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孙儿觉得八王府里的人太多，再住进去一个有点挤了。”墨连城俊脸从容，不急不慢地回着话。
太后微微不满，“嫌人挤的话，回去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全部送走。安乐侯，必须得拉拢。”
“您难道忘记了，孙儿也是他们拉拢的对象？”
“有姻亲，才是最牢靠的！”
墨连城黑眸深沉，不语。
深夜，静谧。
曲檀儿睡至半夜，侧了侧身，有点口渴，又懒得爬起来，微微睁开了一丝眼缝，透过昏暗的烛光，迷迷糊糊觉得屋内有人影……有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立马坐起。
“谁？！”她猛地一掀床帘。
赫然，寝室中间的花梨木雕花圆桌旁，静坐一人。
墨连城也没料到她会醒，侧目，瞥见她掀开床帘，仅穿一袭洁白的里衫，他的凤目陡然微眯，透出一丝异样之色，“醒了？”
曲檀儿一见是墨连城，不明为何，居然松了一口气，“人吓人，会吓死人……麻烦王爷下一回进来，先通知一声。”
“怎么，本王很吓人？”
“当然，鬼一般都是夜晚出动的。”
墨连城挑眉。这是在拐弯抹角骂他像鬼？
既然王爷大驾光临，曲檀儿自是不能继续睡觉，却又懒得下床，就披了一件外衫，盘坐而起，询问：“深更半夜的，王爷有何事？”
“本王想来，便来了。”
“呵呵。”她轻轻笑了笑，听不出喜悦，也不带讽刺。
墨连城挑起剑眉问：“你……怎么不继续装？”
“累了，偶尔也想活得自在一点。王爷就不想？”曲檀儿笑语平淡，伸了伸脚，露出锦被外的白嫩小玉足左右轻晃，脚丫子还有些调皮地动了动。须臾，她往床榻里面挪移，散漫地背靠在床壁上，如绸的乌黑青丝有些凌乱地散落，不但丝毫没有减损她的美，反添了几分慵懒娇柔，借着橘黄的烛光，说不出的迷人。
墨连城狭长的凤目一缩，掩饰掉眼底莫名升起的炽热，悠悠道：“你是要……本王也任性一回？”
“有何不可？”她随口应道。
“嗯，很对。”墨连城轻轻点头，觉得她的提议不错，也好像心中有了想法，“你现在真的与白天的温婉不同。这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吧。”
“不，白天的也是我，伪装，也算是一种性情。说不定现在的我也是伪装出来的。哈哈！”床榻上的人儿，笑得有些肆意和张扬。
“有点意思。”
半晌，二人皆沉默。
曲檀儿打了一个哈欠，猜不透他来到底想干吗，“王爷有什么话就直说，夜深了，真的好累……你不睡，我还想睡。”
“本王很想知道，这床你拿来有什么用？”
“睡觉用的。”曲檀儿漫不经心地回答。
“本王睡了二十年的床，你就这么喜欢？”
“嗯……”这一问，倒将曲檀儿那一点点想睡的欲望给弄没了。
很快，墨连城又轻淡问：“直接喜欢本王不是更好？难道本王还比不过一张床？”
闻言，曲檀儿忽然明白一点。墨连城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再怎么强大也会有好奇心。最近关于床的事，估计他没少派人去查。那么他深夜来这里必定是为了床的秘密？曲檀儿美眸一闪，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随即又收敛，轻笑道：“王爷，心里好奇不？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肯赐一封休书，立马给你答案。还有，准你问任何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
赐她休书？！
倏地，墨连城站了起来，俊美的脸上波澜不兴。三两步，他迈近床前，居高临下地凝视床榻上的人儿。而她像小猫一般也懒懒地仰起小脑袋，坦然自若地回视他，那清澈的眸子，没有过多复杂的心思。他心底清楚，她一直过得不易，却又倔强地过着，喜欢掩饰，喜欢佯装没事。她不哭，不闹。有时行为荒唐得像个小傻瓜，却又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过了，也不会让人反感。
