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龙领导的红四军东下洪湖,到1930年冬月,又转战到湘鄂边活动了一段,然后于1931年再次下了洪湖。两次下洪湖期间,贺文慈和贺英的游击队都被留下,一直守着根据地。其间,贺香姑率部活动在鹤峰王家河一带,贺文慈率部活动在芭茅溪一带。
这年一个秋日的傍晚,贺文慈与手下兄弟行军转战在五道水途中,忽见一个寨子前的大树下,有一个穿得破烂的矮瘦汉子被捆绑着,几个人在用木棍殴打他,更多的人在围观。
“喂,你们为什么打他?”贺文慈走过去喝问道。
“这家伙是个贼。”一村民道。
“他偷什么了?”
“偷了我家的包谷。昨晚我睡在床上,听到木梁上有响动,我悄悄爬起来,点燃油灯一看,只见这家伙趴在梁上没敢动,手里还提着一串包谷棒子,当场就被我叫人来抓了活的。”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我叫巫豪,是凉水口人。”
“为啥跑到这儿偷东西?”
“没办法啊,我是个孤儿,到处流浪,填不饱肚子,只好做梁上君子。”
“你是个汉子,怎能走歪门邪道,我让他们把你放了,以后你别再偷了,要靠自己的劳动自食其力,重新做人,行吗?”
“行,行,只要放了我,我一定重新做人,不再做小偷了。”
贺文慈于是拿出一元光洋对那村民道:“这块光洋你拿着,算他赔你的损失,你放了他吧!”
那村民随即喜孜孜接过光洋道:“好,我听你的,把他放了。”就动手把捆巫豪的绳子解了。
贺文慈又拿出两元光洋对巫豪道:“这钱给你,你回家去好好种田,做个庄稼人吧。”
巫豪这时不接光洋,只是又央求道:“我没有家回,父母都不在了,我想跟你去当兵,求你收下我吧!”
贺文慈想了想道:“你要来当兵可以,但当兵有当兵的规矩,你做得到吗?”
“我一定做到,没做到任你处罚!”
“好,一言为定!”
巫豪于是被收留到了游击队中,并渐渐成了贺文慈信任的骨干之一。
湘鄂边游击大队在贺文慈的带领下,在复杂的环境中,与敌人不断作着周旋斗争。一天,部队来到芭蕉湾,在一农家的门前岩塔中正吃晚餐时,忽见村头山路上有两人骑马驰来,为首的一位穿灰色红军服装的胖子一下马就道:“贺大队长,谁是贺文慈大队长?”
“你找贺大队长干什么?”警卫甘荣问。
“我来通知贺大队长开会去。”胖子回道。
“开会?你是什么人?”贺文慈问。
“我是朱世文营的刘连长,朱营长到了汨罗湖,他派我俩来通知你去开会,说有要事相商。”
“朱营长到了汨罗湖?”贺文慈略觉意外道:“你们不是在鹤峰一带活动么?这次怎么回来了?”原来,自贺龙数年前在桑植起义后,朱世文曾带着人枪投奔,后来在贺龙部下当了红军。并当了一名营长。贺龙率部去洪湖后,朱世文被留在鹤峰打游击,这情况贺文慈是知道的。这次他率部回到汨罗湖,到底是干什么呢?贺文慈心中很有些疑惑。
“我们是一直在鹤峰,昨晚才到这里。朱营长这次回来,是有要紧事找贺队长去商量,劳烦贺大队长务必亲自去一趟。”
“好吧,我去去就来,你们等着。”贺文慈没再多想,就带了两个警卫,一同骑马向汨罗湖驰去。
从芭蕉塆到汨罗湖很近,转过一道弯,过罢澧水渡口,上岸就到汨罗湖,贺文慈牵着马,跟随胖子到了村里,只见村中有不少士兵走动,看样子都是朱世文的红军部队。来到汨罗湖的罗家院子,见朱世文笑眯眯地迎上前道:“贺队长,你到底还是来了,我还怕你不会来呢!”
“朱营长,你不是找我要开会吗?”贺文慈问。
“哈哈,贺豹子,我不说开会,你能来吗?”朱世文笑着一挥手:“给我把他的枪给缴了。”
霎时,院子里七八个士兵亮出黑洞洞的枪口,这些人大喝着“不许动!”
“你们这是干什么?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了?”贺文慈惊讶地问。
“别罗嗦!”几个士兵上前强行将贺文慈的枪缴下,伴随贺文慈来的一个警卫欲抽枪反抗,被朱世文的卫兵一枪打死了。
“朱世文!你个野卵日的,为啥缴老子的枪!你莫不是当了共产党的叛徒!”贺文慈惊讶地道。
“嘿嘿,贺豹子,算你说对了,实话告诉你吧,当年你缴了老子的枪我都没记恨,我后来投奔贺胡子当了红军,不料共产党信不过我,我当红军还受到他们怀疑,现在,我不给共产党卖命了!老子不干了,我要跟他们作对。你如果愿意听我的话,收编归我的部队,我可以封一个营副给你当当,要是不肯,那我就收拾了你的队伍,然后打发你去西天,你自己考虑考虑吧!”朱世文道。
贺文慈一听这话,知道情况非常不好,他随机应变道:“这么大的事,你也要让我考虑一下吧!我得回去跟我们那些兄弟商量一下。”
“想回去?没门!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我给你一天时间,你就在这里好好想想吧。”说罢朱世文一挥手道:“把他押下去,好好伺候!”
