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弗洛伊德2:日常生活心理病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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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决定论、机遇和迷信——几个观点(3)

我不相信心理生活中的那些无足轻重的事件的发生会预知我们将来在现实中隐藏的东西;但是,我相信,我们的心理活动的偶然表现会揭示一些隐藏的东西,尽管这些东西也属于心理方面的(不属于外在现实)。我相信外在的偶然性,但是,我不相信内心的(心理的)偶然性。而迷信的人的看法则相反,他们对这种偶然和失误行为的动机一无所知,相信这种心理的偶然事件,另一方面,他们赋予外在的偶然事件以特定的意义,一种对将来现实的预兆,认为这种偶然事件的发生是表达外在现实中隐藏的东西的一种方式。由此可见,我和迷信的人的区别主要表现在下面两个方面:首先,他寻找外在的动机,而我则寻找内在的动机;其次,他将这种偶然解释为一种事件,而我将这种偶然解释为一种思想。但是,隐藏于他的东西和隐藏于我的东西相对应,而且,都不想将这个偶然解释为偶然事件,而宁肯对它做其他的解释,这是我们的共同之处。

我认为,意识的疏忽和潜意识中对这种偶然的心理事件的动机的认识是迷信产生的心理根源。因为,迷信的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偶然行为的动机,但是又要求能够认识到这个动机,这样他就不得不在外界寻找其替代根源。如果这样的联系确实存在,它就不可能局限于这个单一的情景。在这一点上,我相信世界上迷信的大部分观点——经过漫长的演化,形成了现代的宗教——只不过是心理向外在世界的投射。对这种心理因素以及在潜意识中的联系的模糊的认识——对此很难表达,用偏执狂患者做类比有助于我们的理解——都反应在超自然的现实的构成上。这些超自然的现实最终会被潜意识心理学这门科学所取代。人们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去解释天堂和地狱的神话,去解释上帝和不朽的灵魂,去解释善良与丑恶,将这种形而上学转化为心理玄学(metapsychology)。初看起来,偏执狂患者的替代和迷信的人的替代并没有多大区别;但人类开始思考的时候,众所周知,他们被迫以人神同形的方式去对此加以解释,或用自己想象出来的众多人格的力量来对此予以解释。他们将这些偶然的事件神秘地解释为是那些有神秘力量的人们所为,其所作所为有时像偏执狂患者,即从他人的细小的行为得出重要的结论,有时又像很多正常人,他们据这些偶然的和不存心的行为来判断邻居的性格。在我们的现代科学中,这种迷信的世界观将失去其存在的根基,但在前科学时期的世界观里,人们坚信他们解释的正确性和合理性。

罗马人看到门口飞过一只小鸟,便认为这不是好的兆头,他们就会放弃去做那些不论多么重要的事情,他们用这种洞察力来判断自己的活动,这样的行为与他的前提便达到了一致。但是,如果他放弃去做这件重要的事情是因为他在出门的时候摔了一跤,他们的这种洞察力比我们这些无宗教信仰的人还要优越,他们比我们这些心理学家更像心理学家。因为这一跤向他们表明,他们还有疑虑,还有反面的力量在对他们发生作用,这种力量在涣散意识的努力。因为,如果我们把所有心理力量联合起来去达到这个共同的目标,我们肯定会取得成功的。这正如席勒笔下的泰尔,在让他用箭去射他儿子头上的苹果时,官员问他为什么抽出两根弓箭?他的回答是这样的:

“我用第二根箭射穿你,如果我伤了我亲爱的儿子的话,这根箭就是你的,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席勒的《维赫姆·泰尔》,第三场,第三景)

任何人只要有机会用精神分析的方式研究一下人类隐藏的心理冲动,他们都会发现,在迷信里,这种潜意识动机的特点得到了表现。我们可以在那些患有强迫性思考或其他状态的神经症患者那里——这些人的智力一般都很高——清楚地看到:迷信来源于压抑的敌对冲动,迷信在很大程度上是对灾难的期望。如果一个人经常有对付他们的邪恶欲望,但他又想变好,他就不得不将这个欲望压抑在潜意识之中,并期待着通过灾难的方式来惩罚这种潜意识的邪恶。

