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时候,老天爷最爱与人开玩笑,你越是想藏着掖着的一桩糗事,越是容易“见光死”——
刚才躲在花坛后面偷拍照片的那个坏家伙,铁定是缪斯学府新闻社团的狗仔队成员,这班无孔不入、趁火打劫的投机分子!要是他的****照片落到这班人手里,再大书特书做足了文章张贴到校园公告栏,这地方可就待不下去了,他宁可躲到非洲当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土一辈子不见光!
想想那可怕的后果,单艋不寒而栗,使出吃奶的力气卖命似的狂追不舍。
背着照相机跑在前面的那个小个子贼精得很,一会往左边拐,一会往右边绕,与他玩起捉迷藏来了。
眼瞅着小个子绕几个弯即将躲进图书馆,想在迷宫似的排排书架隔道里逮那小个子可就不容易了,情急之下,单艋放开了嗓子大喊:“站住!小滑头,你给我站住!站——住——”
这一喊可不得了,尖锐的女声一不小心又给蹦了出来,这等惊世骇俗的语腔声调可把小个子给吓了一大跳,准头没拿捏妥当,一头就撞墙上去了,“咚”的一声,直撞得眼前金花四溅,两脚跟拧麻花似的绕到一起跌了个狗啃屎。
等小个子晃晃悠悠爬起来,撩起眼皮子一瞅,喝!凶神杀到!
“你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单艋飞起一脚擦过小个子的耳根,“砰”地踹到墙上,跟个恶霸土匪似的把手一摊,“要命还是要底片?”
还用问吗,这当口保命要紧!小个子抖着手把底片乖乖交了出去,眼珠却不老实地“溜”到他胸部,心里头准在琢磨着什么。
单艋接来底片往太阳底下一晾,足以轰动全校的一桩新闻事件胎死腹中。他又夺来照相机,把整卷底片统统晾到太阳底下,再往下水道里一扔,彻彻底底毁尸灭迹!
“听着,小滑头。”蛮横地揪起小个子的衣领,单艋虎着脸威胁人,“把刚才看到的事情统统忘掉!要是让我听到半句风言风语,你就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我来收拾!”
小个子不经吓,点头如捣蒜。
单艋一松手,小个子撒腿就跑,吱溜一下跑得没影了。
单艋吐了口气,眼下最要紧的是去封住另外两个人的嘴巴,要让那两个人相信刚才看到的只是一种错觉,从视觉系角度来引导他们——感官有时也会欺骗人的。这一招行不通的话,干脆,他去调香师那里要一点熏衣草精油,一气儿给那两个家伙薰上十滴精油,让他们整夜都困在幻觉里,直到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
打定坏主意,一转身,他却傻眼了——一位穿着白西装、打了蝴蝶领,肯德基大叔模样的胖老伯正闷声不响地站在他面前。
“校、校长?!”单艋打混似的嘿嘿干笑,“您老最近练轻功了?我刚刚都没听到您的脚步声。”这当口还能临时抱佛脚的话,他得赶紧练练遁地术的速成法,有多远就逃多远。
“到我办公室来喝杯茶吧!”
校长一发话,他的逃跑计划立刻成了泡影。
偌大的校长办公室,除了办公桌、椅,一组办公沙发、茶几、书橱,一个衣架、苍松盆景,再没有其他奢侈品,办公环境整洁朴实。
单艋随着老校长进入办公室,坐到办公沙发上。到这种严肃的场合,他的表情显得极不自然,如坐针毡!
趁老校长进入茶水间泡茶的空暇,单艋赶紧剥了颗口香糖放到嘴里,试图让紧绷的面部肌肉松弛下来。
从茶水间出来,看到学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嚼口香糖,老校长也不恼,反倒从那张不断咀嚼的嘴巴上看出这个学生的心虚与紧张。他笑呵呵地端上两杯茶,坐到学生面前,语气和蔼:“放松,你就当这是朋友间的一次聊天吧。”
单艋看了看坐在茶几对面的老校长,笑呵呵的一张脸跟肯德基大叔果然很相似,平易近人的态度反而令他更觉不安。缪斯学府里,他最怕的就是这位校长,就像孙猴子载到如来佛祖手心里,任他有七十二变,也逃不过泰山压顶的厄运。“校长,您日理万机,就不要让我再耽搁了您的宝贵时间。”单艋迫不及待就想开溜,“我先上课去。”
“不忙不忙!”老校长指指泡好的茶,“我泡了一杯铁观音一杯六安瓜片,你喜欢喝哪一种?”
