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芝姑夫妻和李金莲等带着孤幼院的20多个孤儿寡母,经豹子山绝壁下突围后,往北走了两天多,于第三天下午到了云头山东侧的山脚。此时,他们和游击队已失去联系,不知往何处去,在路边休息,见路边拐弯处看到有一人过来,只听刘彩彩突然喊了一声:“泽幺。”泽幺本名贺文泽,20多岁,正是三年前在尖洞的一次战斗中为掩护湘鄂边游击队撤退时身负重伤,被贺教之、李登顺、贺学权等三人收藏在这户文姓人家的,伤好后与这户人家的姑娘成亲。贺文泽看到他们饿成这样,二话没说,赶快带他们回到家中,吩咐老婆文昌运赶快弄吃的。到了晚上由于小孩缺奶吃,老是哭个不停。刘彩彩抱着孩子轻声哄着:“乖宝宝,不要哭,这儿哭不得”。
贺芝姑道:“住在这里还不行,我们得转移,不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找来贺文泽商量,看看有无隐蔽的地方。贺文泽说在山的背后有一溶洞,洞中有水,洞口较隐蔽,一般不会被人发现,明天一早我带你们去。贺文泽将他们送走后,马上回来到山掰包谷。那时包谷还只有七成熟,也管不得那么多,包谷米掰不下来就用刀削,然后做成粑粑。又还不敢从门口出来,怕人跟踪,就在睡房中将地板撬开,挖地洞从屋后岩坎上爬出去给他们送吃的。
就这样在洞中坚持了十多天,由于没有营养,贺芝姑给孩子嘴里塞着干瘪奶头,但孩子喝不着奶水,还是一个劲的哭,“乖宝宝,不要哭,这儿可哭不得啊!”刘彩彩抱着小儿子轻声哄着。
“给她喂点奶吧!”周兴怀在一旁说。
“哪里还有奶,没有好吃的,我的奶都干瘪了。”
“她是要吃点肉,不吃肉,怎么发奶。”贺之姑感叹道。
“粮食都没多的吃,哪里还有肉吃。”刘彩彩道。
“我去打个野物,改善下吧!”周兴怀道。
“不,你不能去打野物,你只要一响枪,咱就会暴露目标的。”贺之姑又道:“这几天风声很紧,团防不是又跟踪来了吗?他们正到处搜寻抓捕我们,我们还是小心点好啊!”
“我知道,朱疤子和向胖子带着人到处在搜山,咱们要多提防。”周兴怀说:“可孩子没奶,刘彩彩不吃点肉怎么办啊。”
“坚持一下吧,给孩子先喂点苞谷糊吃,只要团防撤走,我们就可以出去活动了。”
“我还是想出去转一转,到山里抓个麂子什么的,也好给大家改善生活,我不开枪,就用刀。你忘了,我这一支镖的功夫?打个野兽算什么。”周兴怀说。
“你是在茅屋里坐不住了吧,那你就去吧,不过,你可记住,真不要开枪,以免让敌人发现。”贺之姑叮嘱道。
“我记着了,你放心!我去去就回。”周兴怀说罢,就带着一把短刀和一支手枪走了出去。
从屋后一条小路斜着上行,十多分钟后,周兴怀到了半坡上一片高大的松树林中,这片林子里有许多枯干的树干,地上的松叶针有几寸厚,在一棵坎岩边的老松树下的蔸根旁,周兴怀发现了十几朵红艳艳的从菌,正待上前去摘,忽见一头黄色的麂子从岩石后探出了脑袋。周兴怀习惯性地拔枪就想射,但突然想起来不能弄出声音来,终于又没扣动扳机。这时麂子似乎发现了有人,立刻掉头就跑。周兴怀掏出匕首猛地刺去,黄麂子一只腿被刺中,但它依然瘸着腿向前飞跑,在一转弯处,迎面忽然与几十个端着枪正搜山的团丁不期而遇。这些团丁是向胖子的部属,自从野鸡山之战后,朱疤子和向胖子又分兵到各处追击游击队,向胖子的队伍此时已进入到了云头山搜查。周兴怀被碰上后,一个团丁大声喝道:“喂,干什么的!”