几个士兵随即将贺文慈反手了绑起来,绑时贺文慈运足气功,任他们摆弄。绑完,他被押进了一间屋子。
胖子刘连长这时又对朱世文道:“朱营长,贺文慈的人枪好像只有几十个,现在都在李家大屋内喝酒,我看可派人去把那些人都收拾了。”
朱世文道:“好,你和王连长一起去带几个人抓了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是!”胖子刘连长与王连长集合了一两百名士兵,迅速向芭蕉塆方向奔去。
此时,在芭蕉塆李家大屋的几十个游击队员,见贺文慈久去不归,一个个正焦急不安。
“拐长伙拐长伙:坏了之意。了,李队长,有队伍朝这儿来了。”一个哨兵匆忙跑过来向分支队长李登顾报告道。
“哼,一定是来袭击咱们的!咱要逮他几家伙逮他几家伙:揍打之意。”
李登顾一声令下,众游击队员随即向后山撤去。
“啪啪!”双方几乎同时开火,但游击队员火力太弱,十几个队员中弹牺牲,几分钟后,刘胖子还是率兵冲进了村子,这时,游击队被击溃打散了,刘连长和王连长随即在村里展开搜索,却没抓到一个游击队员,最后只得悻悻而回。
第二天,朱世文将队伍转移到了苍关峪。贺文慈和其警卫甘荣也被关押到了苍关峪一户农家的仓库里。夜深之后,看守仓库的哨兵打起了盹。甘荣这时对贺文慈道:“大队长,我给你咬断绳索,咱们设法逃出去,不然难得活命哩!”
贺文慈说:“他们绑不了我,我的绳子是松的。你看,那仓顶有块尖板是松的。”说罢,贺文慈将绳索解开后,用力将尖板一推,露出了刚好一人可钻出去的空隙。贺文慈又道:“来时我看了地形,这房子的东南方是一个长满芭茅的岭冈,顺着岭冈往上爬,是一块大树林,这地方我熟悉,等鸡叫头遍时,你我出仓后,各扒一个田丘子眼梭下去。”
转眼间,贺文慈觉得时辰已到,帮警卫解开了捆绑的绳索,乘着微弱的星光向外摸。哪晓得警卫甘荣一不小心,一下子踏在一舂米衬着的对码梁上。衬木棒一松,跨嗒一响,把哨兵惊醒了,贺文慈急转身一看,正前方是丈余宽的猪楼坑,对面有两个游动哨,贺文慈一个健步冲上去,两个哨兵将枪尖刺过来,眼看就要刺到眼前,贺文慈顺势用两只手左右握住两只枪的枪尖,用力一带,两个哨兵都栽下了猪楼坑。这下把所有驻兵都惊醒了,一时间,只听这些人大呼小叫:贺豹子跑了!贺豹子跑了!于是各打起火把晃动去追,这给贺文慈两人逃离反而指点了方位。等到追兵赶来,二人早已消失在了茂密的丛林中,但是两人在逃离中各自跑散了。
第二天下午,贺文慈独自一个跑20多里,逃至野鸡山下,正行走时,草丛中忽然窜出五个头带黑手巾的大汉,各人手里拿着长枪,为首的一人长得个头瘦高,口里只嘿嘿笑道:“客官,你是干什么的?知道到谁的地盘了吗?”
贺文慈一惊,很快又镇定地站住道:“我是四门岩山里的人,到云头山去走亲,经过这里。不知这里是谁的地盘啊。”
“不知道吧,告诉你,这是我们镇山虎赵金辉的山头,怎么样,客官,你若是识相的,就快拿几块钱来,我们就放你过去!”
“我没有钱,一个子儿都没有,山里人哪有钱啊?”
“没钱,那就跟我们走一躺。”
“到哪去?”
“见我们大爷去,看他怎么发落你。”
“去就去。”
贺文慈于是被这几人蒙上眼睛绑了绳索押上了山去。走了约一个多小时,他被押进了山头一栋石头砌的房中。
“大爷,我们抓住了一个可疑人。”为首头目报告道。
“啊,王鹏,你把谁抓来了,解开看看。”
有人上前把蒙眼布解了。贺文慈定了定神,这才看清那赵金辉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其个头矮壮,眉目粗黑,面目有些凶神恶煞,镇山虎的绰号果然名不虚传。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我叫贺善臣,又名贺文慈,四门岩人。”
“什么,你叫贺善臣,又名贺文慈?”镇山虎睁大眼睛看了看道:“难道你就是在湘鄂边当游击队长的贺文慈?”
“是啊,我就是湘鄂边游击大队长贺文慈。”
“不可能吧,你怎么一个人到了这里?”