“这个……我不太会品茶。”
单艋硬着头皮挑了六安瓜片,心知校长亲手泡的茶一般人是品尝不到的,只有特殊的学生才能获此殊荣,但那是不值得炫耀的,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经常被校长叫到办公室来上那么一杯苦茶。
“绿茶属凉。”老校长啜一口铁观音,“凉茶苦口啊!”
是良药苦口吧?单艋看着手里一盏茶,脑子里却蹦出“忠言逆耳”这四个字。事实上,为人师表苦口婆心的育人方针策略,他听得都腻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老生常谈的话会让人打瞌睡。
老校长看看学生耷拉下眼皮子犯困的神态,心里也有了个谱。他不慌不忙又啜了一口茶,开口与学生论起茶经来了:“那盏六安瓜片,味淳而鲜爽,很适合年轻人,它能平抚年轻人浮躁的个性。你就喝着这盏茶同我聊一聊你的人生目标,你有某种想迫切实现的愿望吗?”
单艋低头盯着手中茶盏,不吭声。
“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学生!”老校长回忆起这个学生第一次来缪斯面试的情形,“你的洞察力超乎常人,特别是你的绘画才能与设计工业、人文、科技各种园林草图的创新能力!面试当天,你把我画在纸上,简单的线条、凌乱的阴影,一个老校长的形象鲜然跃于纸上,连我当时的想法心态都被你勾勒在人物表情中。而你的设计草图,更令我吃惊,你把远古的甲骨文完美融入于仿生建筑,即使是世界顶级设计师也没有想到,古人造字是多么神奇,甲骨文本身就是在仿生,描摹实物形态,又有指事、会意、形声等等的作用,是古人留给我们的无法估量的一笔财富!
“令我惊奇的是,究竟是谁引导挖掘了你的天赋?现在的年轻人能够接触甲骨文,并对它产生浓厚兴趣的实在太少了!这让我看到你思想中的深度,你并不像表面看来那样的浮躁、轻狂,你是有理想、抱负的!但是,为什么你现在反而自我放纵?
“你在校园里飙车,以这种方式来发泄、炫耀或寻找刺激,但实质上,你看轻了自己的生命,同时,这种危险的举动也威胁到校园里其他人的生命安全!你把来学校上学当作儿戏,不仅伤害到身边的人,也是对自己人生的不负责任!”
单艋头垂得更低,心里沉甸甸的,思绪有些繁杂混乱,双唇却固执地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这个学生有心结!老校长摇摇头,孜孜引导:“你还记得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园艺设计系吗?说说你当时的想法吧!”
紧抿的唇微微松动,单艋只低低地答:“忘了。”
一句“忘了”,逃避开埋在心里的创伤;一句“忘了”,流露出的执迷不悟却带有明显的报复式的怨愤!
“你是个迷路的孩子。”
老校长凭着他多年的阅历,怎会看不出这个学生有了一种愤世嫉俗的迹象,唇边歪挂的些些嘲弄人的笑,那是对世人的嘲讽吗?这是极度危险的信号!这个孩子正在往歧路上越走越远,固执地听不进任何道理,他的心中有恨、有埋怨,也有悲伤,只有找出问题的关键,打开他的心结,才能让他对生活重新抱有积极向上的态度。
“你这个样子,像迷路在十字街头的小孩,不甘心孤单等待,就想冲到车流里,用危险的举动呼唤亲人的关怀,如果没有人指明你回家的路,你要么在车流当中自我毁灭,要么自己坚强起来,寻找出路,不能总这么迷途不归。记住,只有强者才适于生存,自强不息才能让你走出困境!”
他盼着这个极有天赋的学生能振作起来,以认真的态度去学习生活,不再虚度年华。
“不要等到白了少年头,空悲切!”老校长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单艋只是默默聆听,一颗心在校长的言语与自己固执的想法之间摇摆,渐渐有了一丝疲倦。
“记得这是第几次来我这里喝茶了吗?”
