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光线洒落在寂静的房间内,窗前高大的身影微侧着,凌厉的眸子冷冽地盯着床榻上昏睡的女子。许久,当一个婢女把一碗汤药端进祈宣阁的厢房时,昏睡中的木婉约悠悠地睁开朦胧的眼睛,头依旧是沉甸甸地,像是有一个大铁块压在里头一样难受。
“你终于醒了?”没有任何感情的口吻从前方传过来,木婉约讶异地直起身子,目光迷乱地望向朝着她撤出一抹冷漠笑容的祁澈。
“我怎么会在这里?”木婉约揉了揉犯疼的脑门,艰难地问道。四周诡异的气氛变得更加森冷,不时有一股冷气在房间内窜动着,直吹得木婉约忍不住颤栗起来。
祁澈紧了紧背后的手,漫不经心地走到桌前,小心翼翼地端起还是温热的汤药,步履优雅地走到床榻前,将汤药递到木婉约的嘴边,诱哄道,“乖,把药喝了,不然身子会难受的。”
“澈?”木婉约眼中顿时蓄满了泪水,她的澈是不是记得她了?
“快点喝,凉了对身子不好。”祁澈继续温柔地哄道。
迷蒙中,木婉约毫无设防地接过祁澈手中的碗,含着激动的泪水慢慢地将整碗汤药喝入腹中。
“既然公主已经喝完药了,本王就不打扰公主休息了。”蓦然,祁澈从木婉约的手中用力地扯过药碗,冷眼扫过那张苍白的小脸,毫无眷恋地起身离开床榻。
“澈,你不是记得……痛……”话说到一半,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一股温热的暖流似在腿脚间流出来。木婉约不安地紧抓着床头,恐惧地掀开锦被,一片艳红的血液映入眼帘。
“你怎么可以?”木婉约揪心地嘶吼着,怨怒地指着冷笑中的祁澈,“他是你的孩子,虎毒不食子,你怎么可以杀死他!”
“既然公主口口声声说是本王的孩子,本王自然要处理干净才好让公主嫁与冷王。”祁澈面不改色地解释道。
“这就是你想要的?”顾不得下身汩汩流出的血液,木婉约死心的凝视着得意洋洋的祁澈。
“这是整个慕容王朝所希望的,本王怎么能够坏了它。”话毕,看着渐渐倒在床榻上的木婉约,目光触及那猩红的血液,心头蓦然一紧。祁澈慌乱地晃动了脑袋,将心中莫名的不安挥之脑后,推开门让守候在外头的曾大夫进来为木婉约处理流产的胎儿。
祈宣阁门口,听到里头女子的嘶叫,安鉴面如死灰地冲到祁澈的面前,恼怒地揪着他的衣襟,“公主到底怎么样了?”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甚至还听到公主的惨叫声。
祁澈不满地用力推开安鉴,绕着两道火光的眸子冷冷地瞪视着紧闭的房门,不以为然道,“公主不过是接受不了胎死腹中的事实,安大人尽管放心,曾大夫医术高明,不会让公主留下什么后遗症。”
“胎死腹中?怎么会这样?”刚才他抱起木婉约时探过她的经脉,母体内的胎儿十分虚弱,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救治,不可能还保不住孩子。
“安大人,本王也替公主可惜,不过这个孩子似乎与公主无缘。请安大人务必要好好劝劝公主,也让皇上多照顾好公主的身子,女人小产可大可小。”祁澈佯装关切地交代道,邪魅的眸子注视了安鉴呆愣的眼神好一会儿,漫不经心地拐出祈宣阁的庭院。
阴沉的正阳宫,昏迷了大半个月的木婉约微张开沉重的眼睛,迷蒙地环视了四周熟悉的摆设,守候在床边的蒙轻涵惊喜地雀跃起来,手忙脚乱地吩咐着太监把御医和皇上请过来。木婉约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扭过沉重的脑袋,而后又合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再一次醒过来已经是五月的初夏,烈日的光线热辣辣地照进寝室的每一方土地,消瘦了一圈的蒙轻涵怔怔地盯着木婉约无神的眼睛,生怕一眨眼人又睡过去,那样皇上又会多了一分伤心和自责。