尽管这几句话不能完全阐明迷信心理学,但是我们至少触及到了这样的问题:迷信到底有没有现实根源,或者说,诸如真实的预感、梦的预见、心灵感应以及超自然力量的表现等等,这些说法是否完全是假的。我的意思并非是对这些说法一概否定,因为,很多哲人名士对此都有详细的观察,并确认其存在,当然对此还有待于进行深入的研究。我所希望的是,其中的一些部分能够通过人们对潜意识过程的认识而得到解释,从而使我们今天的观点更加巩固。如果像招魂术这样的现象仍然存在,那么我们就应该能够用我们对这一现象的新发现来进一步限定我们的“定律”,而不使我们动摇关于世界上事物之间的一致性的信念。

对此问题的讨论,我只能提供一个主观性的答案——据我个人经验的答案。遗憾的是,我必须承认我也是一个凡夫俗子,我出现的时候,神灵停止活动,超自然的力量也隐身而去,因此我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使我相信这种奇迹的存在。和其他人一样,我也有预感,并经历了一些烦恼;但是二者总是联系不起来,预言的事件总不出现,而一些不幸的事件经常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在我孤居其他城市的日子里当时我还年轻——我经常误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声音倍感亲切,然后仔细地记下这个时刻,并追查在这个时候我的家人是否真的叫过我的名字,或有无什么事件发生,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与此相应,有一次,在我忙于为一个患者看病的时候,我的一个孩子突然患病,几乎因此死去,当时我仍没有烦恼的预感。到目前为止,我所遇到的患者中,没有一个能够证明自己的预感应验。我也必须承认,在最近几年,我的一些经历也可以用心灵感应的假设对此予以解释。

很多人都坚信梦有预见性,因为人们可以用很多事实对此予以论证:在梦中出现的愿望,在以后的生活中得到了满足。但是,一点也不感到奇怪的是,通常,在梦和愿望的满足之间有很大的差异,而这种差异往往被做梦的人给忽略了。一个聪明、诚实的女患者提供给我一个很好的关于梦的预见性的例子。事情是这样的:她曾经做过这样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某个街道的某个商店遇见了她以前的一个朋友——她的家庭医生。第二天早上,当她来到市中心梦里梦到的那个地方的时候确实遇到了他。我发现,这种奇迹般的巧合并不是什么重大事件,对此我以后将予以论述。

在仔细地询问了她一些问题后,我发现,在她做梦的那个早上,她并没有回忆起来这个梦——直到她出去散步并遇到这个人时才回忆起晚上的梦。她对这样的解释并不反对:这种事件的发生并非神秘,只不过是一个有趣的心理问题。那天她走在街道上,遇到了她的家庭医生,见过以后,她感觉到前天晚上自己在梦里梦到过在这个地方遇到了他。对她做具体的分析后,就会发现她的这个确定感觉是如何出现的,一般而言,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们往往否定其真实性。一个期待已久的在某个特殊的地方相遇,实际上等同于一种约会。这个老家庭医生唤起了她对以前经历的回忆,她通过这个医生认识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曾经是她生活中的一个很重要的部分。从此以后,她继续和这个绅士有密切的联系,就在做梦的那天晚上,她还在期待着他的到来,但是他并没有来看她。如果对这种情况做进一步的分析的话,我便会很容易地发现,当她见到她以前的一个老朋友的时候,她表现出的做过这个预见性的梦的幻想等于在说:“啊!医生,你使我陷入了过去的回忆,那个时候,如果我们安排一个约会,我从来不会失望的。”

