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弗洛伊德10:达·芬奇的童年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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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非专业者的分析问题——与无偏见的人的谈话(2)

如果我要讲一些你们能够理解的内容,那么我肯定会讲只有在精神分析学派内部才知道或才受重视的心理学理论。从这些理论中,你们很容易推断出我们应从病人那里得到些什么信息,以及我们是如何得到这些信息的。我将像阐述一个完整的理论那样,教条地、详细地给你们解释。但不要以为这个理论是以这样的哲学体系似的结构出现的。这一理论的发展非常缓慢,我们努力解决每一个问题,并结合观察结果不断修正它,最后才使它完善成我们的目标所追求的形式。若是在几年前,我将不得不用其他术语来阐述这一理论。当然,我还不能向你们保证今天我所阐述的理论就是这一理论的最终形式。你们都知道,科学不是一本启示录,在一门科学出现了很长时间以后,它可能仍不能像人们期待的那样,具有确定性、可靠性和恒定性。尽管如此,这一理论是我们目前所能得到的全部。如果你能记住这一点:我们的科学还很年轻,还不到一百年,而它所研究的是人类所能研究的最困难的一个问题,那么,对于我的解释,你就很容易采取正确的态度加以对待。你们如果没听懂或想得到进一步解释可以随时打断我。

“在您开始前我就想打断您。您说您想要给我们讲一种新的心理学理论,但我本来知道心理学已不再是新兴学科了。已有的心理学派、心理学家已经够多的了。我在大学时就听到过这一领域取得的辉煌成就了。”

我不想争论这个问题。但是如果你能更深入细致地思考一下,你就会发现这些重大成就应属感官生理学范畴,而心理生活的理论却由于误解而被禁止研究,没能发展起来。今天的研究包括些什么呢?是在大学里教的那些吗?除了那些感官生理学领域有价值的发现以外,大量的心理过程的分类和定义已成为每一个受过教育的人的共同知识。这应感激语言学的应用。但很显然,这些分类和定义不足以概括我们的心理生活。你是否注意到了:每一位哲学家,每一位富有想象力的作家,每一位历史学家和传记小说家,都构筑了他们自己的心理学。他们提出了自己的关于心理活动相互联系和目标的独特假设。所有这些都或多或少地看似合理,但同样都不可信。它们明显地缺乏一个共同的基础。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在心理学领域可以说没有地位,没有威信。在这个领域,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意志“任意胡为”。如果你提出一个物理或化学上的问题,没有这方面知识的人会保持沉默。但是,如果你大胆地做出一个心理学假设,你就必须做好面对来自各个方面的评判与驳斥的准备,似乎在这个领域里没有“专业知识”。每个人都有心理活动,所以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个心理学家,而我却觉得这个头衔对于他们是不大合适的。有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位申请做保姆的人,当被问及她是否会看孩子时,她回答:“当然,毕竟我也曾是个孩子呀。”

“您宣称您从对病人的观察中发现了一直被每一位心理学家所忽视的心理生活的‘普遍基础’,是这样吗?”

在我看来,我们的发现的来源并没使那些心理学家们丧失其价值。举个例子说吧,胚胎学如果不能合理地解释天生的器官畸形,就不值得信赖。我给你们讲过,有的人思想失控,所以他们倾向于担心一些与他们完全没有关系的问题。你们认为学院心理学能够在解释这种精神失常方面做出贡献吗?我们大家都有过这种经历:在晚上,我们的思想各行其是,产生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念头,令我们迷惑,怀疑这些念头是由于病理原因引起的记忆恢复。这就是我们的梦。普通人总是坚定地认为梦有一定的意义和价值——能说明点什么,学院心理学却一直没能告诉我们梦的含义是什么。它对梦无能为力。即使它试图做出解释,也是非心理学的,比如,将梦归因于感官刺激或大脑不同部位睡眠深度不同等等。但是公平地说,一种心理学如不能解释梦,那么它对于理解心理生活就是无用的,它也不配称为一门科学。

“你太激进了,很明显,你已把问题引向一个极其敏感的区域。我听说过,精神分析的确很重视梦这个现象,它在梦的背后寻找真实事件的记忆。但我还听说,对梦的解释也是因人而异的,就连精神分析家们自己也还在争论释梦的方法,争论从梦中得到的结论的合理性。如果真的这样,你就不该如此肯定精神分析的优点已远远超过学院心理学。”

你说的的确包含了许多事实。实际上,梦的解释对精神分析的理论和实践具有不同的重要性。如果我表现得过于激进了,那只是我的一种自我辩护方法。当我想到一些分析者对释梦理论所做的损害时,我就很伤心,表达出悲观的论调。像伟大的讽刺作家内斯特罗伊曾说的:前进的每一步都只有它最初看上去的一半那么大。但是不知你们发现了没有,人们从来不会曲解他们已经掌握了的事情。只要有点预见性和自律性,许多释梦的危害是完全可以避免的。然而,你们更会同意,如果我们如此远离正题讨论下去,我将无法进行我的理论阐述。

“是的,如果我理解正确的话,接下来你打算告诉我们这种新的心理学的基本原理。”

这并不是我一开始要讲的内容。我的目的是要让你们知道,在我们分析研究过程中形成的“心理仪器”结构的蓝图。

“你的‘心理仪器’是什么意思?我可以问一下它是用什么做成的吗?”

