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潋滟伏在饭桌上佯装睡去,宋琬儿则再也支持不住,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而后被石东晏扶住。
石东晏看了伏在桌子上紧闭双眼的水潋滟,皱起眉头将宋琬儿扶起来,对耶律行说:“叶公子,劳烦帮我看一下颜儿,我先将琬儿送到房间。”知道水潋滟没醉,这话他也是说给水潋滟听。
“石兄弟放心!”
耶律行点头同意,等石东晏与宋琬儿走出房间,他笑着轻敲桌面说:“人家都走了。”
水潋滟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空空的座位,又转头看看耶律行,没有说话。
“真不知道你有如此高的酒量,喂,说实话,你能喝多少?”耶律行倒是对这个很感兴趣。
喝多少?打她十一岁跟外公第一次喝酒,他就是千杯不醉,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喝多少酒。
没有回答耶律行,水潋滟起身,同时抄起桌上一壶酒,向外走去。
酒这个东西就是辣辣的,能让人热乎乎的,其他的就没有了,有人说酒能消愁,醉了就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忘记了,今天她就非常不开心,可是她也没醉过呀,这可怎么办?她一边走一边喝着酒。
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装醉,只是看到东晏哥哥那个样子,她就情不自禁地软下来,不要他为难。
耶律行跟着她走出客栈,并示意穆师傅他们不要紧跟着自己。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水潋滟轻轻哼唱着诗经中的诗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歌曲婉婉动听,又令耶律行眼前一亮,他只是跟着她,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着,任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忽地她突然转头看他,小脸上有酒后微微的红晕,“这是我和外公到扬州的时候学的,好不好听?”
没想到她会突然问他,耶律行微愣了一下,而后笑着点头。
看着她在街上游荡,恍若有心事的样子,竟然也让他跟着安静下来,听着她哼唱的小调,随着她的步伐游走在夜晚空旷的大街上。
“诗经我本也念过,所以这首曲子,我听了一遍便记住了。当时只觉得调子好听,可现在却只想起这首曲子来。”说完,她又接着唱道,“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酒壶里的酒已经被她喝完,她脸上出了有微微的红晕之外头脑依旧很清醒,叹了口气将酒壶丢在一旁,走到耶律行的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他,而耶律行也笑着任她打量。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跟着我?”她问他,同时也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你记得吗,在光明客栈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好像还在哪里见过你似的,只是我现在想不起来了!”
耶律行刚要开口,水潋滟抬手又做出个停止的手势,而后她又开始说话:“其实我倒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只是我现在好想和人说说话。”
她站在街中间,抬头看着弯月,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在石家堡的时候,我和东晏哥哥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后来同外公在一起,当我想念东晏哥哥的时候,就去和山说,和树说,和草说,和月亮说,说颜儿什么时候学会的轻功,说颜儿什么时候学会的刺绣,说颜儿什么时候学会的煮饭,这些我都像东晏哥哥能听到。今天,我遇到了东晏哥哥,实实在在的东晏哥哥,我想将颜儿这么多年不在他身边所经历的事情全部告诉他,可是东晏哥哥的身边又多了宋琬儿!以前,东晏哥哥总是站在我这边的,不论我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会护着我,可是现在……好像不一样了……”说着,她的小脸垮了下来,小时候的承诺,东晏哥哥似乎也没有记得呢!
听着听着,耶律行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开始低落起来,甚至开始嫉妒起那个石东晏来了。
“如果你不开心,以后可以跟我说,不用再去找什么花花草草去说。”耶律行将她仰望天空的小头颅转向自己,再一次近距离地看着她娇艳的小脸说,“如果你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也可以跟我说,不用再对着月亮说。”
“开心的事当然要和东晏哥哥说咯!”水潋滟打掉他的手,同时回应给耶律行一个他很无知的眼神,而后淡然走开。
耶律行刚刚还低落的心情瞬间转变为抓狂,他双掌攥成双拳,双拳又伸开成双掌,最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怨气,心中暗骂:这个不识趣的丫头!
“石公子。”穆师傅来到宋琬儿的房门外,低声轻唤。
“穆师傅?是否是来告诉我颜儿消息的?”石东晏将刚刚吐完的宋琬儿安置好,开门询问。琬儿果然喝多了,一回到客房便开始呕吐,而他虽然一直在照看琬儿,却也一直听着隔壁颜儿的动静,而颜儿至今还尚未回房间。
“石公子,水姑娘现在正和我家公子在一起,我家公子让我回来知会石公子一声,叫你不用担心。”
“那他们在哪里?”