校长放下空空的茶盏,有结束谈话的迹象。
“不记得了。”
次数太多,又屡教不改,他是个坏学生,不可救药。
“你先去上课吧,我会给你父母打电话的。”
老校长最后一句话让单艋心头一惊,退出办公室后,也不急着离开,把办公室的门推开一道缝隙,他就躲在门背后偷偷往门里张望。
他看到老校长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翻出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按着电话键拨打过去,电话里“嘟嘟”的铃声响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接听,重拨几次,对方的手机成了忙音。
校长皱着眉扣下话筒,“奇怪,他们工作有那么忙吗?”
轻轻带上门,单艋靠在墙上,眼里暗淡无彩,早就猜到那通电话是没人接听的,不要再犯傻了,不要再抱有任何希冀,无所谓的,没有他们,他不是照样活得逍遥自在吗!在学校里,他照样要玩得开心,做好学生给谁看?他要玩,疯玩!反正没人管他。
他哼哧一笑,两手插入裤兜,吊儿郎当地往楼下走。上课铃声响了,他却优哉游哉地绕到保健室,准备在那里摸鱼睡一觉。
医务室里有人,但与之相邻的保健室里空无一人。单艋推门进去,蹲到角落,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火,独自在角落里吞云吐雾。
劣质烟的烟味呛口,他一面咳嗽一面猛抽,抽得眼泪滚滚而下,枯涩和疼一浪一浪地袭击身体。
从这个角落的窗口望出去,恰巧能看到维纳斯女神的塑像。看着维纳斯,他的眼里是一片迷茫。
抽完一支烟,胸口却有些发闷,他松开拉链,脱下皮夹克,解开绷带,站在置药的玻璃橱窗前,仔细审视,想看清自己背部那些奇怪的符号。
“鬼画符?”他冷嗤着拿起桌上一只酒精灯,“我把你烧了,看你还能不能在我身上作怪!”
他受够了!再也不想在胸前顶着两颗硕大的肉丸过日子,即使是惩罚,他的心里也难以承受,索性让这个陌生的身体彻底毁灭吧!
点上酒精灯,一缕青烟袅袅散开,烟缕突然幻化成一只猫的形态,飘浮在他眼前。
嗨,哥们!千万别做傻事!
似真似幻的声音传入耳中,单艋惊异万分,瞪着眼前飘浮的一个幻影,感觉太不可思议,“你使的什么法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嘿!我会在暗中时刻保护你的。哥们,我是你的守护神哪!
有着黑猫形态的烟雾绕着他转了一圈。
听着,这个鬼画符是烧不掉的,你想的办法真是蠢透了,快打消这愚蠢的主意吧!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在最短的时间让我的身体恢复正常?”
他焦灼地伸手一抓,手指间只有烟缕飘过。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尝试着去好好爱一个人,付出真心。相信我,爱,能创造奇迹!
瞧,你的真命天女出现了,快去抓住她!
幻影渐渐缩小,飘浮的烟缕突然拧成一线缩回酒精灯内,火苗“噗”地熄灭了。
单艋盯着酒精灯发呆,忽听保健室的门“哐”的一声被人推开了,他大吃一惊,霍地转身,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才恍悟“真命天女出现”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在这个很不恰当的时间推门进来的居然是她!
雪小禅与好友一同站在保健室门前。她单脚着地,另一只脚腕肿得老高,原本是来这里找消肿的药水,可是,天哪!她看到了什么?如果刚刚在剑道馆门前看到的是一种错觉,那么现在,看到上半身完全****的学长站在那里,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绝不是错觉!
学长居然有胸部!天!她爱慕暗恋着的人居然是个波霸女儿身?!
