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当代中国闪小说精华选粹·传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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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花喜鹊肚白身蓝,尾巴长长,羽毛细柔,令人怜爱。捉回家后,我用剪刀剪断它的双翅,用红绳拴在窗棂上。我想把花喜鹊留住,听它每天给我报喜,为我歌唱。

花喜鹊不肯留下,几次振翅欲飞,又几次跌落,弄得院子里羽毛飘飘。

安静以后,花喜鹊缩向墙根,它张着圆突突的眼睛瞪着我,不时发出“喳喳”的鸣叫。

我给它捧来麦粒、高粱,它一口不吃,看都不看。

午后,一串尖厉的鸣叫声突然响起,我从屋里跑出来,只见上空飞来一只灰喜鹊,它忽高忽低,探头了望,分明是在寻找什么。这时,墙根的花喜鹊起了精神,赶紧发出一串婉转的鸣叫。

鸣叫声你来我往,顿然响满整个院子。

空中的灰喜鹊停止鸣叫,突然俯冲下来,直落到花喜鹊身边,两只喜鹊头颈相摩,尾巴高翘,亲昵的样子令人感叹。

我看得心神荡漾,决定把他们一起留下,便拿来罩网。这时,只见花喜鹊张开断翅猛拍灰喜鹊,灰喜鹊不动,直到我罩网举起,灰喜鹊这才尾巴一振,展翅飞走。

整个下午,灰喜鹊在空中,花喜鹊在地面,鸣个不停,鸣叫声凄厉婉转,荡人心弦。

明月升空以后,院子里安静下来,我到墙根仔细看了一遍已经疲惫的花、喜鹊,然后回屋睡觉。

天亮以后,我起来去看那只花喜鹊,院子里的一幕把我惊呆了,只见花灰两只喜鹊,脖相缠,翅想抱,紧紧拥在一起,灰喜鹊尖尖的嘴上有血迹,花喜鹊腿上的红绳已被啄开。

断翅让花喜鹊没能逃掉。我把它们捧到手里,两只喜鹊早已经气绝身亡。

抢劫

一辆客车行驶到偏僻地段,有个高大的男人招手拦车。司机把车停下,男人上了车。

上了车的男人并不急着买票,他环视了一周后,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对着车内的乘客喊:“不许动,都把钱拿出来!”

车内一阵慌乱,人们不知所措。

男人凶恶地威胁说:“谁都不许动,不许叫,否则我先捅了他!”

车内静了下来。一个抱孩子的妇女吓得把身上的钱包掏出来交给男人。

这时,从车后排座位上慢慢走出一位老妇人,她走到男人面前,抬起手给了男人一耳光,目光像男人手里的利器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人们不知道老妇人要做什么,都屏住了呼吸。

男人接钱的手仿佛像被武林高人点了穴一样,停在了那里。

老妇人声色俱厉地说:“你爸要是知道你这样为他筹医药费,他宁愿死也不会接受!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傻儿子啊!”说完,把男人手里的钱包还给了抱孩子的妇女。然后深深地给大家鞠了一躬,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流了下来。

男人站在一边,手足无措,极尴尬的样子。

车内一片哗然……

抱孩子的妇女,把失而复得的钱包又塞到了老人手里,一些乘客也纷纷把钱塞到她的手里。老妇人感动得连说着:“谢谢,谢谢大家……”

车行驶到一站,男人搀扶着老妇人下了车。

老妇人对男人说:“明天去光明街35路车吧!”

浪漫之约

红妹失踪了,我一直在找她。

红妹是我的爱人,那天我们在森林里相互追逐,跑累了,我们就躺着看挂在树枝上的天空。从树冠的缝隙中射下来的阳光,一朵一朵的,很美。

红妹偎在我身旁,她出神地望着我说:“这样和你慢慢到老,多浪漫,多好!”幸福,就在我心中升腾,一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之后,我们美美地睡着了。

睁开眼睛,我发现红妹比我先醒了,她望着远处山坡上一抹艳丽的红。我想那应该是很美的花,我决定采回来送给红妹。

我跑向那个山坡。

当我像舞场里的绅士那样嘴里叼着花回来时,红妹不见了。我焦急地在森林里寻找,直到现在依然没有找到她。

森林下面是一个度假村,春夏秋冬,很多人开着小车来度假,看着那些成双成对的情侣,我深深地思念我的红妹。

时光在我的思念中变得破碎不堪,直到有一天,我突然看到红妹的影子在丛林中一闪。我欣喜若狂地奔过去,近了,近了——

原来是一个娇小的女人,她挽着男人的胳膊,对男人撒娇说:“你送我的这件皮草别人都说好漂亮!”

