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绰大殿内,一白一黑两人正对坐而弈,当黑衣男子了如指掌的落下一子,白衣男子微微蹙眉,终于浅浅的叹了声,缓缓将手中的白子放回小篓中。
“父王,我输了。”
“玄儿,你心有牵挂,才会输给我。”
白衣男子悠然敛下秀逸的眼眸,并未否认,只余留一脸的淡漠。在他的脑海中,闪过的依旧是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容,可她也仅仅出现在梦里而已。
“你可还记得夜宴之上的黄衣舞女?”
“无甚印象。”颜回玄蓦然起身,动作有如行云流水,散发着花开绿海,雪落墨峰一般的素雅。
“玄儿,你可知你的心无旁物让你错过了谁?”
“还请父王明示。”话虽如此说,其实他此刻心里,依旧半分不为所动。
“慕容雪。”
“雪儿?”
“夜宴之上,姗姗来迟的舞女,就是慕容雪所假扮,当时,她为茶殇太傅黎苍敬了一杯酒,随后本王便将她赏赐于黎苍。”
“既是如此,父王为何不在夜宴之上告诉我这些?”颜回玄极力的回想着对这名舞女的印象,无奈当时自己只顾着自斟自饮,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什么。
不禁怨恨自己当时为何不多看一眼,如若真的是她,只要一眼,自己定能认出,就不至于将她推向别的男人!
“其实我早知那名舞女是慕容雪,我没有提醒你是我有意为之。”
“父王你!”
“玄儿,父王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如果她慕容雪是个听话的角儿,那本王还可以姑且留着她,可她却处处忤逆于我,就休怪我对她不仁。雪域断无与她平分之理,如果她不能一心一意助你一臂之力,那本王也不会留下她成为你的绊脚石。”
“父王,我说过,我需要她,只能是她!”
“正是因为这点,所以我更不能留下她!自古红颜祸水,你母亲就是——”
“赫!恐怕最没有资格谈及娘的人,就是父王你!还有,父王你以为能阻止得了我?”
“玄儿,你知道那天慕容雪敬黎苍的酒中掺了什么吗?”
颜回玄惊愕的抬头,如星芒般清澈的双眸,迸发出一丝森冷的忿恨,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眼前这个人,他是雪域残酷无情的君王,更是一名心如铁石的父亲。
“她一混进宫,本王便已知晓,所以我将计就计,暗中派人在酒中加入催情毒,玄儿,你说黎苍对她可有动情?照他那晚的表现,恐怕是此情匪浅吧?哈哈哈!”
“那又如何?”
“此次催情毒的药性极强,非往常那般男女交合之后一日间便可消退,可想而知,这些天他们迟迟未如期赴约,都在缠绵悱恻,夜夜欢爱——”
“住口!”
“怎么?不喜欢听?可他们如果没有苟合,那不就要双双丧命?不知相较之下,玄儿更喜欢那种结果?”
“够了!父王,我再告诉你一次,我对她的心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你,你真是无药可救!”雪域王听言,气得青筋暴起,双目如火炼般爆发。
“父王,如果您还想让我继承王位,就不要再动她一分一毫!父王勿忘了,您只有我一个血脉!”颜回玄冷漠的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大殿,徒留满屋的肃冷。
“给我回来!”
可那个白色的身影依旧柔和的晃动着,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般渐渐消失,没有半刻的停顿。
雪域王阴冷的眼眸不禁闪现一丝的疲累,亦是一分的无奈。
这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有听话过,似乎只活在自己纯净无暇的世界里,心性纯洁得有如初生的婴儿,甚至说他从未在乎过什么,除去他已故的母亲。
直到自己拿自由去威胁他,以为只要让他的双手染上鲜血他便不能如此无牵无挂,哪知他回来时,却一反常态告诉自己愿意继承王位,条件是他要娶以前他最为厌恶的雪域圣女慕容雪。
他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在外都与那个愚蠢的女人发生过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不能留下这个女人,她活着只会后患无穷。
果然,她很快便回到了雪域,可让自己感到意外之喜的是,茶殇的太傅也随她来到雪域。
敏锐的嗅觉告诉他,这个黎苍和慕容雪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派去跟踪慕容雪的人回来报告了情况,他开始怀疑他们之间有私情。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顺水推舟,他设计将她丢到了黎苍的床上,他相信当自己的儿子知道这一切后,不会再执迷不悟非她不娶。
这个追求至善至美的儿子,怎么可能再迷恋一个失贞的女人?
谁料,他对她的执着,竟到了如此境地!
雪域王复望了眼空荡荡的大道,暗自告诉自己,不能再让他这么沉迷下去,绝不可以。
这里虽是不欢而散,而另一个地方,却是脉脉如水的温馨……
“师父,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我碎碎步跑着跟上了师父飘摇的身姿,兴奋的问。
“怎么还是师父?”
