。
跟随自己
北国的深秋,万物开始凋谢,朔风阵阵,红叶飘零。而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秋的寂静,一个非凡的生命降临人世。一位富商的家中,多了几分繁忙,多了几分喜悦。他就是李叔同,后来的弘一大师。早年严格的家教,使他成为一名绅士,少年完善的教育使他成为文人,自己的勤奋又使他成为画家。青年时,他远渡重洋到日本留学,并在日本娶妻生子。这时的他,可谓达到完美。人间凡是想得到的优点他几乎都拥有:高大帅气,诗文书画,珍宝钱财,应有尽有,而且家庭和睦。
正是这样一个人,在一个极其普通的夜晚,没有告诉谁,只身前往杭州一家寺庙遁入空门,法号演者。
这时的他已经是享誉国内外的名画家。
他的家人和朋友都来劝他还俗,但都被拒绝。有人问他为什么要出家,他只是淡淡答道:“我想来就来了。”这句话令多少人震惊。在现今的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够“心不为形役”?世俗的世界上让多少饮食男女承担了欲望的负载。他却轻松地从中走出,让人感叹也让人敬佩。
当时的国画大师金智勇也对他的行为不理解,并亲自到杭州看他。而他的回答却是:“我能做到最好,所以我就选择了。”此后的他一心钻研佛法,足不出户,终于成了佛学专家,被人们尊称为弘一法师。
这是一次世俗与心灵的交战,这也是“心”和“形”的较量。
人定时分,独自侧倚栏杆,回看历史长河,人生只不过是转瞬而逝的浪花。自己的一生应由自己掌握,无需受世俗左右。在短暂的一生中,让自己的灵魂做主,即使在风烛残年之时也不会悔恨一生的虚度。
正如公元4世纪时的荷马,他处在一个迷茫的时代,当时没有人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社会。人们纵酒欢歌,而荷马却在人声的喧闹中跟随自己的灵魂,独自寒窗沥血,青灯走笔,用灵魂铸造了《荷马史诗》,同时也铸就了自己不朽的名声。跟随自己,抵制物欲的袭击,使心不为形役。即使自己不能成为圣人,只要心中有了圣人的目标,在别人眼里,你也将成为一位圣者。
我从来就认为人的自由并不在于可以做他想做的事,而在于可以不做他不想做的事。
换个方式回忆痛苦
你在对别人讲述自己人生故事的时候,是用第一人称“我”来叙述,还是像看电影那样的,给别人描述一个“他”的故事?
2005年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者想测试一下学生怎样对待记忆中那些令人尴尬的事情,让大学生回忆过去最让他们感觉窘迫的时候。这些大学生往往形容自己在中学的时候不怎么会和别人交往。他们中的一半用第一人称“我”的方式重新想象自己往日的屈辱,另一半用的是第三人称“他”的方式。
调查者们发现,和“我”相比,用“他”的方式回忆痛苦的往事明显会轻松些。这大概是因为用第三人称的方式讲述自己的故事,可以拉开过去种种痛苦体验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允许你重新体会过去的经历,集中注意力于为什么你会感觉不舒服,而不是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当你回首自己过往的痛楚时,不妨采取第三人称的方式。旁观者的姿态或许能让你更清楚、更健康地面对这一切。
我经历了一些很困难的日子,在回忆的时候唯一能安慰我的,乃是不管怎样困难,我都诚实地应付过来了。
被时间磨损的手表
时代裹挟着浪潮前进,总有一些东西落后一步,惨遭淘汰,就如腕上的表,在某个时代风行一时,到如今除了作为装饰用的时装表,还有用来表示身份的名牌表,已经鲜有人戴。在时光的旮旯里,手表依旧在精确地计算着时间,不管有没有人理会。
他还顽固地戴着他的表,一戴就是10年。表是好表,舶来品,精致的表壳闪烁着冷冷的光芒,那是一种贵气得不把人看在眼里的冷漠。它只遵从自己的节奏走着,每一次报时,那个指针总是准确地指向正中央。有一次甚至掉到水槽里,捡起来后依然滴答滴答地响。
可就是这一块手表,在某一天,再怎么上发条也没有用,指针静止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街角不远处便有一个修理钟表的摊子,已经有相当长的年月了。他把表递过去,修表匠端详了一会儿,说洗一洗油应该就可以了。就在这当口,他转过身接了一个电话,没什么大事,却牵牵扯扯说了半天,等他接完电话回过头来,表已经快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