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当代中国闪小说精华选粹·情感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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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春秀离开了老黑的工地。她去了一趟美容院,把自己的长辫子卖掉了,换了一笔回家的路费。坐在火车上,春秀想,只要回到家,要不了多久,新的辫子就会长出来的。

脸红的女人

李先生已经开始关注女人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李先生真的该联系个大姑娘了。他喜欢什么样的大姑娘呢?

问他这个,他就像只腼腆的大公鸡,红着脸说:“我喜欢会脸红的女人。”

多么古典而浪漫的择偶标准啊。

这话传到了一群待嫁的姑娘们那里,当场就把姑娘们笑翻了。有个名叫马志华的姑娘说:“等着,看我怎么把他拿下!”马志华说着,摸出一瓶酒来,咕咚咕咚灌了下去。酒一灌,马志华就脸红了,红得像个红苹果。

李先生在单身宿舍里隆重地会见了红脸姑娘马志华。没想到,李先生闻见酒气就烦了。李先生认真地说:“我不喝酒,我也不喜欢喝酒的女人!”

又有一个想接近李先生的姑娘冒了出来。这个姑娘是胡宝珠。她去了趟美容院,然后,昂着高科技的红脸蛋,约见了李先生。胡宝珠娇滴滴地说:“今晚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要怎样就怎样……”

李先生吓了一跳。李先生摇着头说:“谈情说爱,需要慢火煎熬!未婚同居,实不可取啊!”

胡宝珠生气地说:“你去死吧,不要以为我稀罕你!”

胡宝珠哭着走了,泪水将高科技红脸蛋冲毁了。

“她怎么不知道害羞呢?善者目光向下啊!”李先生感慨地自语。

李先生常常对月自怜。他觉得自己真是不幸,想找个会脸红的女人,为什么就无缘呢?

李先生度日如年。利用想象,他几乎把每个熟悉的女人都还原成为会脸红的大姑娘了。可他弄不明白,原本会脸红的大姑娘,为什么就不会脸红了呢?他总是被这个问题困扰,直到花甲之年孤身辞世。

琼花

琼花长得漂亮,丈夫是个民办教师,工资低不说,上头还老拖欠教师工资。又由于丈夫太热爱教育事业,地里的庄稼全靠琼花一人。领不到工资,地里庄稼又收成不高,琼花家就很穷。琼花是个要强的女人,老嫌丈夫没本事,一气之下,便撇下孩子进城打工去了。开始在省城一家私人公司打扫卫生,被老板看中,就将她包养了。老板把她安排到一个小区里,每周去两次,送钱送衣服。慢慢的,琼花就养成了不少坏毛病,越发看不起农村。

不想天有不测风云,那老板的生意赔了个精光光,银行里催贷款,他还不起,只得将琼花住的房子做了抵押。琼花无家可归,只好又回到了娘家的村子。

那时候,她的儿子已经上学。琼花不敢回婆家,是自觉没脸回去,但她想儿子,每天站在路口处等儿子放学回来。可惜儿子不认得她了,只用很陌生的目光望着她。琼花泪流满面地对儿子说:“孩子,我是你妈妈呀!”

儿子很怕地望她一眼,说:“我妈妈死了!”说完,用小手朝路旁指了指,“喏,那就是我妈妈的坟!”

琼花抬头望云,那里果真有一座不大的坟墓,坟前还立有一块碑,上写:爱妻琼花之墓。

琼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双手捂脸,哭着朝娘家的村子跑去……

晨练

老诗人董满江年过七旬丧偶,很痛苦。儿女们怕他“悲”出病来,就劝他去晨练。

晨练在市中心金水河畔的紫金山公园里,每天早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好多人,有抖空竹的,有练太极拳的,也有亮嗓唱戏的。有一舞场,舞者颇多,勾肩搭背,随着音乐,有快有慢。老诗人平常爱跳舞,听到音乐,顿然精神不少。可惜没舞伴儿,东瞅西看,见一着装俏丽的老太婆正坐在连椅上沉思,便走过去,以礼相邀,那女人欣然应允。

董诗人顺手一牵,二人便“滚”进了舞场里。

没几天,董诗人便对新结识的舞伴有了好感,并得知她也是独身,便想合二为一。有这种心思,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最后便拿出看家本领,写了一首《江城子·老来俏》,而且故意写一半,送给了舞伴:

“老夫喜发少年狂,戴金框,着西装。探戈狐步,革履亮光光。朝气昂扬真叫帅,乍一看,像新郎。”

不料那老女子接过一看,笑笑,眉头微琐片刻,张口说道:

“老妇轻捷步宫商,佩明铛,秀眉长。盖发时装,坤袋挎肩旁。潇洒风姿仪态美,远处瞧,像新娘。”

老诗人一听,欢喜若狂,舞也不跳了,拉着舞伴就朝公园深处走去……

直到那时候,他那躲在暗处的女儿才长出一口气,打开手机,悄声说:“哥,你找的那个女教授与咱爸成了!”

