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马上回雪院好好反省。”墨连城丢下一句,长袖一拂,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他这话,明显是针对曲檀儿。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生气了?
原地一干人全部愣住,毫无头绪,摸不清墨连城的怒气从哪里来。
“八哥在生气?该生气的人应该是我吧。”墨靖轩迷糊了。
“你莫要放在心上,他是属于高深莫测的人类。”曲檀儿摊手,耸肩,表示她也搞不清状况。当然,不用墨连城警告,她也会直接回雪院,省得凤阳公主再搞出什么脑残的举动,害得她丢小命。
回去的路上,走得安静,也有些沉闷。
曲檀儿回头瞥了一眼闷声不说话的镜心。
“镜心,你跟来,那个……萧离呢?”曲檀儿含笑打趣一句,眼神中掩不住几分暧昧。当然,也因心底有几分好奇。
镜心一听,尴尬浮上清秀的脸颊,赶紧解释道:“主子,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萧公子只是来报恩的。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出府,在路上……”接着,镜心将真相说了出来,原来她们上一回救的男子便是萧离。当时萧离昏迷前见过镜心一面,所以还记得。
曲檀儿恍然大悟,“难怪,我一直觉得他面熟。”
镜心是因萧离拿出一根簪子时,才想起来。
“我告诉他了,救他的人不是我,是主子你。”
“噗!你真逗。明明是你救的。”曲檀儿可不想抢功,医药费还是镜心付的。而镜心心中自有天秤,也不跟主子争辩这种问题。身为奴婢,本听命于主子。若当时主子说一句不救,她也不会多事。
马场的事过去一日。
据说王爷在书房发了两场脾气。当然,这些琐事,并未传进雪院。
雪院,依然冷冷清清,安安静静。
有时一个人静下来便会胡思乱想。
曲檀儿也不例外,心中本有事,一直惦念着老木匠,想着如何回去的问题。原本曲檀儿以为得知老木匠在京,再过不久他会回家,偏偏过了这么久,他没有一点消息。下午,镜心自外面匆匆走来,急急道:“主子,有人说在西街一间茶馆见到老木匠。”
“真的?”曲檀儿终于坐不住,带着镜心出府。
因不想被人知晓去干什么,主仆二人也不会坐府上的马车。可惜,她们赶到茶馆没有见到人,再去木匠居住的院门前,转了又转,等了又等,也没一个人影。曲檀儿呆呆立在门前的台阶上,望着大门上的锁出神。锁上染满灰尘。
“镜心,都这么久了,他怎么就不回家呢?”曲檀儿迷惘,想不通。一个人出远门,回京差不多一个月,怎么就不回家?她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肯定是老天在跟自己作对。
镜心也觉得奇怪,“难道他在京还有别的住所?”
“极有可能。”若真这样,她就麻烦了,光靠她和镜心怎么查?
夕阳慢慢西下,红霞浸染京城。
街市上人来人往。
曲檀儿和镜心正匆匆赶回王府。
“驾!驾驾!……”
陡然有一辆马车从巷口冲出,横冲直撞。
“主子小心!”镜心一惊,马上出声提醒。
曲檀儿也注意到了那辆马车的速度,往街边退几步避了开来,免得一会儿成了马蹄下的冤魂,却不料,马车不行正道,偏偏朝她的方向撞过来。她一开始没留意,等发现想躲已经来不及,迎面撞来的马车速度太快。
“危险——”镜心大惊!