“单单单单单……学长,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丁晓怡颤手指着房间里半裸的人,吃惊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单艋猛然回神,飞快捡起地上的皮夹克往身上套,目光慌乱地闪烁,头一遭在女孩子面前窘红了脸,心里头又着急又尴尬,“不不不,刚刚那、那不是真的,我、我很正常!是的,我很正常!”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急着想澄清,谁知却越描越黑。两个女孩看着他时的眼光也越来越怪异。
雪小禅以惊骇又异样的眼光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一步步往后退,双手掩着嘴唇,她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在眼泪即将夺眶而出之前,拧身,强忍脚腕上的疼痛,狂奔而去。
难以承受那样的打击,在崩溃之前,她必须逃离,逃得远远的,不能让单学长看到她哭泣的样子,不能再让学长在心里耻笑她!
她是不是很蠢?连自己爱上的那个人是男是女都没有搞清,就献上了初吻。
难怪学长一开始就拒绝了她,明白了,她什么都明白了!一直一直都是她自己在大摆乌龙,又能怨得了谁呢?
“小禅!”
丁晓怡急着想追,单艋的动作比她还快,飞也似的追了出去。
谁知雪小禅竟一头扎进女厕,想在那里冲走悲伤。单艋追到女厕门外,咬咬牙,硬着头皮闯了进去。
惊天动地的尖叫声骤起,好几个女生羞红了脸仓皇地从女厕里奔逃出来。
清场完毕,单艋站在女厕里唯一一扇紧闭的小木门前,说:“拜托,千万别把刚才看到的事情说出去,还有你的朋友,请你帮我说服她,为我保守秘密!”
他想把事情解释清楚,但是,谁会相信一桩“见鬼”的事件,照实说了,反而会被人当成鬼话连篇的撒谎者吧?
烦躁地扒扒头发,编不出让人信服的理由,他只能说:“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
“我明白了。”门里的语声微微哽咽,“往后,我不会再给学长增加烦恼,再也不会缠着学长了。”
听到这样一个答复,他应该庆幸自己终于甩掉这个女孩了,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没有一点轻松愉悦的感觉,反而神情懊丧。伸手抵在那扇紧闭的门板上,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门里的人也沉默着,对“他”,她无话可说了。
单艋叹了口气,手从门板上滑下,拖着沉重的脚步,默默离开。
惩罚!薄情的惩罚!
时至今日,单艋终于切身体会到“惩罚”这个词的确切含义,这不仅仅是警戒和处罚,而是使人思考——
假如“黑帮大叔”当日没有把一百万的支票往他头上砸,假如那晚他没有去幽灵山,假如他不是抱着恶意戏弄人的态度去约会雪小禅,一切超乎常理的事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究竟是一场错误的约会引来了那个女鬼,还是他的劣性薄情惹怒了女鬼?
是黑天鹅的任性妄为带给了他厄运,还是他自己招来了厄运?
思考后的结论是——错不在他!
错就错在如今捉鬼的茅山道士太少,鬼类猖獗,还与“女巫”勾结,残害良民,其罪当诛!
“总把过错推给别人,埋怨他人,是对错误本身的执迷不悟!”
黑猫当晚在家中对他说了这番话。他在学校里的一举一动,它居然了如指掌!它说:“你在嫉妒那个叫雪小禅的女孩,她所拥有的亲情父爱令你羡慕。因为嫉妒,你才一再嘲弄她,想以她的伤心挫折来平抚自己失衡的心态,错的是你!去找那个女孩吧,扭正自己的心态,这样做对你是百利而无一害。”
真是难以置信,他居然被一只猫说教,连它都看得出问题的关键,偏偏他就是当局者迷!事实上,人类往往很难看到自身的缺点。因此,当这只黑猫也戴上教导主任的古板黑框眼镜、拎起教鞭对着正在为它准备晚饭的他说教时,他火大地把手里的饭勺子“砰”一下砸到它小小的脑壳上,噪音立刻消失,脑门肿起一个大包的猫跟醉汉似的晃晃悠悠往地上一倒,晕它姥姥家去了。
“少在我面前说教,臭猫!”赤脚踩到它滚圆的肚皮上,傲慢的家伙拿鼻孔冲这只阵亡的猫冷哼一声,嚣张地竖了中指,仍是一副很襥的德行,“就算天底下雌性种族统统灭绝了,我也不会饥不择食去挑那个沾了霉运的妞!你给我记住,以后少在我面前提个‘禅’字,不然我剃光你的毛,把你丢和尚庙悟禅去!”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单某人是木鱼疙瘩开不了窍!
