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嫁入蒋家的女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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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浪漫与悲凉——蒋纬国夫人石静宜和邱爱伦(2)

有句话叫作“酒壮英雄胆”,几杯下肚的蒋纬国也不再避讳有石凤翔夫妇的在场,径直朝石静宜走过来,邀请她跳舞。看着女儿和蒋纬国在舞池中旁若无人地深情对视,相拥旋转,石凤翔只觉头都大了,只能努力克制着即将爆发的情绪。

回到家后,石凤翔开门见山地询问了石静宜和蒋纬国交往的情况,石静宜看见父亲的脸都快绿了,知道事情不妙,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和他……我和他就是在火车上认识的,后来……后来也约着喝过几次咖啡,那也是他问我借书来着,我们……我……我挺喜欢他的。”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了心底的话,谁曾想父亲竟然怒了,狠狠地拍着桌子训斥道:“喜欢,你是不是了解这个人?你不是只看他是蒋家二公子就喜欢他吧,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他有多少风流韵事吗?高官的家庭咱高攀不起,你以后就不要和他来往了吧!”说罢,兀自起身回屋去了。

站在客厅中的石静宜愣了一会儿,委屈的眼泪哗哗直流。她实在搞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何况父亲并不认识蒋纬国,何来那么大的偏见?甚至什么情况都不问,就直接下达禁止交往的命令,这是何等的不讲理啊。

可是,眼看父亲暴跳如雷,石静宜也知道,道理是讲不通的。

艰难的爱

男女之间的感情,到了如火如荼的时候,你越是阻止,他们之间的火就越是烧得浓烈,这在心理学上叫作“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可惜那时的石凤翔并不懂得。他像所有疼爱女儿又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一样,想左右儿女的选择,以“保护”的名义让女儿按照自己希望的路去走。所用的办法不外乎严加管束,不许接听电话,不许出门,或者派人二十四小时陪护,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但管得住人,怎么管得住心呢。石静宜现在是一个被爱情和思念折磨得不像样子的年轻姑娘,她的脑子里无时无刻不萦绕着蒋纬国的影子,而她的所思所想只有一样:我要见到他。

于是,石静宜买通车夫,偷偷跑去和蒋纬国幽会,在那个一号大院中,在蒋纬国陌生又熟悉的怀抱中,在他那军人刻板单薄的床上,石静宜交出了自己的整个人和整颗心。事毕,她蜷缩在蒋纬国的怀抱中瑟瑟发抖,激情的回味犹在,恐惧又爬上心头,要是父亲知道此事,会是怎样的后果!

蒋纬国知道她的担心,不住抚摸着她的秀发说道:“小宜,你不要担心,我相信你父亲总有一天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我会为之一直努力,直到他接受我。”

即便有了蒋纬国的承诺,但石静宜还是忍不住胆战心惊,虽然她个性开朗大胆,但毕竟是从传统家庭走出来的孩子,对于女性的贞操是非常看重的,她也知道一旦失去了这个,倘若再遭人辜负,自己和自己的家庭将要为此承担多大的压力与流言,就算蒋纬国对自己从一而终,但这还没结婚就和对方发生关系,也是为社会舆论所不容的。

石静宜哆哆嗦嗦地回到家,接下来的几天都有些神思恍惚。父亲早出晚归,父女俩基本见不上面,倒也没机会发现她的不妥。而母亲呢,整天只沉溺在麻将桌上,更是顾不到这个女儿的喜怒哀乐了。苦闷的石静宜根本没有妥帖的人可以说说心事,越是这样,她在情感上就越依赖蒋纬国,总想着该如何跑出去和情郎见面……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石静宜故伎重演,打着去“干妈”家过夜的旗号,让车夫把她送到蒋纬国的住处。谁知道这次,车夫竟然出卖了她,把事情捅到她母亲面前,石夫人是个情绪非常极端的人,一听说女儿竟然私会情郎,还留宿过夜,顿时炸了,追着石静宜,一面动手打她,一面骂着难听的脏话,直到把石静宜逼到房间中锁上房门也不罢休,拍着房门又是一通数落,下人们都好奇地躲在大厅里偷窥着,终于骂到词穷了,石太太喘着粗气,丢下一句没有什么威慑力的话,“你不许再见那个人!”便捶着腰下楼去了。