曲檀儿的心跳,犹如在一瞬间停止了一般。
分明是弹指之间,她诡异地觉得非常漫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车撞向自己。
顷刻,一抹修长的身影从街上某间酒楼窗口掠下,在马车撞到她的前一秒,及时把她带离原地。
“驾!”车夫见没撞到目标,也没停下,驾着马车逃逸。
曲檀儿呆滞,脑子停留在刚刚惊险万分的一幕。有人想杀她?!等她回过魂来,鼻息间闻到淡淡的茶花香,她迷惘地抬头即瞧到一张清俊的脸,正关切地看着她,在他脸上也不难瞧出一丝后怕和紧张,他脱口急道:“檀儿,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
曲檀儿一愣,发现自己还在墨奕怀的怀里,随即尴尬地往后退,保持适当的距离,感激道:“多谢大王爷相救。”
“你没事就好。”墨奕怀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时,镜心也奔了过来,急急道:“主子,你没事吧?刚刚吓死奴婢了。”
“我没事,不用担心。”曲檀儿摇了摇头。
镜心见到墨奕怀,恭敬行礼,默默低头退到一旁。
墨奕怀黑眸中蕴藏着几分温柔,打量着曲檀儿,貌似不放心,轻抬起手想拉她,“檀儿,让我好好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曲檀儿一急,赶紧躲避。大庭广众和男子拉拉扯扯,就算没穿越之前都让人尴尬,何况是男尊女卑、条条框框无数的东岳国。她还不想死,自然得保持距离,省得外人误会,“谢大王爷的关心,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一步,改日再谢过。”
墨奕怀深深凝视她一眼,略为落寞,柔声道:“好,檀儿以后出门记得要小心点。”
是提醒,还是警告?
曲檀儿应了一声是,没有多说,带镜心离开。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处有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他们这边。
……
主仆二人回到八王府时,夜幕已经拉开。
刚踏进府,曲檀儿直觉有点不一样,府内过于寂静,丫鬟、家仆经过皆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无形中给她一丝不安。直接回雪院,穿过月洞门,走过庭院曲折的石头小道,园林景致她无心欣赏。
雪院,堂屋前。
曲檀儿踏上台阶走至屋檐下,她终于松一口气,貌似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不妥。稍放松下来,疲倦便袭了上来,她有气无力地说道:“镜心,我想沐浴,麻烦你叫厨房烧桶热水好不好?”镜心应允,也不进屋,直接转身去厨房。
只余下曲檀儿一个人,她刚踏进门槛……
“怎么,终于舍得回来了?”突然,屋内出现一道轻淡的男子声音。
曲檀儿刚迈进一半的脚僵住,错愕地抬头,见墨连城静坐在花梨木雕兰的圈椅上,浑身贵气逼人,眸光浅淡地瞥向门口处的她。曲檀儿转眼恢复自然,坦荡荡地直视墨连城,笑眯眯地打招呼道:“王爷,你现在又想演哪一出?”
墨连城慢条斯理地浅酌一口茶,平淡回答:“等你。”
曲檀儿漫不经心地说:“荣幸!荣幸至极。”
墨连城眉峰轻挑,不愠不火道:“你今天见了大王爷?”
闻言,曲檀儿漫不经心的神情敛去,换上一张平淡的面容。墨连城有这一问,就代表他知道了街上发生的事。街道上那么多人看见,传到墨连城的耳边不奇怪,但是,传得这么快,便代表有问题。于是,她平静回答:“是的,详细的情况,还需要我说吗?”
“你觉得本王派人跟踪你?”墨连城不答,反问道。
曲檀儿蹙眉,正色道:“有没有,王爷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本王如果说是凑巧呢?”
“呵呵,那就是凑巧吧。”曲檀儿眼中藏着无所谓,款款走至墨连城对面的一张圈椅上坐下,拿起桌案上的水果吃了起来。
墨连城不解释,似也不打算去解释。
屋外回廊,传来脚步声。
镜心进来,见到墨连城也在,马上恭敬行礼。两名仆役将热水抬了进来,镜心跟进内室准备沐浴的事宜。再过一会儿,镜心和仆役皆退出。曲檀儿见墨连城坐着不动,也不赶人,淡然起身欲往内室进去。
墨连城也站了起来,轻淡问道:“你说墨奕怀真的恰巧在那里吗?”
