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一生能爱几次:类似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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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在回忆里想你(1)

G市每年的商会都会在这个时候举行。厉言处理完公司的事后驱车赶到晚宴现场,他在门口的拐角处瞥到乔慕笙和宋初年,乔慕笙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一脸温柔的宋初年。

他驻足,靠在背后的落地玻璃窗上点燃一支烟。这么多年过去,宋初年一点没变,她略带婴儿肥的脸上依然是那种疏离的柔和,目光永远只看得到那个人。时光辗转,谁都以为年少的承诺只是儿时的戏言,不曾想就是那两个人,将天长地久演绎到了极致。

你不弃我,我不弃你,这种温柔的默契,只有乔慕笙和宋初年才有。厉言从前会想,为什么在那场爱情里不管自己怎么努力,仍旧逃不过宿命,后来他才知道,不是早一秒也不是晚一秒,而是在那个时候,第一个落入宋初年眼底便挥之不去的影子是乔慕笙而不是他厉言,仅此而已。他做了那么多的努力,甚至卑微到只能用伤害她的方式才能赢得她一丝丝的注意和怜悯,到最后,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爱情,从来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东西。

“呦,厉总,想不到你大忙人也会有时间来参加这次商会?”

厉言无须转头便能知道来人是谁,他们之间太熟,恩怨是非,长达十年的纠葛,已经分不清最初究竟是谁先招惹的谁。

脱去职业套装的乔慕菲,一身黑色露背晚礼服,凸显出曼妙身材。她很漂亮,但是在厉言看来那种漂亮带着不可一世的高傲,只可远观。他看到跟在乔慕菲身后的高娆,似乎这两年,乔慕菲与高娆走得越来越近,俨然有一跃成为乔氏副总的潜质,身为市场部经理的高娆几乎掌握了乔氏一半以上的客户,手里的人脉资源是很多公司羡慕而觊觎的。

“乔总不也百忙之中抽空出席?”厉言挑眉,玩世不恭地笑,眼底却是一片宁静黑檀。他朝高娆点了点头,转身进入会场。

乔慕菲望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影点点融入人群,手不知不觉地握成拳头,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得疏远陌生,儿时的厉哥哥,到如今竟成了连朋友都不如的陌生人。在厉言眼里,她看不到自己,她的厉哥哥早已逐渐远离,走向那片她无论如何都追随不上的天地。

“像厉先生这样的男人果然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人群的焦点,是不是?”一旁的高娆眯着眼睛嗤笑,她眼底的感情隐藏得极好,所以即便亲近如乔慕菲也没有发现,身边女人在看着厉言时眼里的痴迷,那是她曾看着厉言时的眼神。

乔慕菲冷笑:“那又怎样,他眼里不还是只有那个人而已?”

真是可笑,不是吗?宋初年早已嫁作人妇,成为她的嫂子,可厉言却仍旧念念不忘,那个男人的眼里,如今深沉得让人半点都看不透。

宋初年原本弯着腰同乔慕笙打闹,然而当厉言走到他们面前时,她面上的笑容滞了滞。虽然时间过去那么久,她还是忘不了那些阴霾,那是一个噩梦,她多希望那些年只是个梦而已。

“你们俩倒好,可算双宿双飞了,可这么大庭广众下卿卿我我,也不怕旁人看了羡慕嫉妒恨?”厉言难得开玩笑,在好友乔慕笙眼里,这些年的厉言越发沉默内敛,与少年时的玩伴几乎判若两人。厉言的心思极深,有时甚至连乔慕笙都不知道他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有本事你也找个人羡慕嫉妒恨去。”乔慕笙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笑着。

“你在这儿风花雪月,有的是人在你背后兴风作浪。”

乔慕笙瞬间敛眉,嘴角笑意渐浅,“什么意思?”

“阿笙,我们都知道,你妹妹心思太浅,想掌控大局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厉言抿了口红酒,远处刚从角落蹦跶起来的女人贪嘴地端了一大盆糕点,像个饿死鬼般躲在墙角开吃。他不自觉地摇头,在他的世界里很少有这样的女人,她可以把全世界都当空气,怡然自得地跷着二郎腿狼吞虎咽却完全没有半点违和感。

乔慕笙顺着厉言的目光看去,不禁莞尔,“蔚澜还是这么豪爽,没心没肺的。”

吃得正香的蔚澜,眼前突然一片阴影笼罩,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片阴影仍旧没有半点要散开的意思,反而越发迫近,最后在她面前蹲下。她微一抬头就对上厉言放大的面孔,一口酒呛在喉咙,喷了厉言一脸。