石夫人虽然说话很粗糙,可骂过了,也不记恨,第二天照样该打麻将打麻将,该高兴高兴,该发火发火,并没有抓住这件事不放,也没有把此事告诉丈夫石凤翔。

石静宜深知母亲性格,她找了个碴辞退了出卖她的车夫,在天天候在大华纱厂南门的那些脚夫中挑了一个眼熟的,几番游说,又用高薪诱惑,终于把那个车夫变成了“自己人”,这样,她出门和蒋纬国见面就更是方便了。

这样肆无忌惮的幽会,终于出了问题。

最先让石静宜惊恐的是,她发现自己每个月都按时到来的月事居然推迟了十多天,随后,各种恶心呕吐的妊娠反应便出现了。恰巧这时候,蒋纬国接到父亲命令去了重庆,而且一走便杳无音讯,连封信都没给石静宜写。石静宜又担心又害怕,身边也没个人商量,整天吃不下睡不好,人急剧消瘦下去。

后知后觉的石夫人终于发现女儿不对劲了,起初只是以为女儿病了,催促着让女儿赶紧找医生看看,可见到女儿诸多推托,且难掩呕吐的情况,生育过四个子女的石夫人再怎么迟钝也算是看出问题来了。如她惯有的处理方式,她拍桌子打板凳地大骂石静宜不要脸,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子一般不管不顾,直到把石静宜骂得头都抬不起来,跪在地上大喊了一声“妈”,抱着石太太的腿嚎啕大哭,石太太才停了下来。她无力地垂下了刚才还挥舞在空中的胳膊,怔了几秒,然后抚摸着女儿的头蹲了下来,禁不住老泪纵横。

这眼泪,一面是因为心疼女儿,一面也是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

石太太早年嫁给石凤翔也是通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八抬大轿上门之后,她便认下了自己一生的宿命。再没有感情基础的人,在长期的朝夕相处中也会产生感情,何况他们之间很快有了孩子,石太太便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家庭中来。她本就是中国典型的妇女,有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及“三从四德”的婚姻观,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丈夫,更不会费心思考何谓幸福。

但她很快就不幸福了,因为没过几年,丈夫就纳了一房小妾,这小妾年轻貌美,当然更得丈夫的宠爱,她即使再不甘心,再痛苦,再拿儿子示威,也没改变石凤翔的决定。

何况那小妾的肚子更争气,连生三子,她更是一点优势都没有了。

来到西安之后,她已渐近人老珠黄,但小妾正当盛年,石凤翔也怕家庭矛盾,故意弄了东西两个院,让两房太太分开居住,而他则看心情选择去哪边居住。比起她和石凤翔这种父母之命组成的家庭,小妾和石凤翔好歹也是自由恋爱,自然更得宠些,石凤翔十天半个月不来她这边一趟也是常有的事情,空虚无聊的石太太当然只能靠打麻将来打发寂寞冗长的时光了。

可是,哪个女人不嫉妒,哪个女人不自私,丈夫被分享,她的心里当然不好受,此刻又见女儿因为男人如此痛苦,她也禁不住落泪。

母女俩抱头痛哭了好一阵,石太太才缓过神来,她一边给女儿擦眼泪一边说道:“静宜,你糊涂啊,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现在可怎么收场?你爸爸那边是决计不愿接受你和蒋家二公子在一起的,你说你这肚子里都有了他的种,能瞒几时?叫你爸爸知道,还不得打死你再杀了那小子!”

如此一说,石静宜更是害怕,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哗哗流了下来,她哽咽地说道:“妈,怎么办,您快帮我想想办法,我好害怕啊……”

怎么办?能怎么办?石太太在石凤翔面前,是无论如何都说不上话的,但也不能去那边求小妾给石凤翔吹枕边风吧,那样小妾还不得笑掉大牙,说这正房管教不善,害得女儿被人搞大了肚子?不行,坚决不行!石太太一咬牙,挤出几个字:“处理掉!”