颜儿刚刚佯装醉倒,而自己又先来照顾醉倒的琬儿,颜儿现在一定觉得很委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她回去哪里,会做什么?而这次出去又是同那个满身都是谜的叶公子出去,石东晏的心开始有些慌乱。
“至于他们现在在哪里,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石公子请放心,我家主人自会照顾好水姑娘的。”穆师傅说完就转身离开。
石东晏看了一眼宋琬儿,她已经安静地躺在榻上不再乱动,他反手将门关上,自己则从窗口飞身跃上房檐,居高临下地寻找水潋滟的身影。正巧看到水潋滟仰望天空,耶律行双手抚着她的脸的情形,那一瞬间,石东晏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漏掉了些什么。
他转身,不想见到颜儿与那个叶公子亲昵的画面,却又踟蹰了会,最终赶上前去。
“颜儿。”他追上她,随即拉住她的手让她停止再走动,一脸包容的微笑问着:“你不是醉了吗?”
“东晏哥哥!”水潋滟看到从天而降的石东晏,惊喜地叫出声来,东晏哥哥来找她了,东晏哥哥依旧是想着她的!“我……醒酒了,嘻嘻……”
“鬼点子真多!”石东晏看着她白皙却微微泛红的脸,又想起刚刚耶律行双手捧着她脸的情景,心中更是不舒服,他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拂过她脸庞耳畔,“不知颜儿何时练就的好酒量,只是斗气逞能就万万不该,东晏哥哥好不容易再和颜儿相聚,不想颜儿再出任何异况,知道吗?”
“嗯。”水潋滟乖乖点头,也因石东晏的关心而笑得甜甜的。
“还有,下次不要再和琬儿斗气。”对于这一点,石东晏对颜儿倒是没什么信心,而水潋滟顾左右而言他的话也确实印证了他的猜想。
“东晏哥哥,你看那弯弯的月亮像不像颜儿的眼睛?”她一脸笑眯眯的,只是不做回答。
石东晏也只能陪着她一起笑出声来,只要下次不太过分就好。
“叶公子,谢谢你帮我看着颜儿,现在颜儿由我照顾就好。”说完,他拉着水潋滟离开。
耶律行看着水潋滟离开的背影,淡淡一笑,这个丫头特立独行,不同流俗,对他像风像雾忽远忽近,而她可能不知道,这样的她有多大的吸引力。现在这丫头满心满眼都是石东晏,只是那个石东晏却一直在犹豫彷徨,不知心之所属。既然这样,那就由他将她带回契丹,那样他每天可能会有很多的乐趣!
石东晏回中山郡的队伍越来越壮大,耶律行已经弃马步行加入他们的大军中,随行的穆先生倒是不言不语听候吩咐,只是大胡子杜满一脸的不情愿却不敢开口。
一行人顺着官道走入一片树林,他们前方还有一支镖队,只是他们已经在树林中走了半个时辰了,仍然没有走出这片树林。
“小少爷,我们好像在这林子中转圈,这个地方我们刚刚好像到过。”穆师傅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全身开始戒备起来,“看这林子中的路倒像是人特意修出来的,我们貌似进了有人特意布下的迷魂阵里。”
耶律行本也觉得奇怪,经穆先生一说,就更觉得异常了。
石东晏也看了看身边的环境,停下脚步。
“可是我们又不是什么富贵之人,如果真有人布局有什么理由要加害我们?”宋琬儿不解地问道,而后转头冷眼看着耶律行。
耶律行迎上宋琬儿怀疑的目光,似笑非笑地说:“琬儿小师妹,在下虽是生意之人,但自从与石兄弟同行之后与各位一起同吃同住,并没露外财呀!”
耶律行暗忖:如今若真是针对自己而设的迷魂阵,就恐怕不是敛财这么简单了,难道他的行踪与身份败露,有人特意针对他而来?
“我看,这迷魂阵针对的不是咱们,是他们!”水潋滟指了指前方还在林子中绕路的那支镖队说。
打一进这林子,走了没有半柱香的功夫便发现他们已经走到别人布下的阵里了,而这个阵与外公研究的阴阳八卦阵有些相似之处,只是如果拿这个阵与外公的阴阳八卦阵比,这个阵只能说是皮毛而已。
只是东晏哥哥他们都没有发现,她也便不做声,反正这几天路上太过消停,多些调剂也是好的,她也要看看模仿外公八卦阵的这些人的用意为何。现在大家都发现了这林子的异常,她也只好说出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