一会儿你们就会清楚什么是“心理仪器”了,但是请你们不要问它是由什么制成的。这不是心理学感兴趣的问题。心理学对此不关心,就像光学研究对于望远镜的镜筒是由金属还是厚纸板做成的不感兴趣一样。我们应将“材料”这个问题搁在一边,而只保留空间问题。我们勾画出来的这种不知名的仪器,能像真实的一样进行心理活动,这种仪器由几个部分组成(每一部分我们称作“代理处”),每一部分执行一种特殊功能,互相之间有固定的空间关系。这种空间关系被理解为“前”与“后”、“表面”的与“深层”的——我们只是说,它首先代表功能的有规则的顺序关系。我讲清楚了吗?

“恐怕没有,也许我以后会明白。但无论如何,这种东西很像奇妙的灵魂解剖学——自然,对于科学家来说这种事情再也不存在了。”

那你还要怎样呢?这只是一个假设,像许多其他科学假设一样,早期的假设通常很粗浅,在那种情况下我们可以说“尚待修正”。现在我似乎没必要求助于“好像”这个普遍手段。这种“虚构”(哲学家法伊英格尔(Vaihinger)这么称呼过)的价值大小在于研究者可以凭借它获得多大的成就。

还是让我们开始吧。从日常生活知识出发,我们会认识到,人类有一种心理组织(mental organization),它介于感官刺激和身体需要与行为动机的知觉之间。这种组织的介入有其特殊的意义,我们将它称作“自我”。现在它已经不是什么新词了。我们中的每个人即便不是哲学家也能做出这种假设。但我们认为它不足以详尽描述心理仪器的全部。除了“自我”,我们还发现另一个心理区域,它比“自我”更广泛,更重要,更隐蔽,我们称之为“本我”。“自我”与“本我”二者之间的关系,成为我们研究的直接对象。

你也许会反对我们选择简单的代词来描述我们这两个代理处或范围,而不给他们取一个响亮的希腊语的名称。然而,在精神分析中,我们更倾向于贴近普通的思维模式,并尽量使概念更适用而不是被丢在一边。这不是什么优点,我们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我们的理论必须被病人所理解。虽说他们通常都很聪明,但不都博学。“本我”不受个人感情影响,和普通人的某种表达方式很接近。“它从我身体里穿过,”人们说,“刚才有种比我自己还强大的东西存在于我的体内。”

在心理学中,我们只能借助于类比来描述事物。这并不奇怪,其他领域也有这种做法。但我们必须不断地改变这些类比,因为它们当中没有哪一个能供我们长久利用。因此,为了搞清自我和本我的关系,我必须让你们将自我看成是本我的表面,就像它的一个外层或表层。我们可以依据最后这个类比展开讨论。我们都知道,表层的特点受其接触的外部世界的影响。因此,我们假设:自我是心理仪器的(本我的)表层,它受外界(现实)的影响。这就告诉你,我们在精神分析中对用空间观点来看事物的做法是何等重视。对我们来说,自我的确是表层的,而本我才是深层的。当然,这只是从外面看。自我介于现实和本我之间,是真正的心理机制。

“我还不想问这些是怎么得出来的,但是请先告诉我,你从本我和自我之间的差异中得到了什么启示?什么引导你发现了它?”

你的问题为我下面的讲解引了路,因为了解自我和本我在许多方面的差异是件重要而有价值的事情。控制心理活动过程的规则在自我中和在本我中是不同的,自我通过其他方法追求不同的目标。关于这个我可以讲出很多,但也许你愿意听一个新鲜的类比和一个例子。想一想在战争期间先头部队和后方部队有什么不同。我们都不会惊奇,先头部队和后方部队有那么大的差异,许多事情在后方部队中是允许做的,而在先头部队中却被禁止。当然,对此差异的决定性影响,在于先头部队更接近敌人。当然,在心理活动中这个决定性影响就是,更接近外部世界。有时候“外界”、“陌生”和“敌视”都是相同的概念。好了,现在我们回到原来的例子上来。在本我中没有冲突,矛盾和对峙同时存在,却无关大局,本我对它们的调节通常是以折中的方式进行的。而自我在类似的环境中,会感到都是非解决不可的矛盾。而这种解决恰是舍一方留一方的冲动。自我这个机制的特征,是明显地倾向于统一、综合,这个特征在本我中是没有的。在本我中,可以说“全部分裂”;不同的欲望独立地追求自己的目标,互不关联。

“如果这样一个重要的心理领域或‘后方部队’确实存在的话,那你怎么解释,在精神分析出现以前它一直被人们所忽视这个事实呢?”

