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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2)

青阳和少昊两个说着话,已经布好了禁制。青阳手掌变得雪白,身周结出一朵又一朵的冰牡丹,桑林内的气温急速降低。少昊微笑而立,衣袍无风自动,身周有水从地上涌出,溅起一朵朵水花,如一株株盛开的兰花。

朱萸无奈,向阿珩求助,“王姬,你快说句话。”

阿珩已经看到母亲和四哥,对朱萸吐吐舌头,表示爱莫能助,朝母亲跑去,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娘!”

嫘祖笑抱住她,阿珩靠在母亲怀里,上下打量昌意,“四哥的样子很像新郎官,恭喜四哥。”

昌意脸飞红,阿珩笑着刚想说话,嫘祖拍了一下她的背道:“今日是昌意的好日子,别欺负你哥哥。”

“娘偏心,四哥已经有了嫂嫂疼,娘也开始偏心!”阿珩撒娇。

昌意瞪她,“难道少昊就不疼你了?我们可都听闻了不少你们的事情。”

阿珩脸俯在母亲肩头,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声音却是带笑的,“娘,娘,四哥欺负我,你快帮帮我!”

突然间,鹅毛般的大雪无声无息地飘落,昌意惊讶地抬头。

阿珩指指桑林内,“大哥和少昊在打架,希望他们不要伤得太重。”

嫘祖笑接了几片雪花,对身后的侍女吩咐:“这雪倒下得正好,过一会去采摘些冰椹子。”

朱萸小声嘀咕,“真不知道是为了想赢少昊,还是为了找个理由光明正大地下场雪。”

少昊和青阳从桑林内走了出来,少昊脸色发白,青阳嘴角带着一点血痕,显然两个伤得都不轻。

朱萸着急地从怀里拿出丹药递给青阳,青阳摆了下手,冷冷地说:“你的续命丹药对我没什么用,自己留着吧!”

昌意道:“看样子还是少昊哥哥……少昊妹夫胜了!”昌意难得促狭一回,占了少昊的便宜,话没说完就大笑起来。

少昊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快走几步,在嫘祖面前跪下,行跪拜大礼,改称母后。

嫘祖受了他三拜后,示意昌意扶他起来。

昌意对少昊说:“我小时候第一次叫你少昊哥哥时,就盼着你真是我的哥哥,没想到如今我们真是一家子了!”

少昊微笑如常,眼神却有些恍惚。

嫘祖一手牵着阿珩,一手牵着昌意,向殿内走去,青阳和少昊并肩而行,跟在他们身后。

阿珩和昌意还是老样子,边走边说,边说边笑,呱噪得不行。昌意斗嘴斗不过阿珩时,还要回头叫少昊,让少昊评理。

少昊只是笑,从不搭腔,微笑却慢慢地从嘴角散入了眼睛。高辛宫廷礼仪森严,他没有母亲,也没有同胞兄弟,在他的记忆中,他自小就要处处留意言行、时时提防陷害,他从来没有做过母亲的儿子,也从来没有做过弟妹们的兄长,他以为王族就该是他们那个样子,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兄弟姊妹可以谈笑无忌、和乐融融。

正午时分,侍者来报送亲队伍已经接近轩辕山,昌意立即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边戴帽子穿衣袍,一边不停地问少昊,“你当日迎娶阿珩时说了什么?”不等少昊回答,他又说:“你们当时一切顺利,如果有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办?”

阿珩和少昊对视一眼,少昊微笑着没有说话,阿珩笑道:“四哥,放心吧,你不会处理,嫂子也会处理!”

昌意瞪了阿珩一眼,朝天喃喃祝祷,“一切顺利,一切顺利!”可又迟迟不动,看着青阳,“大哥,你会陪我一起下去的吧?”表情可怜兮兮,就好似小时候,一有了什么麻烦事情,就去找大哥帮忙。

青阳实在受不了,直接把昌意推上了云辇,没好气地说:“你是去娶亲,不是去打架!我去干什么?快点去迎接新娘子。”

昌意犹抓着青阳的袖子,紧张地说:“大哥,你等等,我还想问你……”

“问什么问?我又没娶过亲!”青阳用力拽出袖子,一掌扫到驾车的鸾鸟背上,鸾鸟尖叫着往山下冲。

云辇上下颠簸,消失在云海间,昌意的叫声还不断传来,“大哥,大哥……”

青阳不耐烦地皱眉。

阿珩笑得前仰后合,对少昊说:“在四哥眼中,大哥无所不能,无所不会,不管什么事都要找大哥。”

少昊微笑不语。他名义上有二十多个弟弟,可从没有一个弟弟把他看作大哥,他只是一块挡在他们通往王位路上的绊脚石。青阳看似不耐烦,可其实,他心里很高兴。他们两个都明白,在他们的位置上,他们不敢相信别人,更没有人敢相信他们,能被一个人全心全意的信赖都可遇不可求。

等昌意的迎亲车队飞远了,青阳、少昊和阿珩才登上车辇,慢慢下山。

阿珩注意到道路两侧全是树干赤红,叶子青碧的高大乔木,“这是什么树?”