我看到我的红妹在女人衣服的背部,那道特别的红毛我死都认得。

“这样和你慢慢到老,多浪漫,多好!”红妹曾经的话让我发出一阵哀嚎。

男人兴奋地回头,眼里闪出异样的光。

我用尽全身力气向女人扑过去,我的喉咙一阵刺痛,这时我才看清男人手里黑洞洞的枪口。

美丽的背影

他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六,天气阴沉,他去一个街道办事,前面一个女子的背影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女子身着天蓝色外套,一头油亮的黑发在脑后盘成了优雅的髻,珍珠在她颈部与耳际闪闪发光。她身材曼妙,一双小巧的手轻盈而自然地摆动着,看起来楚楚动人。

他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像猫一样轻轻跟随着她,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茉莉花香,心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他跟着她走过大街,穿过小巷,拐进一条窄窄的弄堂,最后终于在一扇雅致的木门前停了下来。她摸出钥匙准备开门,一缕头发刚好从前额搭下来,他仍是看不到她的脸。眼看她就要没进门里,情急之下,他轻轻咳了一声。她似乎被吓了一跳,然后他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仿佛女子对他的心意早已洞晓。

他的心“砰砰”跳着,看着她慢慢转过身来。

尽管他早有心理准备,她脸上堆积的皱纹还是吓了他一跳。他为自己的莽撞和尴尬感到后悔。

“对不起!”女子一脸的歉意。

“哦,没关系。”他慌乱地附和着,忽然又觉得她的道歉和自己的回答都很奇怪。

“你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你走吧。”她微微笑了,笑得很温和,然后轻轻合上了门。

他站在门外,一脸愕然,其实,他都懂了。

后来,他仍常常想起她和那个昏暗的日子。奇怪的是,他仍然觉得她很美,不仅仅是她的背影。

愣神

王奶奶又失眠了!

她在翻来覆去地想一个鸡蛋。

隔壁李婶向她借了一个鸡蛋,说家里来客了,鸡蛋不够用,第二天就还给她。

但第二天没还,第三天也没有还,现在都半个月了呀!

王奶奶也不是一个特别吝啬的人,张三家的小娃子病了,王奶奶主动送去了十几个鸡蛋,那天家里来了讨饭的,王奶奶把煮好的鸡蛋硬往人手里塞。

但王奶奶总也忘不了这个鸡蛋,好借好还哪,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兴许是忘了吧,王奶奶想。有好几次,王奶奶遇到了李婶,但张了张口,却没好意思问。

王奶奶从此便落下了心病,她常常看着院子里的那群鸡发呆……

终于,有一天,李婶的儿子小毛把王奶奶拉到了村长家,说王奶奶偷他家鸡,被他抓住了。

王奶奶捶胸顿足:“我哪里是偷鸡啊,我只是想拿一个鸡蛋,你娘借了我一个鸡蛋一直没还我啊!”

这时从外面赶来的李婶愣了半天,然后说:“哎呀,我是借了你一个鸡蛋,但后来我不是还了你一把葱吗?”

王奶奶愣住了,愣了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

我们不要怀念她

地点:八宝山公墓。

时间:冬。

漫天的雪花飘飘洒洒,天地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一老一少在雪地里徘徊着,身后落下了一串长长的或深或浅的脚印。

“爸爸,您今天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呢?难道这里有我们的亲人吗?”

“是啊,这里的每一位都应该是我们的亲人!”

“可是,我母亲为什么不在这里啊?您不是说她很早就牺牲了吗?”