“我,我一时还改不过来,以前都叫习惯了。”
“那末,老规矩。”
“还要受罚?”我不禁撅着嘴表示不满,这一路都不知道因此被惩罚了多少回。
“自然要。”
我看了看师父不容我狡辩的模样,只好抿抿唇踱到他身前,踮起脚尖,匆匆印上一记轻吻,果然,和以前一样,在我就要离开的时候被师父稳稳扶住了腰,这个吻就这么火热的延续下去。
等到我们都气喘吁吁的分开,谁也不记得这个吻究竟持续了多久。
“你,你以后不准再这样偷袭我!”
“我如何偷袭过你了?”师父温和一笑,那么的优雅,好像真是我胡说八道了。
“你!”我两腮酡红,有些气急,可又不知道要如何表达。
“我还想问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药,让我至今都掌控不好自己的情绪。”
师父意味不明的话在我耳边响起,我顿时两耳烧热,一想起自己给师父敬了催情毒,然后就和师父毫无节制的在房里翻云覆雨,就觉得要羞死自己。
“赫赫,间若,你脸都红到耳根子了。”
“都怪你,老提那件事。”
“间若可是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让我沦陷如此之深。”
“师父——”
“好好的,怎么又落泪了?”
我茫然的伸手去摸了摸眼角,真的是湿润的,我一感动,居然又哭了。
连我自己都觉得无语,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
“间若,你看到对面的山峰了么?”
“恩。”我两三下拭去泪水,清了清眼眸,顺着师父的视线远远望去,那是一座素净的雪峰,朦胧在云雾缭绕之中。
“那便是北域万峰山。”
“北域万峰山?”我脑海里飞快的闪过蝶舞的记忆,那个让蝶舞抱憾终身的词,正是北域万峰山!
“当年,我便是痴迷医术,为了找到传说中能医治百病的紫雪,才不告而别,留蝶舞一人在蝴蝶谷。”
“当时,她曾经为此怨恨过你,可是在她即将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原谅了你,所以她才将紫雪带回了蝴蝶谷,并将带了恨的紫雪变回了纯洁的香雪兰。”我淡淡的说,只是单纯的陈述蝶舞的感受。
“后来,我遇到了你,才知我虽喜欢蝶舞,却犹不能言及****。而你用属于蝶舞的姿态吸引了我的注意,却用完全不同的你自己占据了我的心。间若,你明白我的意思么?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和蝶舞无关,蝶舞是蝶舞,你便是你。”
“师父!”我听着听着,突然又忍不住哽咽了声,心中蒙着的一层阴暗顿时烟消云散。
这几日,不论是在同师父游山玩水之时,还是和师父抵死缠绵之时,我都暗存一份忧虑,我总会不由自主的怀疑师父对我的心意并不单纯,我总在害怕他心中真正有的是我背后的另一个人。
可是现在,师父坦诚的告诉我他的真心,让我一时间喜极而泣。
“师父,你不曾觉得我的来历很古怪吗?”
“蝶舞的身份我确实花了一些时间去接受,但是对于你,我只希望你不会再凭空消失,而不想再浪费时间去琢磨你的来由。间若,告诉我,如果我做了让你不开心的事,你还会不告而别吗?”
“不开心的事?”
“罢了,你只要记得,我有我该完成的事,所以你要原谅我不能立刻给你你想要的生活。但是,你相信我,等计划都实现之日,就是我们一同离开这些纷纷扰扰的纠葛之时。”
“我信,我信!师父,我会等,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哪怕你对我只剩一丝一毫的感情我都不会先说放弃的!”
“傻丫头!”
还是这声叹息,还是这声傻丫头,总能叫我的泪水在顷刻间泛滥,怎么都流不完。
“间若,这里真美,可是你以前常来的地方?”
“恩,这里是——”我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决定不说的好。
“是什么?”
师父的语气依旧很平淡,可我哪里敢就这么掉以轻心,师父就是这样,总是不声不响的就已经动怒了,最明显的表现就是那双有意无意眯起的漂亮眼眸。
“这里是慕容雪第一次遇见颜回玄的地方,是她对他一见钟情之处,亦是她第一次向他表白之地。”
“慕容雪的意识能动摇你的心绪吗?”
“有时候似乎有一些,就是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一种情感,但我不是——呜!”
还未说完的话,就全数淹没在师父的怒吻中。
不禁咋舌,师父啊师父,我都说了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你至于为此生气吗?
心中有数,师父看起来有如清风浮云,实际上,还真有点小心眼。
不过,我真的很喜欢这种被师父捧在手心呵护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