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被遗忘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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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番外三:我庆幸我没有错过她(2)

“我并不缺爱我的人,我只是缺一个我爱的人。”

我们两人都笑了,兄弟间进行这样的对话,的确有点儿可笑。尤其大哥,他是从来不相信什么爱情的。他的婚姻是在两家大人共同愿望下撮合而成的联姻,他并无不满。他之所以问我这个问题,是因为父亲刚刚跟我发了火,勒令我必须等香港上市的工作有了眉目再去内地。我的回答还是我可以两地跑,不会耽搁正事,可也别想让我耽搁自己的私事。

大哥笑着摇头,显然没把我的话当真,只嘱咐我好自为之,没事别惹老爷子生气,然后走了。

独自一个人在办公室,我敛去了笑,看着窗外乌云翻滚的天空和下面大片的高楼大厦,只希望将要来临的台风不至于影响到下午的航班。

这样空中穿梭,自然很累,可是让我一直待在香港,我恐怕真的会发疯。

终于又见到她了,在我绝对没有准备的一个场合,而她却显得从容。原来她一直留在那个城市工作,甚至见过我大哥苏杰,我也曾见过她的老板。

但她既没特意和我碰面,更没特意去避开我。

她礼貌周到,递给我名片,叫我苏总,说“相遇只是偶然”。 听到她声音低低地打电话和人约在酒吧碰面,我的心凉了。这么说,她的生活里已经有了别的男人。

我送她去三里屯南街后,开车回自己住的酒店,可是怎么也无法平静,想来想去,还是拿了车钥匙去了她和徐总住的希尔顿酒店。查到她的房间号码后打电话上去,她还没回。我坐在一楼咖啡座,喝咖啡等着她。她一向好静,却也会和人约在酒吧,并且这么久还不见回来。也许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吧。

终于透过玻璃长窗看到了她,她下了出租车,冬夜寒风中,她向后掠着头发,微微摇晃一下才站定,正要往里走,一个高个子男人追了过来将她的包递给她。两人笑着挥手说再见,那男人上出租车离去了,她大步走进来穿过大堂,去电梯那边。我原地坐着,突然没了上去叫住她的勇气。

她已经有了她的生活,我还应该再去打扰她吗?我的想念对她而言也许只是一种困扰。

这样嫉妒,这样患得患失,在我是头一回。

可是我终究放不下,如果就此不见,各走各路也许可能。既然已经见到,我又怎么能放手。

我开始不管不顾地纠缠她。我表现得强硬,其实内心毫无底气。我所仗的,不过是她对我还有一点儿温情回忆,这样几近无赖的做法,已经不能算是追求女孩子了,我只是实在怕和她再度失之交臂。

看到在北京曾送她回酒店的那个男人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听她说那人已经向她求婚,而她正在认真考虑,我的心沉到了谷底。然而我不能再拿自己的绝望来困扰她了,她有权做她想做的选择,我跟她说我不会放弃,但一定接受她最终的选择。

幸好我没有放弃,在她失去亲人的最痛苦的时候,我能守在她的身边。

可她还是拒绝了我的陪伴,独自去加拿大奔丧。我毕竟不能像希望的那样为她分担所有,她始终是那个宁可独自面对生活的女孩子。

(五)

“苏哲,我觉得你始终小心翼翼地对我,我也始终表现得患得患失。我们两人这个样子,好像说不上是正常恋爱的状态,真的有必要继续下去,甚至说到结婚吗?”

我开口求婚了。伊敏惊讶、犹豫,这样反问我。

“别再问我这个问题,伊敏。我爱你,我没像爱你这样爱过别的女人。

对我来说,你已经是一种抹不去的存在,我只知道我早就没得选择了。”

我头一次对她说了那三个字,她会不会对我说,我不在乎。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像最初那样爱我,可我知道我爱她。现在对我来说,爱情哪里止于一点儿小小的喜悦,既然对她的爱已经重到我无法摆脱。我想留住她,用婚姻,用她向往的平静安稳的生活。

早上我先醒来,她依然熟睡。晨曦里,她的样子那么恬静,长长的睫毛覆出一排阴影。我长久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孔,听着她细微稳定的呼吸。

我完全没了睡意,又不想惊醒她,轻轻吻一下她搁在枕上的指尖,出了卧室。

走到客厅飘窗那边坐下,推开一点儿窗子,热烘烘的空气扑面而来。回来以后我就住在这里,很多次独坐抽烟,一边想她。此时,她正在我的床上熟睡,这一点让我的心充满宁静和喜悦。

她并没有马上答应我的求婚,居然说:“要不我们一块儿住一段时间再说吧。”