“呃……怎么是你?”蔚澜原本吃得正有兴致,不想半路喷了厉言一脸,立刻拿纸巾往他脸上蹭去。厉言倒一脸淡然,还变本加厉地将脸往她跟前凑了凑,很是享受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没脸没皮?”蔚澜突然停下动作,皱着眉继续啃蛋糕。其实她是想问,为什么到哪里都能见到他,她不觉得他们之间的缘分能深到一周偶遇三次的地步。

厉言在她身边坐下,侧头望着她,蔚澜不算顶漂亮的女子,她的皮肤很白,眼睛不大但是很有神,目光里的明净像月光下的湖水,平静。她笑起来有些孩子气,不笑的时候忧思笼罩,她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没心没肺,但演技真的没有太过高明。

他只见过她那么几次,却奇怪自己对她的了解,好像他们早就熟识,只不过中间分开的时间太久而错失了对方。

厉言从她手里拿走盘子,抓起她往外拖,“走,请你喝酒去。”

两个人拉拉扯扯消失在灯火通明的会场。

“蔚澜她……果然看上厉言了么?”宋初年的目光有些落寞,她蹲在乔慕笙身边像是自言自语。

乔慕笙宠溺地摸摸她的头,“这样不好吗?蔚澜不该活在过去,她应该有新的人生。何况她只是在交朋友而已,不一定是看上厉言了,你别瞎操心。”

宋初年兀自摇头,“你不了解蔚澜,蔚澜很骄傲,她不会轻易交朋友,何况……”她不再说下去,那句话连她自己都不敢说出口,她曾经看过蔚澜心里那人的照片,她不否认,厉言凝眉深思时候的样子像极了他。

冷风从窗口吹进来,蔚澜紧了紧被子,还是被惊醒了。她看着面前熟睡的面容,觉得自己荒唐又可悲,手指划过他的眉心,鼻子,嘴边,最后停留在他的唇上,他的吻如同毒药,能让人上瘾。蔚澜曾以为,这世上再不会有人让自己贪恋了,而此刻她却开始贪恋这男人的温存,他们始于一场荒唐的偶遇,于是接二连三,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如果你是他该多好。”她喃喃,许久才说,“可惜你不是。”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这句歌词着实伤感。

她在阳台上坐了一会儿,天还没亮,整个城市一片宁静,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直到手脚冰凉,她才觉得自己是时候回去了,可人还没站起来就被身后一双手按了回去,毯子自身后将她裹了个严实。

“你醒了?”

“你不也醒了?”厉言反问,在她身边坐下,“你和初年……是怎么认识的?”

“你还对她念念不忘?”蔚澜歪着头问。

厉言只是笑着摇头,并不说话,他侧脸的轮廓在黑暗里显得迷人而又充满诱惑,蔚澜有些看呆了。同他做过那么亲密的事却从没认真看过这个男人,她现在知道为什么他总能引来许多女孩子的注意,因为那张脸实在太吸引人。

“那时初年刚到巴塞罗那,她不懂西班牙语,一个人置身陌生国度,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记得是在路边的咖啡馆门口,她坐在行李箱上,整个人瘦骨嶙峋,几乎没了人样,那时我看着她,像是看着自己,鬼使神差地上去同她搭讪。她说她无处可去,于是我收留了她。”那么绵长的故事,她却用了那么简短的字句。

“你对陌生人都这么热情?”

蔚澜眨眨眼睛,“你不相信吗?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就跟爱情一样,你看到这个人,你第一眼觉得喜欢,那就是缘分,我第一眼见到初年的时候就觉得她应该是个不错的女孩儿。”

厉言认真地听着,他的脸淹没在黑暗里,沉默的样子如此吸引着她,她隔着微小的光痴迷地望着他。他跟他如此相像。

如果她爱着的那个人知道她是如此想念着他,会不会将她也一起带走了呢?活着这样煎熬,负罪活着,生不如死。蔚澜掩面,头抵着栏杆低低地哭泣,最后细微的哽咽成了号啕大哭,她太需要发泄了,她哭得很大声,似乎想把所有的不满和失望通通宣泄出来。

但是即便她哭死了,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相爱的人阴阳两隔,太苦太苦了。

厉言无声地抱住她,她的脸埋在他胸前,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死死地抱住他的腰,紧得要把他融入生命里。这个时候她抱着的究竟是眼前的厉言,还是回忆里那个以为可以白首的少年?没有人知道,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厉言的心在这样宁静的夜晚,听着她的哭声,微微疼起来。究竟是怎样的痛,可以隐忍得这么辛苦,连哭都成了一种奢侈?