康二

康楼村有个叫康二的人,由于家穷,三十多岁了才找到老婆。他怕老婆有相好的,不准老婆穿新衣服。有时老婆做了新衣服,他皆要自己先当内衣穿几水,等不像新衣服了,才允许老婆穿出去。

这一天,老婆下地拾棉花,他就在地头监视,不准老婆抬头看人,尤其是不准看男人。他话落音,听得路上有人“咳”了一声,赶巧老婆抬了一下头,他就骂女人太贱,是不是想偷男人?女人火了,说你别逼我,你若逼我可是真要偷男人了!康二一听,大为震怒,双目冒火,脱下鞋子就去追打女人。女人就在花地里乱跑,康二在花地里乱追,引来乡人大笑不止。不想花地里有一口井,康二只顾盯着老婆追,不小心掉进了井里。女人找不到康二,好一时才听到从井里传出的呼救声。女人到井边,问康二说:“咋办?”康二说:“快喊人来救我呀!”女人说:“我不敢!”康二奇怪地问:“为啥?”女人说:“我若喊来男人你说我是想偷男人咋办?”康二急了,大骂道:“日你娘,只顾想活命哩,差点儿忘了这茬儿!我就是死到井里,也决不让你去喊男人!”

害怕警察的女孩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穿得时尚而暴露,妆化得又浓又艳,可皮肤黑黑的,一看便知来自农村。女孩迟疑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请邮电局门口的姚笔杆代写家书。

爹、妈:

我现在很好,比乡下好十倍百倍。我买了新衣服,有了化妆品,还有了首饰、有了手机。吃得也比家里好,你们就放心吧。就是千万千万别让妹妹出来,一定不能出来。等我赚了钱,赚了好多好多钱,我会回来看你们的。我会买很多很多好吃的,给妹妹买花裙子……

说着说着女孩竟无端哭了起来,且越哭越伤心。姚笔杆已明白了七八分,他对姑娘说:“别哭也别怕,我会让警察帮助你的。”那女孩一听“警察”两字,竟像受惊的兔子似的飞快地跑了。

洪画家夫妇

洪画家夫妇是画坛有名的老夫少妻。

年初,洪画家生病住院。消息一传出,来看望他的学生、朋友、同道,络绎不绝。

娇妻小他三十多岁,然很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洪画家,她还做有心人,每天谁来看望都作了记录,半个月下来,来看望过洪画家的已超过三位数了,但她很奇怪丈夫最好的朋友省文联的阎主席怎么反倒没来看望呢?

她忍不住问丈夫:“阎主席真是你最好的朋友?”

洪画家十分肯定地说:“那当然。”

过了一天,阎主席果然到医院来看望洪画家。

洪画家一见阎主席,立时脸色大变,喃喃自主道:“没救了,没救了。”

阎主席意识到洪画家误会了,忙解释说:“少夫人打电话给我,又正好去上海开会,顺道来看望一下。我代表个人,不代表组织。”

当天晚上,洪画家病情急剧恶化,竟没能抢救过来。

永远一家人

家中最后一位长辈,仙的母亲走了。

远方的哥姐们都回来了。仙的父亲去世时,仙的全家也到齐过一次。

没有争吵没有异议,家分了,财分了,父母的骨灰盒也分了。

同父异母的哥姐们分走了父亲,同母异父的哥姐们分走了母亲,他们希望老人们身后能各归其位。仙看着哥姐们,没说话。

哥姐们要把父母送回他们曾经奉献了青春的土地,临走说:“小妹,有事就说话。”