耍着威风与一只猫较完了劲,当晚单艋饿着肚子就把自个关进卧室里,烦闷得睡不着觉,愣是拉起被子蒙着头,在棉被里翻来覆去。嘴巴上倔强倨傲的小子这会儿倒像一个和自己闹着别扭的乖戾小孩。
到了凌晨三点,他才迷迷糊糊睡着,一觉醒来,不得了——九点一刻!那个门卫准会在校门口等着冲他露暴牙。早知抓不准时间,他干脆住校得了,真不知自己天天回家图个啥?这个家连空气都是冷冷清清的,独自等待那么久,心也凉了,还有什么好期待的?
索性当掉上午的课,单艋徒步去书店挑了几本《世界神秘现象解读》、《灵异事件破译》、《奇怪变身的狼童》、《家庭医药百科全书》,拿回去细细琢磨,未果。
耽搁了一上午,等他翻墙进入学校,恰巧是午休时间,学生聚餐的餐厅里传开了一则消息——
缪斯女神的黑骑士昨日与N号女友正式分手,下一个猎艳目标竟是学生会副会长!据悉,黑骑士昨日猛追爱菜图女神,居然一路杀到女厕向女神公开示爱告白!
新潮哈酷的狼小子VS古典优雅的黑天鹅,校园新一轮魅力情侣PK赛,开麦啦!
爆炸性的新闻一传开,刚溜进校园的事件风云人物就被两个死党逮个正着。
“老大,你真的移情别恋,另寻新欢了?”阳光小子苏畅两眼贼尖,老远就发现了翻墙进入操场草坪的单老大,长腿一迈,几个箭步奔过去逮着老大,嘴里就跟开了机关枪似的,“老大甩老马子,追新马子的速度也忒惊人了吧?先前一点口风都不露,真不够意思!”
“我算是明白了,单大牌这是来上SEX大学的?跟一头种马似的到处乱谈情,真是男人不贱,女人不爱!瞅瞅你,从头到尾一整个多情贱客,贱气如虹!”痞小子玄远一上来就把毒舌里的毒汁喷溅出来,比眼镜蛇的神经类毒素有过之而无不及!“单大牌昨儿去女厕犯贱,使的贱招该不会是鲜花加甜言蜜语的狂轰烂炸?在那种地方倒出一马桶肉麻兮兮的话,真能把人给熏晕喽,难怪你会在一夕之间成为全校男生的呕像!”
“你们两个,今天吃错药了?莫名其妙的,说什么蠢话?”
事件的男主角压根就蒙在鼓里,摸不着北。
校园里的八卦说风就是雨,九成九是夸夸其谈、耸人听闻的。两个死党看他一脸“雾茫茫”,心里头就掂量着:总得先求证一下吧。
玄远使了个眼色,苏畅无奈又先来当那冤大头,冒着被老大海扁的危险,涎着笑脸问:“老大,你昨天有没有闯到女厕里头?”
“我闯那里头去干吗?又不是吃饱撑的!”单艋虎下脸,不想被人知道昨天那桩糗事。
“真的没去?”玄远哼笑,拧开一瓶矿泉水,令口舌生津,补充毒汁,“没去就好。正人君子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怕只怕狼穴里头有匹狼忙着装傻充愣去了,留下空穴,岂能不来风!”
“你小子说话不带刺,舌头就会长疮是吧?拐弯抹角的,什么意思?有屁快放,别婆妈!”
这两个人一脸神秘兮兮的、想看人笑话似的贼样儿,让他瞅着心里头有点毛,一把夺来痞小子手里那瓶矿泉水,先给自己来上几口“清凉”,祛心火。
“老大,你真的不知道?今儿一早学校里早传开了。”苏畅心直口快,“有人亲眼看到你昨天闯进女厕,冲学生会副会长雪小禅示爱告白,还为了她甩了前女友艾倩。眼下,你和雪学妹已经成为校园里公认的第一对女厕里诞生的‘无厘头’情侣!所有人都在擦亮眼睛等着看你和她即将演绎的一场‘非典’爱情!”