蔚澜到公司的时候觉得所有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变得十分古怪,她正想问什么情况便被高娆叫进了办公室。高娆看上去气色并不好,蔚澜才站定,一份资料狠狠砸在自己面前,她不明所以,一看,嘴角立刻抽搐起来,那是一份解约书,来自胡总公司的解约书。

“我想你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他胡总想占她便宜未遂就恶意以这种方式报复?这种事蔚澜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她无辜地冲高娆摇摇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许这其中有误会。”

高娆靠在背后宽大的老板椅上打量着她冷笑,蔚澜被她看得格外不自在,高娆看她的眼神带着鄙夷——尽管她已经隐藏得极好。

“那晚在环球大厦发生了什么难道需要我提醒你吗?”高娆的声音不禁放大数倍,蔚澜吞了口口水,原来表面的优雅并非真正的优雅。

“客户是上帝,难道你连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不懂吗?”

“所以哪怕他抱着强奸我的心态我也得谢谢他强奸未遂?”蔚澜瞪着眼睛反问,因为气愤,胸口上下起伏。她不相信胡总解约是因为那晚的事情,任何一个商人都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这其中必定有蹊跷,而她不过是当了回别人的替死鬼罢了。

“注意措辞,蔚澜!那晚是他喝多了,强奸这个词不能乱用的。”

“喝多了?”蔚澜往前一步,死盯住高娆,“高经理你认为那晚他只是喝多了?这个圈子混得风生水起的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胡总是什么样的人?连厉言都知道胡总就是个见美女就上的色胚子你会不知道?”

她想,那时高娆带着自己去见胡总,莫非是给她下了个套?而她还傻傻地以为自己得到了高娆的器重,原来不过是成了他人的利用工具而已。

高娆“啪”的一声拍桌而起,显然已经有许久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蔚澜,如果你还不觉得自己有错的话,那么乔氏容不下你,不要以为背后有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不管这次对方是为了什么原因和我们解约,但你让对方有了毁约的理由,造成公司经济和名誉的双重损失,这是事实。”

蔚澜突然觉得可笑,为这样委曲求全卑躬屈膝的自己。她曾以为人生不过一场戏,他们都要做一个尽职尽责的演员,现在才发现,人生还是一口井,一不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

“好吧,高经理,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容忍,是她唯一可以做的,她不止一次地告诉过自己,这世界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必须懂得隐忍才能存活下来。

“去向胡总道歉。”简单明了,似乎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道歉?”

“对,道歉!”高娆的“道歉”二字像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咬牙切齿,好像蔚澜该道歉的不是那个肥头油面的色胚子而是她高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蔚澜捏了捏拳头,点头,离开。从前的她活得太肆意太自我了,以至于如今再没有人能包容自己的时候觉得世界骤然变成了黑色。那个人曾庇护了她整片天空,现在,却留她独自一人与这世界抗争。

真是太残忍。

看到这样的我,你一定会很失望吧?因为连我自己都开始失望了。

她不知道怎么走出公司的,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狼狈,明明没有做错,却为什么要向那种人道歉?蔚澜皱了皱眉,说实话她还真做不到。正思忖着怎么躲过这场劫数时,一辆黑色卡宴嚣张地擦她身而过。她脸色惨白,欲破口大骂,但在见到那人后,话活生生卡在喉咙里,差点噎死自己。

他照旧一身剪裁得当的浅灰色西装,随手一甩车门,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是上班时间。”

蔚澜耸了耸肩,“我也想好好上班。”言下之意是她真的不想在上班时间杵在公司门口想着怎么去跟那老胡赔礼道歉。

厉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过去拽着蔚澜的胳膊往回走。他抿着双唇,侧面看过去既严肃又好笑,她叹气,他明明想笑干吗要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不装会死吗?

“哎,你要进去就进去,拉我干什么,我还有任务在身呢,喂,我说话你没听到吗?放手放手。”蔚澜试图挣脱,奈何那人根本没用力就已经把自己抓得死死的了。

厉言脸上闪过不耐,电梯“叮”的一声停在市场部的办公楼层,他一把将她扔出去,“好好待着。”

你说好好待着就好好待着?蔚澜捏捏吃痛的手腕,如果说刚才还存着去见老胡的心,现在则完全没了那个兴致,她赌气似的滚回自己的位置坐定,盘算着怎么对付高娆的咄咄逼人。不知是错觉还是无意,她总觉得高娆虽然待自己还算和气,可看她的眼神几分探视几分轻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顶头上司。

顶楼的总裁办公室,乔慕菲合上手中的文件,另一份她已经无须再看,抬首,对面的男人随意靠在黑色转椅上,悠闲自得。这个人,她认识了十余年,可这十余年的时间竟然完全不够她接近他,曾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形同陌路几无瓜葛。她知他心里所爱,仍不顾一切地追求,是从那时起就注定他们之间只能走向陌路吧。

她自认为足够了解厉言,他漠然、心冷、骄傲,可在看到他递来的合作案后,第一次开始审视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也许,她真的太自我了,自以为是的了解,到最后恰恰成了笑话。

“小小的合作案也劳烦厉总亲自跑一趟,乔氏真是蓬荜生辉啊。”话里无不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