仙看着哥姐们各自手中的骨灰盒,没说话。

两个破碎的家组成了第三个家,仙就是第三个家的独生女,一个大家庭的老幺。

第三个家同别人家没有什么区别,有父母的慈爱,有仙的孝顺。只不过该合时合,该分时分,仙做不了父母的主。

空落落的屋子,父母的遗像并排摆,焚上三支香,仙看着渺渺青烟、伶仃的自己,泪水流啊流。

第一年清明,哥姐们没动静。

第二年清明,哥姐们邀仙去他们选定的陵园,仙找个借口没去,仙害怕。

第三年清明,仙终于说服了自己。仙一个人早早来到了陵园,惊讶地看着四位老人的骨灰盒,竟然在一处地方并排排。

仙哭了,她犹豫了一下,把怀中的菊花一一放在四位老人照片下,然后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看着远处的陵园大门。

仙在等,等她的一家人。

小姑姑

徐家第一个孙女出生后,小姑姑给她取了个名字叫花蕾。

小姑姑非常喜欢花蕾,花蕾也喜欢漂亮的小姑姑。花蕾一天天长大,二十多年中,对花蕾想做的事,小姑姑从来都是百依百顺,帮她达成心愿。但是当她将交了一个军人做男朋友的消息,第一个告诉小姑姑时,没想到却遭到了小姑姑的坚决反对。花蕾说:“他是个军人!小姑父不就是军人吗?”小姑姑说:“就因为他是军人,我不同意。”

花蕾从此不爱搭理小姑姑,觉得小姑姑特虚伪,结婚都不愿意告诉小姑姑,可是小姑姑却乐呵呵送来了红包和美好祝福。

花蕾婚后,小两口恩爱有加,不久他休完婚假就返回了边防部队,一走就是大半年,花蕾开始抱怨。小姑姑听说了,打来电话,轻言细语:“你要学会耐得住寂寞,不要让他工作分心。”

花蕾怀孕反应,他执行任务回不来,花蕾伤心。小姑姑来到花蕾的小家,忙里忙外,说:“你要学会照顾好自己,让他安心边防工作。”

花蕾做了妈妈,他休年假照料完月子就赶回了部队,花蕾哭。小姑姑把花蕾娘俩接到了自己家,疼爱地抱着可爱的孩子,说:“你要学会照料家,让他放心。”

花蕾说:“你不是不同意我嫁给军人吗?为什么又这样说我呢?”

小姑姑说:“当初我不同意你嫁给军人,是因为我是你的姑姑,我心疼你,小姑姑就是这么走过来的。现在我说你,是因为我是军人的妻子,你也是。军人的妻子要学会坚强。”

想念温柔

我还没上学,妈妈就用黎族织锦给我做了一个小书包,让我安安静静在家学写字。

我把小人书放入小书包,一溜烟跑到大院爬上石榴树,坐在树杈上看小人书,顺手摘个小石榴砸砸树下跳皮筋的小丫头。一会儿工夫,妈妈就被小丫头找来了,妈妈叉着腰在树下大吼一声,我就乖乖下了树,小丫头也被妈妈的厉声吓了一跳,不敢再告状了。

后来我上学了,要是有人欺负我,我可不像小丫头一样去找老师告状,我直接反击,打不过也打,经常是鼻青脸肿地回到家。妈妈说:“没见过你这样顽皮的女孩子,女孩子温柔才好。”我不服气,说:“妈妈厉害不就很好,谁都不敢惹你。你不是说过不要怕别人欺负,要越战越勇吗?”这话免不了又挨妈妈一顿训。

这之后就是妈妈不厌其烦的唠叨:女孩子说话要语气轻柔;走路要姿态轻盈……

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大声对妈妈说:“你自己一点不温柔,还逼着人家温柔,我不温柔也是你的遗传。”

妈妈没有搭理我,低着头边干活边说:“妈妈小时候家里穷,你姥姥给我做不起花衣裳,只能买些碎花布头给我做鞋子,可是我穿上感觉真美。后来啊,我遇见了你爸爸,你爸爸是个当兵的,结婚的时候买不了好首饰,就给我买了一支银簪子为我盘起一头长头,可是我感觉自己特女人。”

妈妈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异常温柔,说:“可惜你爸爸走得早,我带着你们兄妹三,我要是再温柔还怎么活?”