“恰巧?不知道。”曲檀儿停住脚步,未回头。
“那辆突然撞向你的马车是无心的,还是蓄意?”
“不清楚。”
“是真不知,还是不想跟本王说?”墨连城的眸子越发幽深。
曲檀儿皱眉反问:“有话,你不妨直言。我有点累了,不想猜来猜去。”
刹那,满室静默。
良久,墨连城缓缓打破沉寂,走近她,低声道:“若本王说马夫是大王府的人,你会相信吗?”
“什么?”曲檀儿猛然回身,紧盯墨连城。她是有疑问,但是,她相信墨连城会这样说应该是已经确定了马夫是大王府的人。若说墨奕怀救了她,演这一场戏为了什么?想让她感动,想挽回她的心?太幼稚了,她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何况他若有心算计,也不会用自己王府的马夫。那么,还有一个可能是曲盼儿。这么说,有人说在茶馆看到老木匠的消息也是假的了?只为了引她出府?
想到这里,曲檀儿眼底布满阴霾。
沉吟一会儿,她没有再问什么,淡然往内室走去。正当她撩起珠帘,却听到身后戏谑一声:“王妃,你不怕本王偷窥?”
曲檀儿差点失态,幸好扶着玄关屏风。随即,她咬牙切齿,一个字又一个字地挤出来:“王爷若想来一个鸳鸯浴,我、乐、意、奉、陪。”
“哈哈!”
某爷在外间朗声大笑。
再一会儿,传出细微的水声。
时间悄悄过去。沐浴的时候,曲檀儿不喜欢有人伺候。她不知待了多久,反正,她不想出去面对墨连城。水凉了,她才出来,慢腾腾地消磨着时间,就连穿件衣裙,也能被她拖上半炷香的时间。聆听一下,屋内很安静。
窗外,黑蒙蒙一片,树木芭蕉仅剩下一道道黑影。
今夜是月初,连一点弯月也没。
曲檀儿出了净室,一边弄着长发一边往床榻走去,正想将勾起的帐幔解下,忽而心生诡异,猛地回头,一脸讶然,同时眼中掠过一丝惊艳,“你……没走?”烛光下倚着玄关屏风的男子俊美绝世,浅笑如魅,无法形容那一种美好。
他视线自她身上游移向窗外,凤目潋滟,若有所思。突然他毫无征兆地道:“本王累了。”接着,他衣衫摇曳地迈到床榻前,往上一躺,不打算起来了,须臾,再淡淡感叹:“还是自己睡了二十年的床舒服。”
曲檀儿小脸变色。他,他……不会又想吧。
须臾,他凤眸恬静地投向床顶,幽幽问:“你想不想知道本王此刻的心情?”
“没兴趣!”
“本王一开始听到你今日碰上大王爷时很生气。”
“嗯。”关她屁事。
“你还让他抱了很久……”
“废话!他不抱我,我就挂了!”曲檀儿有些动怒,紧握着粉拳吼了出来。
“就算明知道那样,还是会生气,怎么办?”
“你——”曲檀儿深吸一口气,和这厮说话非常考验她的忍耐力。
墨连城轻淡地望她一眼,倏地又从床榻上起来,一声不响往外走。
“你又去哪儿?”曲檀儿愣了愣,脱口而出。
“舍不得我走?”墨连城倏地停下脚步,静静背对着她,似等她的下文。
“呃,没,不送。”曲檀儿尴尬,也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很蠢的话。
迟疑片刻,他不急不缓地说道:“明日,我们要出城。”
“哦,那祝你一路顺风。”最好就是半路失踪。她有点恶毒地想着。
“刚刚说的是——我们。”墨连城提醒。
“我不想去。”曲檀儿小声地抗议道。
“本王不想绑人。”墨连城冷硬地落下一句话,迈步出了玄关。
曲檀儿颓败地往床榻上一躺,自己生闷气去了。没有留意到刚才的某爷比起往日有些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