“噗——”
灌到嘴里的半瓶矿泉水全给喷了出来,单艋咳得满脸通红,险些岔了气,还没发火呢,玄远又来了一通风凉话:“听听,‘非典’都给蹦出来了。两个南辕北辙的物种居然能凑合到一起,这就好比南极企鹅与北极熊在一个无厘头的搞笑场合碰了个面,居然就碰撞出了爱的火花,让人暴跌眼球,的确是非典型性爱情!”
“咳咳咳……SHIT!咳、咳!哪个家伙传的谣言?真是混了个账!我和她?那是八鞭子也打不到一块!咳……”这回可够呛!
“别激动嘛!我只是提到她的名字,就让你这么激动,要是看到她本人,你的心脏还能负荷得起?”
玄远把一对招子溜到单艋背后。
苏畅也挤眉弄眼地拽一拽老大衣角,往他背后稍稍一指。
单艋满腹疑惑地转了身,赫然看到一抹婀娜的影姿从操场另一端悄然而至,是她!
冤家路窄!
单艋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渐渐走近的雪小禅,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有嫉有气、有怨有惑,五味杂陈!
款款而来的伊人长发飘逸,粉裙柔媚,精致的面孔,优雅的气质,漾着静静夜色的温柔眼波,忽而有慧黠的星芒闪耀。她的身上的确有种非常吸引人的特质,抿唇的微微一笑,不小心泄露了几分危险的魅惑。
柳苏正是醉在美人一笑,由正义卫士摇身一变,跟忠实的狗腿子似的,捧着厚厚一堆讲义,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笑得那个谄媚,骨头都轻飘几分。
单艋瞧着又有些不舒服,这个中世纪的女巫果真法力无穷、魅力无边,真是男人的祸水!
雪小禅笑靥依旧,眸子里却失了一种亮彩,秀眉微颦,仿佛心中有缕缕挥之不去的烦恼,心不在焉的,走得很近了,才猛然捕捉到单艋的身影,她心里一下子就懵了,怔怔地站在离他十步之遥的地方,怔怔地望着他,脸上闪过一丝困扰、一些无措。
当他的目光笔直探入她眼中时,她慌乱地闪避了一下,很不自然地别过面孔,望向别处,努力装作没有看到他的样子,表情僵硬地从他身边匆匆走过。擦身而过的瞬间,她的心口发紧,找不到呼吸的空间,步态略显仓皇地急急逃离,极力回避了昨日经历过的那种让人无地自容的尴尬与难堪。
曾经对爱的执着,如今变成了愚蠢可笑的一桩糗事,想来都令她赧颜,心里头更是别扭得像堵上了什么,胸口闷闷的,压抑、难受!只有远远地逃开,她的心,才能找到一丝爽朗的空气。
看到雪小禅完全漠视他的存在,径自走远,单艋心中有了巨大的落差,憋着一股无名火,他故作无所谓地撇撇嘴角,倨傲地扬着头,独自走开。
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背对背,以完全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柳苏却愣在那里,望着单艋远去的背影失神发呆。
“有猫腻哦!”
玄远搓着下巴,回味刚才那两个人擦肩而过时空气里微妙的波动。
苏畅看到他那双隐藏在长长刘海里的狭长眸子浮动变幻起一抹紫色极光般的幻彩,妖美奇诡的紫瞳,犀利如电!苏畅看得微微恍惚,禁不住脱口说道:“你最近又在写推理小说?他们两个连招呼都没有打,好像陌路人,应该没什么瓜葛,你别疑神疑鬼!”
“少根筋的家伙!”爽朗率真的阳光小子就是缺心眼,玄远笑骂,把胳膊勾搭上去,半推半拉,“走啦,别傻站在这里。肚子都饿扁了,今儿还得你掏银子,咱哥俩撮一顿海鲜大餐去!”
“喂、喂!我可不是自动提款机,海鲜大餐就免了吧,给你个馒头啃!”
“抠门!”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走远了。
柳苏仍载着满腹疑惑,杵在原地,发呆。
缪斯学府占地65000平米,够大吧?在这么大的一个空间,一天之内屡次相遇的两个人,算不算命中注定的缘分?单艋却当这是老天爷在恶意捉弄他!