周兴怀也不回答,只抬手一枪便将这个团丁击毙了。其余团丁立刻开始还击,双方对射一阵,周兴怀转身就跑,众团丁跟着就追。追过松树林中时,一颗子弹打中了周兴怀的后背,他的身子一晃,很快就倒地断了气。
众团丁上前去,围着死者的身体仔细地查看起来。
“这家伙是谁?你们谁认得?”为首一个团丁问。
“不认识,看他拿的手枪,像是贺文慈的人。”另外一团丁说。
“只有请向团长和郁保长来认认了。”
不一会儿,向胖子和郁大麻子走了过来。
“向团长,我们打死了一个拿手枪的人,不知道这家伙是谁。”
“我看看!”向胖子对尸体看了看道:“这家伙肯定是贺文慈游击队的人!”
“对,一定是贺文慈的人,没错。”郁大麻子道:“这家伙既被打死,说明贺文慈的游击队也就藏在附近。”
“好,弟兄们今日有功,咱们要扩大战果,继续搜索。”向胖子又下令道。
众团丁于是奉命又搜起山来。
不一会,有几个团丁发现了山脚柏树林中的茅屋。此时,贺芝姑听到山上枪响,已知发生了险情,她让李金莲带着孤幼院的人赶紧转移,自己率领几个队员冲出茅屋,准备掩护。可刚走到门外不远,众团丁就大喊道:“喂,茅屋里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要想活命就快缴枪吧!缴枪不杀!”
贺芝姑扬手一枪,将喊话的团丁打死,接着又接连放倒了两个。
“打,给我把她打死!”向胖子这时跑过来下令。
众团丁开枪了,一排密集的子弹射过,贺芝姑即倒在了茅棚前的坪塔中,其余几个队员也先后在枪战中被打死。接着,向胖子带数十个敌人渐渐逼近茅棚。这时,茅棚内的小孩吓得哭的哭,叫的叫,一片惊慌。向胖子口里大喊道:“里面的人听着,把枪交出来吧,缴了枪就不杀你们。不然,把你们全炸死在屋里。”
茅棚内,李金莲握着一把手枪,不知怎么办好。她想,自己只要一开枪,敌人必定会疯狂射击,茅棚内的人就会全被打死。不管怎样,这些孩子都是无辜的,为了孩子,也不能开枪啊。于是,她把枪藏进茅棚灶孔灰中,然后大声叫道:“这屋里都是女人孩子,你们别开枪,我们出来。”说罢,就带头走出了茅棚。其余二十多个孤儿寡母也跟着走了出来。
向胖子见是李金莲,不觉淫邪着笑道:“原来是你这小娘们,当初叫你嫁给我,你不从。你要跟着游击队跑,怎么样,还是没跑出我的手掌心吧!你跑到这儿,那贺文慈呢?怎丢下你们不管?他们跑哪去了?”
“不知道,贺大队长不和我们在一起。”李金莲道。
“他们是什么人?”向胖子又问。
“他们都是些孤儿寡母,你抓有什么用,把他们放了吧。”
“放了?这都是红属,我岂能便宜你们。”向胖子眼珠一转,决定把这些人带下山去审讯,随即把手一挥:“给我带走!”
孤幼院的这些孤儿寡母,遂被押往了山下龙潭坪的一座白帝寺庙中,被保安团关押了起来。
当日夜里,向胖子对刘彩彩等红军家属逐个进行了审讯,期望从他们口中查出游击队躲藏的地方,无奈这些家属并不知游击队的去向,审的结果是一无所获。最后,向胖子命人将李金莲押进审讯室道:“李金莲,现在你到了我的手中,你还有什么想法?”