“小雪,我饿了。”木婉约牵强地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抚着平坦的腹部说道。
“我这就去御膳房拿点吃的公主。”蒙轻涵傻愣愣地应道,尖削的两颊沾湿了喜悦的泪水。
“嗯。”
一声应承之后,蒙轻涵脚步不稳地跑出寝室,踉跄地身子撞倒了寝室中央的桌椅。木婉约含着泪,五味杂陈地荡出一抹惨白的笑脸。窗外一大一小的麻雀停歇在开满鲜花的树枝上,大麻雀不断地用尖细的小嘴轻啄着小麻雀身上沾着泥巴的容貌,小麻雀时不时不满地扭过身子,避开大麻雀爱怜的轻啄,而后又气恼恼地啄着一只小虫子扔到大麻雀脚下的树枝上。
一阵初夏的清风吹过,躺在床榻上的木婉约掀开厚重的锦被,长发飘袂,慢慢地走到窗台边,贪婪地盯着那对沐浴在阳光中的麻雀,一颗心紧紧地揪起来。
“公主,先吃点东西吧,皇上正和文相爷在御书房里商讨边疆的事,一会儿小雪就去禀报皇上。”蒙轻涵柔和地唤道,眉眼间流淌着激动和安心。
“一会儿我和你去看哥哥吧。”木婉约悠悠道,端起蒙轻涵递过来的稀粥,漠然地一口一口勺起来,在蒙轻涵的期盼下把整碗稀粥吃进肚子里。
御书房,慕容甄浓眉紧锁地看着边疆送上来的捷报,气愤的一把推倒案几上的所有奏折。
“皇上,为今之计只有让公主和亲到乌苏国,否则以慕容王朝此时的兵力根本抵抗不了冷王的进一步进攻。”荣宏坚决地进谏道。
一旁的文朔沉默不语地盯着慕容甄越来越黑的脸,无奈地摇晃了脑袋,“荣大人,你以为冷王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吗?若是公主一嫁到乌苏国,冷王势必会撕毁两朝定下的协议,到时候皇上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何况乌苏国的长公主塔兰公主对先帝恨之入骨,又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文相爷,老夫不这么认为。只要让公主嫁到乌苏国,凭借公主的美色迷惑冷王,假以时日,只要我朝的兵力恢复,到时候就是乌苏国反悔,我们也不需要再怕他。”荣宏不以为然地反驳道。祁澈已经归朝,只要重新整顿军队,补充好在与蒙峯一役中损失的兵力,必定不会输给乌苏国的冷王。
“朕不同意。”慕容甄咬牙切齿地怒吼,他怎么可以让婉约为他牺牲。
“皇上,先帝正在冷王的手上,若是我们不让公主和亲,冷王肯定会杀了先帝。”一直沉住气的上官铭不满地嚷道,木婉约身为慕容王朝的公主,又是先帝的亲生女儿,为了自己的父亲和亲到乌苏国乃是人之常情。众观历代皇朝,有哪个公主不是担起一国的安危,下嫁臣子或者和亲到番外的。木婉约嫁到乌苏国还是运气好,虽然冷王是敌国的王爷,好歹也是一表人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要她当他的正王妃。
“放肆。”慕容甄火冒三丈地揪起上官铭的衣襟,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
这时,御书房的门突然被人大力地推开,外头侍卫乱成一团,哆嗦着跪倒在地面上。
“我嫁。”一身白衣的木婉约柔弱地站在门槛上,坚定地喊道。
“朕不许。”看到她醒过来,慕容甄心潮澎湃,但是乍听她那决然的话,心不禁一沉,冷冽地驳了回去。
“皇帝哥哥,婉约不能当个不孝女,也不能让哥哥被万民指责唾弃。”木婉约肃然地解释道,冰凉的眼神细细地端视着屋内各怀心思的每个人,扬起一抹莫名的冷笑,“不过,婉约要皇帝哥哥答应婉约一件事。”
“什么事?”慕容甄提着心,不安地问道。
木婉约紧咬了一下唇瓣,手握成拳头,“我要在端王爷迎娶新王妃的那一天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