这就又回到了我们前面说过的问题上来了。心理学自己闩上了通往本我领域的门,因为它坚持一个看似合理实际上却站不住脚的假设,即所有的心理活动都是我们能够意识到的,有意识是衡量什么是心理活动的标准。如果我们头脑中有些过程没有被意识到,那么,它们就不是心理活动,它们就与心理学无关。

“但是我应该想到是这么回事。”

是的,心理学家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这种想法一驳即倒。也就是说,这是一种不恰当的区分。最迟钝的内省者也会发现,某些想法若不做准备是不可能出现的,但你又从未感受到思想的前奏,虽然它们的确是一种心理现象,而进入你的意识中的只能是准备好的结果。偶尔你可能会在回顾中,比如重新建构中,意识到这些准备阶段的思想结构。

“也许某些人注意力分散了,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准备过程。”

借口!你不能以此来说明这个问题,心理活动往往都是很复杂的,它在你的头脑中发生了,而你的意识和你却都不知道。或者你是否想说明多花些或少花些注意力就可以将非心理行为转化为心理行为?但问题是争论又有什么用呢?有一种催眠的方法,如果有人愿意去学的话,他就会从中找到潜意识的铁证。

“我不想退却,但我终于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所说的‘自我’就是意识。你之所谓‘本我’是下意识(subconscious),现在人们经常谈论这些。但你为什么给他们化了装,用了新名称?”

这不是化装。其他名字是无用的。不要试图用文学代替科学。如果有人谈到下意识,我就不能分清他所说的是心理地形学意义上的——表示头脑中位于意识之下的某种成分,还是实质性的——藏于表层下面的另一种意识。他自己可能也不清楚这些。唯一可信的就是意识和潜意识的对立,但是将这种对立简单地等同于自我和本我间的区别将是个严重的错误。当然,如果真的如此简单就好了,那样我们的理论就会畅通无阻,但事情绝非如此简单。真正的事实是:本我中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而且总是潜意识的,而在自我中发生的进程本身就能够成为有意识的。但并非所有这些过程都是或总是而且也不必总是有意识的。自我的大部分也可能永远是潜意识的。

心理过程成为有意识现象是件很复杂的事。我忍不住要再次教条地强调我们有关该问题的假设。也许你已经记住了,自我是本我的外围的、边缘的一层。现在,我们相信,在自我的最外层有一个特殊的代理处,或者叫系统或器官,它直接面对外部世界,通过对它的刺激,我们称作意识的现象便产生了。这个器官能够从外部均匀地接受刺激,以此方式接受外部世界的各种刺激(在感觉器官的帮助下)。它还能接受来自内部的刺激,这样便首先对本我中的感觉做出反应,然后又对自我中的进程做出反应。

“事情变得越来越糟了,我能理解的越来越少了。说到底,你就是想让我参与讨论一个问题:非心理医生是否应该从事精神分析治疗?你讲出这么一大堆大胆却又模糊的观点,而你自己又不能让我信服,那么,讲它们还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我不能使你信服,这也是我力所不及的。我的目的也不在于此。当给学生上精神分析理论课时,我们能够看出,开始时,我们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多么浅显,他们对待精神分析理论就像对待灌输给他们的其他抽象概念一样冷淡。他们当中的少数人也许希望被说服,但却丝毫未见有人被说服的迹象。同时,我们也要求每一个想在他人身上实践精神分析的人,先让自己服从于精神分析。只有在这个自我分析(该词似易被人误解)——即一边亲身体验分析所要求的过程,一边对他们自身,或者更确切地说,对他们的思想施以影响时,他们才能够信服,并在日后成为精神分析专家时,以此来指导他们的实践。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些简单的、因而不好理解的理论。由于你们没有亲身经历,又无法证实它们,所以我怎么能指望说服你们相信我们的理论是正确的呢?

我另有目的。我们之间所争论的问题不是关于分析是否明智,也不是关于假设是否正确的问题。我向你们解释我们的理论,是因为这是一个最好的方法,借此可让你们了解精神分析理论包含的观点的范围,了解精神分析法对待病人所依据的假设是什么,以及这些假设对病人的作用。用这种方法必将有助于阐明非专业者的精神分析问题。不要惊异,如果你一直在听我讲,那你已经通过了最困难的阶段。接下来的所有问题对你们来说都将很容易。但是现在,如果你们允许,我要去休息片刻。

“我猜想,你可能想告诉我如何根据精神分析理论勾画出神经症患者的病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