“不瞒你说,我是被叛徒朱世文出卖抓住了,刚刚才脱身跑出来,没想到在这山脚又被你的弟兄捉住了。”
“啊,我的天,原来是这样。”镇山虎立刻走上前,亲自解开贺文慈的绳索,然后纳头便拜道:“我赵金辉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中冒犯了大哥,还请多加原谅。”
贺文慈忙扶起他道:“赵兄,为何这么说哇?”
赵金辉道:“大哥,你的大名如雷惯耳,你就是水浒中的宋江,是湘鄂边穷人心中的及时雨啊,你打富济贫的事我是十分崇拜呀,我找了你好久没找着,没想到今日这样巧遇了。”
贺文慈道:“我怎能与宋江比,咱们游击队是和红军一样的队伍,我也是听从共产党的领导。”
“听共产党的领导,很好嘛,我也想投奔你的游击队,不知你收不收我呀?”
“你真有心加入游击队,我们当然欢迎。但不知你是怎样拉起这支队伍的?”
“我是被逼上梁山的。”赵金辉接着道:“十余年前,我父亲是个梯玛梯玛:土家族称道士为梯玛。他年老多病,在一次为同乡王财主的老爹跳丧事时,不幸摔倒坎下身亡。王财主不仅拒出丧葬费,而且拒付工钱。我一气之下,拿着一根扁担冲到王家论理,王财主带家丁与我搏战,我学了武功,只几扁担就打死了王财主。出了人命案后,官府通辑捉拿我归案,从此我被迫流落江湖,后来招得几十个弟兄,占住四十八大岔内的野鸡山,才成了山大王。我听说大哥打富济贫,很为人称颂,所以才想率部投奔你的游击队。还望大哥收纳。”
贺文慈道:“好,你们愿意投奔游击队,那咱就是一家人了。待我把队伍都招拢来,咱们的队伍就又壮大了。”
赵金辉当下十分欣喜,立刻下令摆上酒席,为贺文慈答允弟兄们加入游击队而庆贺吃喝了一顿。
过了数日,被打散的游击队中,先后又有李登顾、何子林、童文安、贺教之、周兴怀、巫豪等6位骨干闻讯听令来到野鸡山,与贺文慈相汇了。赵金辉这天特意招待这些人道:“今日在座几人都是游击队有名的骨干,有的我过去听说过,有的没听说,大哥你介绍一下吧。”
贺文慈即一一介绍道:“这位是李登顾,绰号三蔑匠,身手很不错啊;这位是何子林,人称活扁鹊,是个神医;这位是童文安,绰号‘懒虫’,别看他懒,功夫可不差,一把剃刀玩得飞转,故又有人称他是鬼头刀啊;这位是巫豪,绰号‘猴子’,人很机灵,本事大哩;这位是贺教之,你看他长得虎背熊腰,一表人材呀。他有个绰号,叫‘舍命王’。”
赵金辉即插话道“怎么得这个称呼?”
贺教之道:“你不知道,我小时侯给一个名叫“吝啬鬼”的地主家放牛,后来又当长工。有一次,他干了半年活,那吝啬鬼狡猾之极,七扣八扣,反说我欠他的债,气得我一刀把他捅了,犯下这宗命案,我才不得已投奔到了游击队,因为打仗不怕死,大家就取了我一个‘舍命王’的绰号。”
贺文慈接着又介绍道:“这一位叫周兴怀,是龙潭坪人,会使用飞镖,二三十米内,能百发百中,故人称‘一支镖’,有一次,我妹妹贺芝姑在路上被一个地痞抢劫调戏,被他碰上,他只一飞镖就将那地痞耳朵削掉一只,那家伙没命跑了,因‘一支镖’救了我的妹妹,后来成了我的妹夫,自然就加入了我的游击队。”
赵金辉听罢介绍道:“好哇,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各怀不同功夫,我提议,咱们8人以大哥为首,今日结义成弟兄,今后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你们看怎样?”
“好,赞成!”众人纷纷表态。接着,大家共推贺文慈为老大,其余依次排序为老二何子林、老三李登顾、老四周兴怀、老五赵金辉、老六巫豪、老七童文安、老八贺教之。
贺文慈最后道:“咱们拜把结义,我愿意。现在,游击队受了挫折,许多人被打散了。我们这些骨干不能散,咱们要把队伍重新招集起来,坚决保卫我们的根据地。”
“对,我们都听你的,你说结义,咱就结义。”贺教之道。
“行,那咱就结义吧!”
于是,赵金辉吩咐人找来一只公鸡,把鸡头放了血滴进各人酒碗,然后对着天地起誓曰:“我等8人愿意结拜为弟兄,有富共享,有难同当,谁如有背叛行为,甘受天诛地灭惩处!”
又过数日,贺文慈率部重新返回到了四门岩游击队住地,向登兰这时也刚好从鹤峰返回。
“我到香姑大姐那里去了一趟。”向登兰说:“香姑大姐告诉我,朱世文已经叛变红军,让我们小心对付他,没想这次你险遭他害了。”
贺文慈道:“他害不了我,我挣脱绳子从仓库里跑了出来,这家伙成了我们的对头,以后要小心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