“我没什么想的,要杀要剐随你便!”李金莲道。
向胖子哼了一声道:“你想死是不是?我偏不要你死,你这样的美人儿,死了岂不太可惜?”说罢,眼珠盯着李金莲,忽又劝道:“李金莲,只要你说出游击队的藏身地点,我就马上放了你。”
李金莲道:“我告诉你了,游击队的去向我们都不知道,你何必再问。”
向胖子又道:“就算你不知,也行,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考虑,只要你答允做我的姨太,我立马让你自由,还有享不尽的富贵,你好好想想吧!”
“你不要枉费心机,我不会如你愿的……”
“哼,你落在我的手里,还敢嘴硬,我请你好好想想吧,真若不答允,可别怪我不客气。”
“我说了,要杀要剐随你便!要我答允你做不到。”
“你这个娘们,真的软硬不吃?”向胖子乜斜着眼又道:“嘿,看你长得这么漂亮,要打你我都不忍心。这么着吧,请你唱首山歌怎么样?这唱歌可是你的拿手好戏嘛。”
“要唱就唱,你听着。”李金莲随即编一首山歌唱道:
人不要脸啊,
百事可为;
懒蛤蟆哟,
也想吃天鹅肉。
强扭的瓜儿,
哪能甜罗。
自古有情人哟,
才成眷属。
“嘿,你骂我懒蛤蟆,”向胖子涎着脸道:“老子就是懒蛤蟆,不信就吃不到你这天鹅肉。”说罢,又吼道:“带她下去,记着,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想一想,再不答允就毙了你。”向胖子挥了挥手。几个团丁遂将李金莲又押了下去。
第二天上午,朱疤子闻讯向胖子的人抓到了十多个红属,立刻赶到龙潭坪,与向胖子商议道:“你审问了这些俘获人员吗?”
“审问了。”
“有什么收获?”
“什么都没有,他们根本不知道游击队的去向。”
“我有个办法,可以把贺文慈引出来。”
“什么办法?”
“你以我们两人的名义写封信给贺文慈,要他来替换这些红属,不然就要把这些红属杀了。这样,他必然会冒险来相救,等他来了,我们就可布防擒拿!”
“好,这倒是个好办法,贺文慈若听说红属被关在这里,他不会不管。”
“对,你赶快叫人写吧!”
“好,我马上叫人写!”
向胖子随即唤来副官,让他照此意给贺文慈写了一封信。副官写毕,向胖子又与朱疤子商议道:“这信是写好了,可叫谁能送得到呢?”
“你抓的那些红属,找一个去送就行。”
“对,也只有让他们的人去送,才找得到游击队。”向胖子想了想道:“如果让李金莲去送信,一定会送到,不过,我可舍不得放她去啊。”
“怎么,哪个李金莲,你为何舍不得呀?”
“你不知道,那是个美人儿,我准备娶她为小老婆,若把她放了,她一去不归怎办?”
“那就另派个人嘛,这美人儿你自可享用呀!”
“我给了她三天时间,她若不答应做我小老婆,我就要把她当共匪处置。”
“你要娶她还不容易,随时都可办酒席吗,她敢不从?”
“这女人你不知道,她未必肯屈从,我给她几天时间,她若不肯,到时我再整治罢。”
“那行,你快派人去送信吧!”
向胖子遂让人把刘彩彩押来,然后对她说:“刘彩彩,我给你一封信,你赶紧给贺文慈送去,你告诉他,让他尽快来投降,要不然,我们就会把抓获的这些人统统杀掉!”
刘彩彩疑惑道:“我又不知游击队在哪里,我怎么找得到贺文慈啊?”
“你到云头山去找,到山上去喊,他们听见你的喊声,一定会找你的。”
“那,我去试试,没找着,我可没办法。”
“行,你去,找着没找着,你都要回来,你的孩子在我们手中,你不回来,孩子就没救了。”
向胖子说罢,就把信递给她,一面又叮嘱道:“从明日起,三天内,让贺文慈来投降,你告诉他,三天不来,我们就要开杀了!”
刘彩彩接过信,只得无奈地走出屋,然后心思重重地向云头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