石太太刀子嘴豆腐心,一面数落着女儿,一面帮女儿想着办法,秘密联络了诊所,带着石静宜去拿掉了腹中胎儿。

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儿,石太太不禁悲从中来,轻声说道:“他害你不浅啊,以后再不要来往了吧。”

可不与蒋纬国来往,又该去找谁呢?传统守旧且大字不识几个的石太太内心很是担忧,女儿已经是蒋纬国的人了,而且还有过孩子,如何还能挑三拣四地去选什么门当户对的人家呢?万一日后传出来,说女儿嫁过去的时候已非处女之身,石家的脸可就丢大了。

老太太心中一团乱麻,只得捶着她时常酸痛的老腰,叹口气打电话约牌友去了。

没多久,蒋纬国受命管理空军,回到西安之后就直接搬到了西郊机场居住,一安定下来,他就忙不迭地差人通知石静宜。

苦苦盼着恋人消息的石静宜一听到蒋纬国回来了,即刻蹦了起来,火急火燎地让车夫把她送到了西郊机场。

一别几月,石静宜经历了人生之痛,而蒋纬国一无所知,看到石静宜的脸色如此苍白,蒋纬国的心抽搐着痛了起来,他一把把石静宜拥入怀中,喃喃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虽然不知道这对不起到底是为何,但石静宜一触到蒋纬国的体温,便彻底融化了,连最初想责怪的那一点点不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小别胜新婚,久旱逢甘霖,热血沸腾的两个人再度不管不顾了起来,每一次的肌肤相亲,都使得石静宜更加坚定,她一定要嫁给蒋纬国。

由于西郊机场距离城里比较远,晚上去一趟再赶回家很不方便,石静宜改变了幽会策略。她每天早晨正常出门上课,中午回家吃饭,下午则打着去上学的旗号直奔西郊机场,到了该放学的时间点,又让车夫接她回家。

这样惬意地度过了几个月,石静宜发现,她又怀孕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她倒没有表现出多么惊恐,但这样毕竟不是常事,她很想和家里摊牌,但想到父亲怒气冲天的脸,想到母亲那些不堪入耳的责骂和眼泪,她实在没有勇气,只得忍痛再次处理了腹中胎儿。只是那个时候的石静宜并不知道,她这样的举动将会给后来的生活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当然,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她也来不及思考这些了。

好事太多磨

此事过后没有多久,车夫禁不住老太太的一再追问,道出了小姐其实经常去西郊机场和蒋纬国见面的实情。老太太气得直跺脚,指着石静宜的鼻子又是一通责骂,并把她关在房中不让出门。

被困的石静宜在楼上大喊大叫,楼下的石太太却感到心力交瘁。看女儿这么痛苦,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遂责怪起那冥顽不灵的丈夫来。而今石家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这女儿性子又烈,要是再逼下去,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万一女儿一个想不通寻了短见,有的是两口子后悔的日子。

思量再三,石太太决定,和丈夫摊牌!

她把女儿和蒋纬国的事情大致和丈夫说了一遍,当然其中隐瞒了那些难以开口的事情,然后撂下一句话:“你自己拿主意吧。”便转身上楼了。

石凤翔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素来不喜欢被人逼迫妥协的他还是决定抻一抻,指望着女儿能回心转意。

可惜,石凤翔如意算盘落了空,抻到第三天,他收到了一封信,打开一看,脸都青了。原来,女儿在信中说道:“爸爸,如果您还是不能同意我和纬国的婚事的话,我决定和他私奔……”

石凤翔撕掉信,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咳了半天,痛苦地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他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地说道:“罢了,罢了,随你们的便吧……”