慢慢地，他轻扬了扬嘴角，淡淡问道：“你就这么想要休书？”
“当然，王爷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她笑。
“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曲檀儿眸子一亮，懒懒的姿态刹那消失，他终于肯松口了？随即，她有点激动地问：“说说你的条件？！”
墨连城见她一脸喜色，唇边的笑意更浓。
少顷，他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偏偏缄口不语。
“王爷是想反悔？”曲檀儿小脸一黯。逗她玩的吗？
“本王言出必行。”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曲檀儿觉得不管他提出何种条件，那都是一个希望，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墨连城不算什么好人，但也基本像他讲的那般，言出必行。如今她找到了床榻，也有了嫁妆，再拿到休书便可以出府，不用担心卷进皇家争斗，不用再过担惊受怕看人脸色的日子。最差的，出府找老木匠的时间也会充足起来。只要找到木匠，问清楚些事。能回去最好，不能回去也可以离京。否则等日后自己逃出王府也要四处躲藏，日子没个安稳。现在他突然提出给她休书。心动了，她真的心动了！
曲檀儿压下心底的急切，尽量用平静的目光望向墨连城，等着他回答。
墨连城笑得云淡风轻，陡然笑声一顿，轻描淡写地扔出一句重量级兼极具爆炸性的话：“想要休书是吗？行的。侍寝一夜，令本王满意的话，就成全你。”
曲檀儿脸色一变，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他、他……他刚刚说了什么话？
“本王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考虑。过了，那就别怪本王没给过你机会。”墨连城笑容带着几分挑衅，扬眉间也清冷孤傲。像料定曲檀儿不会答应一样，负手转身往外走去。这举动，刹那让曲檀儿从惊愕中回过神。
墨连城说是给她一刻钟考虑，说完却又转身要离开，分明是不给她半分思考的时间。若是真让他踏出门槛，别说限定一刻钟，就算给出一天考虑的时间，曲檀儿想答应都可能会找不到人。
“你站住！”曲檀儿在墨连城将迈出房间的一瞬制止住他。随后，她小脸纠结，侍寝一夜？原本身体就不是自己的，是不是没关系？虽然有点别扭，有些不齿，有些……但如果将休书拿到手，日后就算不能回去也可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她心中急切地比较一番，时间也不容曲檀儿细想，她一咬牙，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墨连城一听，烛光下，诡异地轻勾唇角。
“于皓，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打扰。”墨连城冲着外间吩咐了一句。外面随即传来锁门之声，接着，他长袖一挥，窗门也落下。
脱衣，上床，放帘。
这一系列的动作，墨连城做得行云流水。
昏暗狭窄的空间里，曲檀儿觉得有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扑来。下一秒，纤腰被一只手臂搂紧，还有朱唇也被疯狂掠夺。不妙！遇上一头饿狼？曾经日日在书房作画弹琴，貌似弱不禁风的男子，身体却格外结实……锦绣长袍下，有料啊！
“呃……嗯，我……”她想反悔了！
奈何，她想说话却没有办法开口了。每当她想说话，刚启唇时又会被他以吻封缄，硬是连一丝抗议的机会也不给她。他的吻一点也不温柔，类似惩罚，也像贪婪的狼，一遍又一遍地，把她吻得晕头转向，脑袋空白，身体也莫名升起一丝陌生的感觉。渐渐的，两个人的喘息越发急促，身体也慢慢热了起来。
晕了……上贼船了……
陡然惊觉身上一凉，贴身衣物被扯开了？开什么玩笑？！
“那个王……嗯……”
春宵芙蓉帐暖，缠绵不休。