这种“明显偶合”(remarkable coincidence)——说到某人时,他确实出现了——也是有的。我也观察到自己的一次这样的小小经历,这或许代表了很多类似的经历。在我获得了教授头衔后的几天(1902年3月)——在当时的专制时期,教授是有一定的权威性的——当我走到市中心的时候,我突然产生了一种童年的幻想,即想去报复一下那对夫妇。几个月前,这对夫妇请我去给他们的小女儿看病,这个女孩在做了一个梦后,出现了有趣的强迫症状。我对这个病例很感兴趣,对其病因我是知道的。但是,这对夫妇反对我给他们的女儿提供治疗,而让她转到了一个外国权威那里,这个权威以有效的催眠疗法著称。我的这个报复性的幻想是:在这个权威的治疗彻底失败后,他们会再来求我进行治疗,并且向我表示,他们对我的治疗很有信心,如此等等。然而我就会这样回答:“是的,现在你们对我有信心了,因为现在我也是教授了。这个头衔并没有改变我的能力,我当大学讲师的时候,你们没有用我,那么我现在做了教授,也可以不用我。”这时,我的幻想被一个声音打断,“教授,你好!”我一看,站在我的面前的正是我正在想着要报复的那对夫妇。当时我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这并非奇迹,我在这个宽阔、笔直、几乎没有什么人的街道上走,迎面而来的正是这对夫妇。在我们相距20码的时候,我可能偶然的一瞥看到了他们的身影,并认出了他们;但是我却将这个感觉放到了一边,或被消极地忽略了。很明显是情绪的因素在这个幻想中发挥了作用,于是就出现了这种巧合。

兰克(1912)也报告过一个“预言应验”的例子。

“几年前,我也经历过一次‘明显偶合’,正在我想某个人的时候,偏偏就遇到了这个人。圣诞前不久,我到奥匈银行兑换货币,想用一些零钱兑换10个新银元作为送人的礼物。在路上,我一直陷入自己的野心幻想:自己一贫如洗,而这个银行则有堆积如山的存款。我来到了那个银行所在的小街,看到有一个小车停在那里,很多人从银行进进出出的。我对自己说:无疑,出纳是有时间兑换新的银元的,我很快就办完事了。我写了要求兑换的单子,对出纳说:‘请给我金币。’我马上注意到了我的失误,应该说给我银元,这使我从幻想中惊醒。我距入口仅有几步之遥,我看到一个年轻人进来后向我走来。我想我认识这个人,由于我眼睛近视,并没有确定他到底是谁,当他走近一点后,我认出他原来是我哥哥中学时的一个叫金的朋友。金的哥哥是个著名的作家,在我的文学生涯初期,我很想得到他的帮助。但是,这种帮助我最终也没有得到,结果我并没有像期望的那样获得成功。在我去银行的路上还在想着这件事。情况可能是这样的,在我沉迷于我的幻想的时候,我一定是无意问看到了这个金先生,表现在我的意识上,便是向出纳要金币,而不是这个价值较小的银元(这说明自己梦想获得成功)。另一方面,对这个失误事件——我的潜意识最初知觉到了一个物体,后来又被自己的意识认识到了——布洛伊勒将之解释为‘复合准备’(complexive preparedness)。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与自己的看法相反,我用事实说明了自己的愿望,这个事实便是到银行后用纸币兑换金币。”

下面的经验也可以归于此列。在某一时刻,或某一地方,我们会发现,这个地方这么熟悉,好像以前我们到过这里,但是经过努力回忆,发现自己以前确实没有来过这里。我也明白,人们在言语的表达上,将此习惯上称之为“感觉”,但实际上这应是一种判断,更确切地说是一种知觉判断。这些情况有其本身的特点,我们不要忘记这个事实,他无法回忆起来他想要的东西。这个“似曾相识”的现象是否可以证明有前世的存在呢?当心理学家注意到这个问题后,便企图用特殊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但是,目前提出的解释,在我看来,没有一个是正确的。他们没有人能够透过这个现象的表面而看到其深层的东西。据我观察,这些心理过程可以对这种“似曾相识”——即潜意识幻想——的现象做出解释,但当代的心理学家仍然忽略这一点。

我认为将这种似曾相识的经验看作幻觉是错误的,实际情况是这样的,当时的情景确实触及到了他以前曾经经历过的东西,只是我们无法将这种经历回忆起来,因为它还没有被意识到。简而言之,似曾相识的感觉与一种潜意识幻想的再现相对应。这里存在着的潜意识幻想(或白日梦),就像我们意识中产生的同种创造一样,对后者每个人都可以从自己的经历中了解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