“是啊!”老人的目光刚毅而凝重。这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老人的脸,那些刀刻般的皱纹里仿佛隐藏着许多离奇的故事。而此时,这张脸却忽然有些抽搐起来,“她……她是在国外就义的!”

“那,她的骨灰就不能带回来吗?”

老人长叹了一口气说:“那种条件下,去哪里找骨灰啊!”

儿子不再说话了,他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雪依然在下,远方模糊一片。

老人的手里攥着才收到的一封电报,电报上说她还活着,想回来看看,但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她曾经是他的最爱,但那年她被捕以后就叛变了,害死了他多少无辜的兄弟,一年后,她移居到了国外,做了别人的老婆。

今天,老人是来这里看兄弟来了。

他用雪把墓碑上的灰尘清洗干净,然后轻轻地抚摸着,眼里含着泪,嘴里喃喃自语。

末了,老人把手里的电报一点一点地捻碎,撒在了墓地的雪里。然后,他拉起了儿子的手说:“孩子,咱们回家!”

第七天

夜幕聚拢起来,原本喧嚣的街道恢复了宁静。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在街头踯躅徘徊,这是他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七天。

七天前,他背着简单的行囊离开了家,年迈的母亲把他送到村口,对他说,孩子啊,到了外边好好干,实在不行就回来……

可是,他怎么能回去呢,回去后怎么面对母亲那双失望的眼睛?七天里,他找了很多工作,却一次次被拒之门外,他身上只剩十块钱了,连回去的路费都不够。

他走累了,在路边的台阶上坐下来,这时,他听到了呻吟声。不远处,有一位老人蜷缩在垃圾筒旁瑟瑟发抖,当他得知这位老人迷路了的时候,赶紧拨打了110,然后把老人搀起,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警察到的时候,老人仍在发抖,他想,她可能是饿了,就把身上仅有的十块钱掏出来塞到老人手里,嘱托警察一定先带她去吃点什么……

老人走了,他又回到了路边,望着深沉的夜色发呆。

微风中,饭店里的香味不时飘过来,他的肚子开始咕咕作响。他翻遍身上所有的口袋,身上除了有把水果刀外,没有一分钱。为了躲开香味的折磨,他离开了那里,但那香味好像钻进了他的心里,总也挥之不去。路灯疲惫地闪烁着,他的腿越来越软,到最后他所有的思绪都凝固了,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吃……这时,迎面走来一位姑娘,姑娘肩上的包吸引了他的眼球。

一个念头一闪,他攥着水果刀就冲了上去……姑娘凄厉的呼救声打破了静寂的夜空,他仓皇地逃跑之前,看到了血……

警察把他带走后他才知道,那位姑娘是出来寻找母亲的,她的母亲就是那位迷路的老人。

藏宝图

张三珍藏着一幅古画,据说是一幅藏宝图,图上内容参透了,就能找到一个宝藏。

古画传到了张三手上后,他想得到这笔巨额财富,于是他放弃工作外的一切休息时间,来研究这张藏宝图。

十几年过去了,虽然张三设想了几百种这幅谜画的谜底,但是实施起来,都被一一否决了,张三不禁有些茫然。

这天,张三得知一个鉴宝专家来到了本市,说市民可以带着家里的古董来电视台让专家鉴定,张三就拿着那张藏宝图去了电视台,说了来意。

专家就饶有兴趣地展开了那张画轴,他抓过放大镜,仔细地看着画的内容,接着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张三忙问:“这真的是一幅藏宝图吗?”

专家点了点头,说:“这就是一幅藏宝图。”张三高兴得差一点跳了起来,接着问:“那您知道这幅古画里的宝贝藏在哪里吗?”专家说:“在我告诉你一切之前,我先对你讲一下这幅画的来历吧。”张三点了点头,专家接着说:“元代有一个大画家赵子昂,善画山水人物,他画过一幅画,内容是道教祖师老子在树下悟道成仙的故事,叫《树下悟道图》,原先为元代皇家收藏,元朝灭亡后,此画就失传了。”

专家指了指那幅古画,说:“或许你也猜到了,这正是流失多年的《树下悟道图》,它的价值据我估计至少在300万元人民币。”

