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父——师父!”
我迷糊中呓语,眼前闪过师父冷漠的脸,急切的伸手想抓住师父,却总是一次次扑空,然后又在另一角出现师父鬼魅的影子,如此周旋。
“别走!求求你,别走!”
“好,我不走。”
“幸好,幸好你还在!”
我抓紧那双温热的手,满足的窝在他的胸口沉沉睡去,原来,我还是如此留恋师父的温暖,还是如此的在乎他。
也许,我焦急的寻找离开的方法,只是为了逃避,逃避师父不要我的现实……
“大人,有何吩咐?”
“立刻取麻黄三两,桂枝二两,杏仁五两,用温火慢熬。”
“是。”
弄墨行了礼,随即走出,才到走廊,便碰到迎面而来的黑衣男子,那男子微微颔首,便进了屋子。
“主子。”
“恩,情形如何?”
“一切都按主子的计划进行。”
“可有人起疑?”
“暂时没发现。”
“你的伤?”
“已经痊愈,谢主子关心。”
“恩。”
“主子,她?”
“今日中了风邪,身子有些烧热,没有大碍。”
“主子,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床边男子冷然起身,袖口绿锦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主子与她往来过密,总是有所不妥。万一她起了疑,看到什么蛛丝马迹,可能会影响到全盘计划。”
“可以了,你先回去吧,事态有什么进展了,再来告知我。”
“主子——”
“你想说的我都已知道,去吧。”
“可主子——是,主子!”黑衣男子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然躬身退下。
雨中残照,洒下微弱黯淡的光芒,犹如屋中男子淡然无波的神情。他随然举杯,轻轻的拿盖沿褪去水面的绿沫,悠然自得的啜了小口。
“师父!”
“间若,你醒了。”
我茫然的望向跟前绿深衣银面具的男子,心重重的坠落,原来一切都只是我的梦想,师父根本就没有出现。一阵酸涩,落寞的垂下头,眼眶里有股温热在打转,可我不想在人前脆弱,微蹙眉,一点一点将眼泪逼了回去。
“是否觉得不舒服?你方才淋了雨,又吹了风,所以有些发烧,大夫已开了方子,稍后你喝了药,便不会觉得难受了。”
“多谢太傅。”我扬起脸,硬是挤出了一丝笑意,泪,必须是稀罕的。
屋子里突然恢复了宁静,他品茗,我沉思,空气里,有一丝异样的安和……
“大人!”
“何事?”
“花公子的一位朋友来访,自称姓凌,说是要接公子回府。”
“间若打扰多时,是该回去了。”我连忙爬下床,草草理了理衣裳,双手作揖道。
“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待药熬好,服了再走?”
“这——”
看着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在绿衣映衬下攒动着孤冷,我犹豫了,可一想到凌烈倔强而受伤的神情,我的心口又狠狠的抽痛了下,坚定道:“太傅心意间若心领了,在这里谢过太傅厚待,改日有机会,必当上门答谢。”
“客气了。”
我抬头朝黎苍莞尔一笑,接过他递来的墨绿油纸伞,缓缓朝门外走去,此时,我心里只想着,有一个一心一意为我着想的人在那里等我,我不能再让他空等太久。
“间若,何日再见?”
“再见?”
“蝴蝶谷,你不打算去了吗?”
“当然是要去的,今日下雨,那就等雨停了再见吧,不然也去不成!”
我远远的答道,脚步依旧,并没有回头,自然不会看到身后之人冷漠如冰的神情,亦不会听到他低沉的言语:“卿不知,待雨停,已是许久之后。”
“大人,药好了。”
“药虽好了,可已人去楼空。”
“花公子走了?”
“恩。”
男子空洞的望着那条梅花小径,密密麻麻的揪痛感传来,他捂住心口,修长的身形居然难以支撑,猛然扶住门把,不禁苦笑。
情之一物,若不能牢牢掌控,必将反受其害。
此话,果然一点不假!
“大人,您怎么了?”
“无事,是旧疾犯了。”
“对了,莫笙才走,是不是要弄墨追他回来?”
“追——追他回来做什么?”
“莫笙乃花之都神医府里的人,医术自然不低!”
“呵呵,那可未必。”莫笙对于医术,那可是一窍不通的。
无意的笑,却又扯动了痛,心想,这样的病,除了她,谁也无法治愈……
“凌烈!你怎么在外边淋雨?”
我走到门口,果然看到了站的笔直的凌烈,来到茶殇,他似乎就完全褪去了少年的稚嫩懵懂,总是深沉而静默的守护着我,不再肆意的取闹玩笑。心中有些疑惑,凌烈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呢?
后来,顾青城才语气深沉的告诉我,凌烈发现我不在一帘,隐苍阁又不见我,竟然一口气找了大半个茶殇城,最后没有办法,才又转回隐苍阁找寻。
“雨又不大,我在车里头等总不安心。”
“我现在出来了,你也可以安心,赶紧进去吧。”
我拉着凌烈朝马车走去,凌烈却有些愣怔,一动也不动,我不解的望向他,他看了看我拉着他的手,突然间灿烂的笑开,甩了甩发间的雨水,笑意盎然的说:“间若,我们回家。”
“恩,我们回家。”看到他高高扬起的眼眸,我突然也觉得高兴。
“间若,我想过了,以后你做什么我都不阻拦你,只要每一次都能像这样,安心的接你回家就好。”
“好。”那股灼热,终于坚持不住涌出眼帘,却慌了面前的红衣少年。
“间若,你怎么哭了?你的额头好烫,你生病了!”
“我没事,凌烈,我没事!”
“都这么烫了,怎么还会没事?车夫,你快点儿赶车,到最近的医馆去!”
看着焦急如火的凌烈,我无可奈何的擦去眼泪,任由他做主。
多年以后忆起,曾经有一个如火般的少年,这么无微不至的爱护着我。
匆忙间,不曾注意到,雨中和我们擦身而过的,是另一辆华丽无比的马车。当我扭头望向窗外,淡然掬捧起一摊碎雨时,那辆马车里的年轻男子亦是一脸的玩味——
原来是你!难怪花灯树下,我觉得你如此眼熟,呵呵,女扮男装,却丝毫改变不了那双淡漠清冷的凤眸,还有眼角惹人怜的泪痣。
“冷枫,本宫继续前去拜访太傅,你暗中跟着那辆马车。”
“是,殿下。”
雨,越下越大,两辆南辕北辙的马车里,两幅不同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