朱萸得意地笑道:“大荒除了汤谷扶桑外,还有三大神木—若木、寻木、建木,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若木。若木离开若水从不开花,我却能让他们今日开花。”

随着他们的车辇过处,从山顶到山脚,道路两侧的若木都结出了最盛大的花朵,每个花朵大如碗口,颜色赤红,映照得整个天地都红光潋滟。

阿珩被满眼的红色照得失了神,在一片耀眼的赤红花海下,看到了一个更夺目的红色身影。

蚩尤身形伟岸,一身红衣如血,令高大的若木都黯然失色。他凝视着阿珩,神情冷漠疏远,眼神却赤热滚烫,丝丝缕缕都是痛苦的渴望。阿珩呆呆地看着他,心内有一波又一波的牵痛。

车辇停下,青阳和少昊走到蚩尤面前,向蚩尤道谢,感谢他们远道而来参加婚礼。阿珩惊觉原来这不是幻象,蚩尤是真正地就站在若木树下。

阿珩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蚩尤,心神慌乱,视线压根不敢往蚩尤的方向看,也压根不敢走过去,只能装作被若木花吸引,仔细看着若木花。

青阳叫阿珩过去,阿珩知道躲不过,定了定神,才微笑着走到他们面前。

云桑在大家面前,不想显出与阿珩的亲厚,格外清淡地与阿珩寒暄了几句,完全是王族见王族的礼节。阿珩知道云桑心思重,如今也渐渐明白了王族和王族之间很复杂,就如大哥和少昊,在众人面前也是格外疏远,所以也是绷着一个客气虚伪的笑。

反倒陌生的后土看到阿珩,一改平时接人待物的含蓄温和,态度异样亲切,带着沐槿过来向阿珩行礼,口称“王子妃”,蚩尤却是作了个揖,淡淡问道:“王姬近来可好?”

沐槿还以为蚩尤是不懂礼节的口误,小声提醒,“女子婚后,就要依照夫家称呼,应该叫王子妃。”

青阳和少昊都好似没听见,阿珩心里一震,有忧虑,可更有浓浓的喜悦,连对蚩尤的恨怨都消了一半,对蚩尤回道:“一切安好。”

蚩尤笑问:“不知道王姬和少昊恩爱欢好时,有没有偶尔想起过旧日情郎呢?”

大家皆悚然变色,正在这时,若水的送亲队伍到了,喜乐蓦然大声响奏,才把蚩尤这句话盖了过去。

两个侍女掀开车帘,一个朱红衣服的女子端坐在车内,女子面容清秀,眉目磊落,喜服收腰窄袖,犹如骑射时的装扮,衬得人英姿飒爽。

喜娘把昌意手里握着的红绸的末端放到新娘子手里,示意新娘子跟着昌意走。只要下了送亲车,随着昌意登上鸾车,就表示她成为了轩辕家的媳妇。

不想新娘子虽握住了红绸,却没有下车,反倒站在车椽上,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众人。大家被她气势所慑,都停止了交谈和说笑。

昌意因为紧张,还没有察觉,只是紧紧地捏着红绸,埋头走着,手中的红绸突然绷紧,他差点摔了一跤。

昌意紧张地回头,才发现新娘子高高站在车上,一身红裙,艳光逼人。

濁山昌仆抬抬手,她身后的送亲队立即停止了奏乐,一群虎豹一般的小伙子昂首挺胸、神情肃穆地站得笔直。

轩辕的迎亲队看到对方的样子,也慢慢地停止了奏乐,原本的欢天喜地消失,变成了一片奇异的宁静肃穆。

濁山昌仆朗声说:“我是若水族的濁山昌仆,今日要嫁的是轩辕族的轩辕昌意,谢谢各位远道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就请各位为我们做个见证。”

四方来宾全都看着濁山昌仆,猜不透她想干什么。

昌仆看住昌意,“我们若水儿女一生一世只择偶一次,我是真心愿意一生一世跟随你,与你白头偕老,你可愿意一生一世只有我一个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