催命符

此时正是下班的高峰时分,公路上车水马龙,张明骑着自行车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车流之中。

忽然在张明的视线中出现了几张红红的纸片,它们在公路上旁若无人地翻滚着。

“百元大钞!”张明心中蓦地狂跳一下,一时间,他的心中、眼中全是那几张大钞的身影,旁边熙熙攘攘的人流、车流仿佛都在那一刹那不复存在,张明直奔那几张红纸片奔去,一时间,汽车的急刹声、行人的惊叫声响成一片,接着一帮人好像是从地下冒出来一般,聚上前去看热闹:前边怎么了?好像是出车祸了。

张明是被一辆桑塔纳当场撞飞的,目击者说,原本这个人骑车骑得好好的,忽然间,他像着了魔一般,停下车就疯了似的向公路中间冲去,那辆桑塔纳躲闪不及,接着,悲剧就发生了。接警而来的交警仔细勘察了现场,他们发现张明的手攥得紧紧的,好像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交警用力扳开他的手,发现里边竟是一张红红的冥币。

旁观者纷纷议论:这人手中拿张冥币做什么……

七色月季

老王喜欢侍弄花,并且最喜欢月季花,他家中有一个花圃,里边有几十种月季,其中有一种开七色花的月季是老王历经十几年才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可以说,全世界也只有此一株,老王对它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上心。

天元公司的老板李强也喜欢花,听说老王有一棵七色月季,就去了老王的苗圃,指名要买那棵月季,而且出了个很高的价格,老王说:“七色月季就是我的命,你花多少钱我也不会卖的。”

李强不想要老王的命,只想得到那盆七色月季,他又想了几个方法,软硬兼施,可是老王就是不为所动,答复就是一个:想要七色月季,除非要我的命。

李强最后雇了一个小偷,趁着夜深人静,将那盆月季偷了出来,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专门雇人仔细照看。

老王失去了七色月季,就像掉了魂,他隐隐觉得当是李强偷了他的月季,就上门索要,李强拒不承认,老王没有证据,又不能把李强怎么样,就病倒了,医生也查不出他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李强这日正在办公,忽然接到了看护七色月季的人打来的电话,说那月季忽然变了颜色,成了普通的白月季,李强急忙跑去一看,还真是这样。

李强才明白七色月季与老王之间有着某种神奇的关系,困惑之余,他就将这盆月季亲手交还给了老王,并向他道歉。老王见到这盆花,眼睛一下子就有了光泽,他一翻身就从床上跳了下来,端着月季花又是亲又是哭的,就像看见了久别的儿子。

接着,李强惊奇地看到:老王的眼泪掉到花瓣上,那盆白月季慢慢地又变成了七色月季。

面相与职业

街头来了一个相面先生,自夸除了能预测人的吉凶祸福、财运霉运……还有一样别人学不来,那就是能从人的面相上看出此人从事什么职业。有许多人去看过,都说奇准。

阿豪这日没事,也凑上前去看热闹,岂料相面先生老远看见他,就说:“一看这位小哥的面相,就知道从‘刀光血影’中来。”阿豪的脸顿时红了,因为他确实从事的是‘刀光血影’的职业——他是一个屠夫。那么为什么他脸红呢,因为他一向不愿意干这个行当,年纪轻轻的,就成天被人叫做屠夫,找个媳妇都难。

以后,阿豪痛下决心,改行了,而且改得很离谱——去做自由撰稿人,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居然成功了,一篇又一篇的稿子被报刊选中发表,他也成了当地妇孺皆知的作家。

阿豪这天没写文章,他去找那个相面先生,问他:“先生猜我现在从事什么职业?”相面先生仔细端详了阿豪一会,突然大惊失色:“小哥放着好好的屠夫生意不做,为何自甘堕落,去做小偷?!”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嗤之以鼻:“这老头不灵了,居然把人家一个大作家看成是偷东西的。”

只有阿豪心里明白,他的那些所谓的作品都是抄袭、剽窃得来,这与偷盗何异!

社会

一天傍晚,年轻的爸爸带着五岁的儿子去一家生意很红火的“肯德基”时,必须要路过一个红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