仅仅一个下午,他与她选修的课目、会餐的地址、休息的场合,统统一样,连上个厕所都能狭路相逢。越是不想碰面的两个人越是有无数种巧合碰到一起,她选择了继续逃避,当他是空气,视而不见。
这让他很不爽,憋火憋得都快炸了,偏偏有个不识趣的家伙在下课铃声响起、下午的课程结束的时候,还火烧火燎地冲到他面前,一开口就触人霉头:“单学长,完蛋了!”
“放、屁!”单艋火冒三丈,一砖头(课本)砸到那家伙脑瓜子上,看他还开不开窍!
冒冒失失闯进来的那个家伙抱着脑袋,眼泪汪汪地瞅着他,小样儿惹人怜。他记起来了,这家伙不就是那天在樱花树下冲她告白的koala男孩吗?
“你小子吃豹子胆了?敢跑到我面前来诅咒,欠扁!”
心情不爽到极点的狼小子“格格”地压着手指关节,准备把送上门来的人肉沙包狠狠修理一顿。
Koala男孩可怜巴巴地抱着门框,一副哭腔,“我、我是来告诉学长,雪学姐被一帮流氓堵在校门外的小树林里,请学长快点去救她!”
单艋拧紧了眉头,哼哧一声:“****屁事?要救你去救,少在我面前提那个不上道的女人!”
Koala男孩困惑地眨眨眼,“可、可是大伙儿都说你是雪学姐的骑士……”
“放屁!”把个“屁”字喷在学弟脸上,单艋一脸狰狞,连食人兽的獠牙都给亮了出来,“再让我听到这种混账加****的谣言,信不信我把你整个剁了煮来吃!”
Koala男孩吓得蜷缩成一个球,声音也抖个不停:“可、可是雪、雪学姐现在很、很危险……”
“少嗦!”
一脚踹开挡在教室门口发抖的“吉祥物”,单艋把背包往左肩一甩,扬长而去。
Koala男孩急得六神无主,坐到地上“哇”一声哭得那叫一个惨烈。
“喂,树袋熊!要哭上幼儿园哭去,别杵在这里发大水。”
刻薄损人的话语里隐含笑意,穿过泪水,koala男孩看到一个斜靠着门框的颓废小子,正痞痞地冲着他笑,“那小子就是一副襥样,死鸭子嘴硬!别担心,那女孩会没事的。”
玄远的确勾到好友肚子里的蛔虫了,瞧瞧——
单艋挎着背包,一出校门,就晃悠到那片小树林里去,远远地瞅见三五个奇装异服的流氓小子正把雪小禅围堵在一棵香樟树下,要挟恫吓。
“小妞长得蛮标致的,胆子也不小,敢来抢我们大姐头的男朋友,是不是活腻了?”
看看那几个面目可憎的流氓小子,雪小禅面带微笑,泰然无惧,“大姐头?是那只横着爬的大闸蟹?还有虾兵蟹将来逞威风?那就烦劳你们去转告她,单学长是我喜欢的人,有能耐自己来抢回去!”
她是打心底里厌恶这些不学无术、欺软怕硬的流氓混混,才不愿向这些人渣低头!
一听她答的话,单艋就知道事态不妙了。任性妄为的大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里硬着骨头死撑,明摆着要吃眼前亏!
这不,被她惹毛了的几个小流氓立刻凶相毕露,弹簧刀都给亮出来了,眼看一张花容月貌就要摧残于刀锋下,树林里猛然一记狼嗥,震天价响!
传说中的狼人现身,目泛凶残的绿光,步步逼近!
没等亮出刀子的流氓头头从震愣中缓过神来,脑门子就遭了暗器突袭——搁满“砖头”的一只背包横空飞来,“砰”一下砸在那颗大脑门上,流氓头头脑袋“嗡”一声,眼前仿佛有三只乌鸦在拍翅跳舞,天旋地转,大脑门“咚”地栽地上了。
趁其余几个小混混被突发状况唬懵了的空隙,单艋冲上前来,左勾拳、右摆拳,再飞起连环脚猛踢,酷劲儿十足的西洋搏击术只耍个三五招,三个外强中干的流氓小子全趴地上求奶奶告爷爷了。只剩一个烫着爆炸头的小混混站在那里两脚直打摆子,看同伴们全栽了,他一惊一急,铤而走险,一把勒住雪小禅的脖子,恶向胆边生,“不要过来,不然我揍这娘们!”