一夜，过去。
清早。床榻上的曲檀儿全身酸痛无力，估计没两天是下不了床的。她偷瞥了一眼墨连城，眼底闪过一抹愤然。这个男人是否太久欲求不满？！八王府不是有一大堆女人吗？难道只是摆着好看？！虽然她一开始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无所谓，但感觉还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昨晚的想法过于冲动和幼稚。什么身体不是自己的？至少目前她没有感觉哪一点不是……
墨连城瞥见被褥染上的一抹嫣红，眸底闪着从未有过的光彩，唇边的笑意也不似往常那么淡漠，有一丝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温柔。他起身，着衣，穿鞋，一系列动作做得轻松惬意。末了，他伫立床榻前，倾城倾国的脸上，越发春风得意。
“王爷……”曲檀儿懒得看他的风骚样儿，她没有忘记某一个重点，急切地从被窝中伸出一只净白如玉的小手，有点咬牙切齿地道：“休书拿来。”
为了休书，忍了吧。
不料，墨连城淡然回首，清秀如画的眉峰一挑，“本王不满意。”他云淡风轻地留下一句，锦袖轻拂，大步流星地离去。
曲檀儿呆滞当场。
不敢置信！刚刚他说了什么？
愣了数秒——
“墨连城，你这个王八蛋！坑我？坑我？！……”
巨大的吼声，在雪院中远远回荡……经久不绝于耳。
半个时辰后。
“主子，伊姨娘来见您了。”镜心在门外禀报。
“不见！”
过了一会儿。
“云姨娘来了，主子。”
“不见，通通让她们滚！”砰砰砰，屋内各种发泄砸东西的声响传出。
半日后。
王爷的书房。
于皓立在一旁，还没开口。
墨连城坐在书案前，放下笔，抬头含笑问：“王妃怎么样？”
“回主子，王妃总算安静下来了。”于皓今日的表情也有些奇怪，暗暗观察着墨连城的反应，“今日云姨娘和伊姨娘想见王妃，全让王妃拒绝了。”
“嗯，这些女人真是不安分。”
“可是主子，您——”他疑惑主子的举动。
墨连城猜到他心中的疑惑，淡淡道：“她是本王的妃，侍寝本属她分内的事。”一般新婚之夜就完成的礼节，他已经迟了这些日子才完成。如今她已经完全是他的人了，看她还敢不敢问他要休书。他嘴角不由自主地轻扬，想象着那一张怒气冲冲的小脸，心情莫名一阵舒畅。突然又想起什么，笑意中又多了抹苦涩。
不怕，来日方长……
他挥了挥手，于皓退了下去。
画，还要继续的。
每一笔，每一画，格外细腻认真。
然而，画中的人儿也正是一张愤怒的小脸。
傍晚。雪院。
曲檀儿终于下床吃东西。寝室除了镜心，禁止任何人进来，包括苏月拉和小唯。想起昨夜，曲檀儿心中又是激愤。她猛地将筷子一拍，按在桌面上，小脸那叫一个愤怒，差点将桌子给掀了——没真掀，是因为被镜心及时按住。
“主子，冷静！”镜心一脸淡定地说着。整个雪院也仅她清楚昨夜发生何事。同时也被于皓告诫过不准乱说。身为丫鬟兼姐妹的镜心也心情复杂。得到王爷的宠爱本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偏偏主子看起来极为愤怒。她还是第一次见主子真正动怒的样子，过去就算面对大夫人和大王妃等人的羞辱，主子都不会这般生气。
曲檀儿心下的确很愤怒。
墨连城把她当成什么？居然拿这种事情来坑她？
枉她一直自以为聪明，结果被坑得这么惨。不止清白丢了，还不准吱声。若她嚷嚷闹事，便是不知死活，他只需轻飘飘道一声：王妃疯了……那么她往后别想再过正常的生活。她就算不疯也会被囚禁至疯。何况她本是他的妃，侍寝也好像理所当然，不管怎样闹，结果对她都没好处。
浑蛋啊！憋屈得要命。
“主子……”镜心担忧道。
曲檀儿深呼吸，慢慢冷静了下来。她拍了拍镜心的肩膀，反而安慰道：“镜心，别担心。我想明白了，这一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我睡了一个王爷。切！技术烂死了，不咋样。”
窗外。
于皓肩膀一颤，嘴角一抽，快速隐蔽地奔向霜院。
若这话传到某爷的耳中，会是什么样子？
他十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