就这样,石静宜终于冲破重重障碍,坦然地站在了蒋纬国面前,剩下的,就是蒋家那边的态度了。这其实已经不算什么困难,因为蒋纬国有意无意早已在蒋介石面前透露过自己的感情,而对于石静宜的家庭和石静宜其人,蒋介石虽未赞扬,但也没有说过半分不是。何况蒋纬国搬出了胡宗南,目的就是让父亲知道,这是父亲的亲信也表示支持的事情,所以女方一定是过得去的。最后,蒋纬国收到了蒋介石下发的手谕,七个大字让这对苦命鸳鸯终于笑起来了:“石门亲事,可结合。”

现在,还剩下最后一关,那就是蒋纬国的养母姚冶诚了。

作为一个非亲生的孩子,蒋纬国自小就非常敏感,他早熟懂事,也很孝顺。父亲休了三个前妻,最终娶了宋美龄之后,他也懂得如何斡旋,既不让养母姚冶诚感到寒心,也不让后母宋美龄感到尴尬。而且他与陈洁如的关系也不错,这些年间不断寄钱给生活窘迫的陈洁如,从这点来看,蒋纬国聪明、智慧,且有良心。

其实养母姚冶诚早就催促他赶紧完成终身大事了,只是他和石静宜交往期间,由于一直遭到石家的反对,所以没有机会把石静宜带到母亲面前拜见,现如今,一切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孝顺的他当然得征得母亲的同意才行。

这次,倒是石静宜担心了。按照她的家庭规矩,是绝对不允许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先跟着男方疯疯癫癫跑到远处去拜见“未来婆婆”的,最重要的一点,那姚冶诚是蒋介石曾经的小妾,而石静宜的母亲又是恨透了“小妾”身份的人,她“恨吾恨以及人之恨”,对全天下的小妾都充满了鄙视和不满,即便石静宜曾有意无意和她提起过姚冶诚惨遭蒋介石抛弃的悲惨经历,也不过换得母亲“活该”二字。

如今,石静宜要跟着蒋纬国去拜见那位已经被逐出蒋家门的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小妾”,想来母亲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一番思量之后,两人商量出了一个办法,蒋纬国先去安排去重庆的飞机(彼时的姚冶诚在重庆避难),石静宜谎称要去城中大姐家住两天,然后就利用这两天的时间悄悄去重庆。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忐忑不安的石静宜终于跟随着蒋纬国走进了姚冶诚的住所,蒋纬国朝着一位头发已花白的老太太跪倒,她也二话不说跪倒在地说道:“妈妈,儿媳妇石静宜来拜见您了。”正是这一声“妈妈”,喊得姚冶诚眼中泛出了泪花儿。

和姚冶诚的见面远没有石静宜担心的那样难,姚老太太盼儿子娶媳妇已经盼疯了,此刻见到这样知书达理的一位好姑娘,内心只剩高兴,哪里还会挑剔什么呢?她忙不迭地给儿子儿媳准备晚饭。对于天下的母亲而言,能够让孩子吃上自己亲手做的饭,那便是莫大的幸福了,姚冶诚也不例外。只见她忙里忙外地张罗出一桌好菜,还专门投儿子所好地开了一瓶红酒。席间,老太太几乎没怎么动筷子,看看儿子,看看儿媳,幸福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就这样,姚冶诚这关顺利通过,由于石静宜是瞒着家里人来重庆的,不敢久留,只待了一天便匆匆赶回西安了。

从未结束的苦难

1944年12月15日,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在西安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西北王”胡宗南亲自主持了他们的婚礼,军统戴笠则以总统特使的身份前来祝贺。可是,由于宋美龄的原因,姚冶诚无法以蒋纬国母亲的身份公开出现参加儿子的婚礼,这也成为了他们母子永远的遗憾。

婚后不到一年,日本帝国主义战败投降,原本是举国欢庆的时候,然而蒋介石却不顾劳民伤财转而发动内战,把枪口对准了共产党。在蒋纬国还没有接到蒋介石新的命令的这段日子,是他们夫妻俩最快乐的时光,两人如愿以偿,终于可以长相厮守了。然而欢乐之中也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