咬人的狗不叫,看那小混混装腔作势在那里狂吠,单艋照样儿步步逼近,拢拳在鼻前吸吸气,要笑不笑的,“你揍这娘们****屁事?我就是拳头痒想找几个沙包磨磨拳眼,你给我站稳了,别躲娘们背后摆孬!”
“你、你再往前走,我、我真的要揍她了!”
逼上梁山的小混混胳膊一使劲,勒得雪小禅脸色发青,但她既不尖叫也不呼救,只是默默凝望着单艋。
两个人的视线在这关键时刻终于碰触到一起!单艋眯了眯眼,拢在鼻前的拳头微松,大拇指贴着那枚钻石鼻钉把鼻翼往左边摁了摁,一个危险的信号隔空传递!
雪小禅眼波微动,突然抬脚往小混混的脚背上狠狠一踩,趁对方吃痛微松胳膊时,她快速往左边偏一下脸,一道凌厉的劲风从右耳边险险擦过,单艋适时飞出一脚,勒她脖子的“爆炸头”被踹得飞出老远,龙虾似的蜷在地上了。
吓破胆的小流氓落荒而逃。
危机解除!
雪小禅脸上还没恢复血色,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心有余悸。
“吓到了吧?”单艋哼笑,把手伸了过去,“快站起来。”
雪小禅怔怔地看着“他”,一张酷劲逼人的脸,汗湿的几缕金发凌乱地黏在额头,狼一样的眼神,唇边噙的幽冷笑意,还有刚才显露的刚猛凌厉的身手,她几乎怀疑昨天所看到的女儿身的学长只是一场荒唐的梦,眼前的他,宛如拯救女神的骑士,魄力十足!
当骑士把手伸向她时,她心里扑扑跳荡着快乐,少女芳心再一次地丢盔弃甲,彻底沦陷!就当这是宿命的纠缠吧,哪怕学长真的是女儿身,她也不愿再逃避了!
“学长,”她握住黑骑士的手,牢牢握住,眼中又焕发光彩,“我们做朋友好吗?”
朋友?单艋不做声地瞅着她,拗不过她恳切而友善的目光,他迟疑了一下,“只是朋友?”
“对!只是朋友。”
“朋友”这个词汇让人感觉很舒服,没有太多的想法,单纯的友谊反而让两个人自然而然地握手一笑。
“既然是朋友了,那么,我们应该相互帮助,对不对?”黑天鹅优雅地点起一只脚,展开黑色羽毛,“我的脚腕刚刚又扭伤了,很痛耶!你背我到你家中坐坐好吗?”
单艋瞪着她,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大小姐,你想到我家图谋不轨吗?”
雪小禅掩唇呵呵地笑,“学长的表情好像下山化斋的那个小和尚,怕自己被山下的老虎吃掉,你就一个人躲在庙里好了。我让柳苏背我到他家中坐坐去,想必他会非常乐意!”慧黠如她,怎会看不出学长对会长有种抵触情绪,正好被她巧妙利用。
单艋哼了一声,转身背对着她。
雪小禅笑意盈眸,偎过身去,双手圈搂在学长脖子上,贴靠得亲密无隙。
单艋依然板着一张酷酷的脸,背起她大步穿出树林,“我可不会带女孩子回家,很烦人的!先送你去医务室吧。”
她呵呵一笑,不语,把脸贴向他耳边,轻轻哼唱:
朋友是春天的雨/当你伤心时为你落泪/朋友是夏天的风/当你酷热时给你清凉/朋友是秋天的菊/在你孤独时为你开放/朋友是冬天的火/当你寒冷时给你温暖……
天使般动听的歌声一直回荡在耳畔,等到他从歌声中蓦然回神,已然背着她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太阳西斜,落霞正彤。
金粉似的余晖泼洒下来,坦荡的路面镀上一层金黄,一路延伸到彩霞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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