我的目光越过妈妈的眼睛,看着妈妈那一头盘起的花白头发,斜斜地插着一支老银簪,摇摇欲坠。

栀子花香

清晨,小主惊喜地发现小院中的老栀子花开花了。

小主自记事起,自家小院就有了栀子花。栀子花一共两棵,一棵在母亲两年前故去的五月,无缘无故枯萎了。剩下的一棵一直蔫蔫的,任凭小主百般呵护,去年也没开一朵花。

年轻时的母亲很美,静静的神韵,清晨一头长发盘起,一朵盛开的栀子花摘下,悄悄藏在盘好的发丝中。每到夜幕降临,小主喜欢依偎在妈妈怀中,看着爸爸把妈妈的长发放下,满屋子都是丝丝缕缕的栀子花香。

小主爱母亲,可是母亲却说她恨自己的母亲。小主没有见过姥姥,听说姥姥很顽固,不让女孩时的母亲上学,说女孩读书心大了会飞,一心想把母亲嫁给村中的富豪,过舒服的日子。母亲很倔强,一气离开了家。当母亲一身戎装再次回到老家时,姥姥已过世了。从那以后母亲就再也没回过老家,从那时家里就有了两棵小栀子花。

前年母亲故去,小主遵照母亲遗愿把母亲送回老家。第一次站在姥姥的坟前,小主看见姥姥的坟前有一棵更苍老的盛开的栀子花。随行的舅舅说:“你姥姥说,你妈妈最爱栀子花。”

一缕晨风吹醒了小主的思绪,小主俯下身闻了闻栀子花香,她知道这棵栀子花的妈妈在哪里。小主轻轻长发盘起,一朵盛开的栀子花悄悄藏在发丝间。

极限缠绕

为了让蜜月过得特殊而有意义,新婚夫妇决定跟随探险队去探险。

在进行自由活动时,夫妇俩迷失在原始丛林中,没有仪器指定方向没有食物填充肚子,他们东奔西突,像无头苍蝇一样。

“我们还是分开来找吧,能多一线希望。”妻子鼓起勇气对丈夫说。

丈夫深情地看了看妻子,把妻子紧紧搂到怀里。

夫妇俩相互鼓励一番后,分头寻找探险队伍。刚走出不远,丈夫回过头,脱下婚前妻子为自己织的毛线衣,并把毛衣上的线头交给妻子。

太阳一落,丛林中的气温骤然下降。

毛线衣拆到尽头,丈夫又脱下自己的毛线裤接上去。拆到最后,丈夫只剩下单薄的内衣冻死在丛林中。

第二天一大早,探险队伍发现了丈夫的尸体,他手上死死地捏着一根伸向丛林深处的毛线。沿着毛线伸展的方向,探险队员终于在十几里以外的地方,找到奄奄一息的妻子。

如初

今天是他们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晚饭后他与妻手挽手散步。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他拉住妻子的手不让她打开灯,就这样手拉手一步一步向卧室摸索前进。

妻子被他拉着,发出几声轻笑,他‘哎唷’了一声,她在暗处偷偷掐了他一下。

路灯把玻璃窗映成淡红色,他先上了床,侧着身子借窗外的灯光看着妻子做睡前的准备。

她慢慢脱掉衬衫,露出胸罩,背朝他用一只手熟练地解开扣子,生育过的她体态已失去了初识的模样。她套上睡衣,轻轻跳了一下转回身子,朝他微微一笑,由上至下系着扣子。他望着她有些下垂的小腹渐渐消失在碎花睡衣里。

一片菱形的光斑映在天花板上,随着一阵汽车的呼啸声过后,光斑消失了,屋子再次恢复原有的颜色。

她换好睡裤掀起被子钻了进去,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肩膀,又快速缩回,把手藏在被子里,怕被捉到似的。他在被子里想抓住那只手,可抓了几次都没抓到。她的手终于没有逃脱,很快在他的掌中安静下来,只剩下微微的呼吸般的颤动。

过会儿,他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她又开始扭动起身体,连同那只手。一会儿,她凑近他的耳边小声地也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清,又凑过耳朵去。她再次笑着重复了一遍。他才听清,翻身压在她的身上握住她的两只手,“你敢说我是笨蛋。”她笑着喘着气告饶,他却没放过她。

笑声、低语、打闹、情话渐渐消退,房间安静了。

他从身后抱着她,两个人静静望着窗外高悬的满月,渐渐坠入绵软的睡梦之中。

满地亲情

乡长儿子遭遇车祸,急需输血救命。

乡长老婆五内如焚,忙给在外考察的乡长去电话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