我哭笑不得:“好吧,被你拒绝这么多回,这一次好像来得最婉转。”

我不给她反悔的机会,马上陪她回去收拾东西。

她的同学罗音在家,她有点儿尴尬地对罗音解释:“最近这段时间我不住这边,不过房租我照付。”

罗音忽闪着眼睛打量我们,笑着点点头。

她只收拾了一个简单的箱子,住进了我家。

只要不出差,早上我送她上班,然后再去自己办公室,晚上我坚持去接她,她若是开会,我就在接待室等她。

回到家里,她有点儿招架不住地抗议:“我不喜欢这样成为别人注意的焦点啊。”

“他们看习惯了,以后就不会再注意了。”

她默然了好一会儿,我以为她不开心,不想她却开了口:“苏哲,我想这个周末去趟北京。”

“出差吗?我陪你去。”

她摇摇头,一双眼睛澄澈地看着我:“不是出差。一个同学出国读博士,他下周三的飞机。那天我不可能有空,但我早就答应了一定去送他的。只能趁周末去,机票我已经订好了。”

我怔了一下,当然知道那个同学是谁,点点头:“好,我送你去机场。”

她那么坦荡,我只能以坦荡回报她了。

没有她的屋子分外安静而空落,我不知道怎么会起这种联想。其实她在家也是安静的,通常我在书房,她在客厅,各拿一个笔记本电脑处理自己的事情。或者坐沙发上看看碟,我抱着她,她专注地看着荧屏。

她曾问我:“哎,会不会无聊,你可以出去消遣的,不用老陪着我。”

我好笑:“我泡夜店的习惯差不多戒了两年多了,你叫我出去干什么?

难道在街上乱转?”

我习惯也喜欢看她在这座房子里轻盈走动,让我有了家的感觉。明天她就能回来了,我对自己说。

我很晚上床,睡到半夜,突然惊醒,外面有钥匙开门的声音。我起床走出卧室,她正在玄关换鞋子,我过去抱住她:“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吃过饭后,看时间还早,直接买了晚班机票,没想到晚点这么多。”

她神情疲惫,显然这样当天去回是很劳累的。我心疼地说:“何必这么赶,住一天再回呀。”

“想到你在家等着我,突然不想一个人住在酒店了。”她的声音沙哑轻柔,随即掩口打个呵欠,“抱歉吵醒你了。”

我抱起她,直接走进卧室,一边吻她:“这样被吵醒,我很开心,亲爱的。”

“哎,放我下来,我去洗澡,困死了。”

“不放。”我吻她的耳朵,轻轻地说,她的听力始终有点儿下降,侧头疑惑地看着我,我提高一点儿声音,“一辈子也不放。”然后吻住她的唇。

(六)

“小叔叔,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和平平打赌输了?”

乐清的面孔在电脑屏幕上,这孩子明明已经上了大学,长得跟我一般高,笑起来偏偏还是一副少年促狭的样子。我问:“你们赌什么?”

“赌你会不会找到邵老师。”

我一怔,哭笑不得:“你们这两个孩子可真是越来越顽皮了,居然拿我打赌玩。”

“不是玩啊。你去那么多次温哥华,就算什么都不说,我和平平也知道你是在找邵老师。我总觉得,以邵老师的个性,会消失得很彻底,可平平坚信,你一定会找到她。”

我喟然,命运走到哪一步,谁说得清。两个人分开,如同参商再不相见,完全是可能的。也许我足够幸运吧。

“其实我输得很开心,我喜欢邵老师。真高兴看到你们在一起。”

我禁不住微笑。

“你会和邵老师结婚吗?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想保持独身的。”

“喂,你没必要记得我说的每一句话吧?”

乐清哈哈大笑:“你完了,小叔叔,你肯定已经求过婚了,对不对? ”

没等我说话,他跳了起来,“我去给平平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我的手机响起。这次是乐平打来的,她跟小时候一样,一连声地叫我,急急发问:“小叔叔小叔叔,邵老师答应你求婚了没有?”

“没有。”

“呃,你要把仪式弄得浪漫一点儿,要到对你们有特别含义的地方,要营造出特殊的气氛,要……”

我更加哭笑不得,打断她的指点:“好了好了,别发挥你少女的想象了,我有分寸。”

她意犹未尽:“你要加油啊,小叔叔,我刚跟乐清打了赌……”

“喂,你们这两个孩子,居然又拿我打赌。”

她哧哧地笑:“我赌邵老师会在一个月内同意你的求婚,乐清说肯定不止一个月。你可千万别让我输了,我要保持对乐清的不败纪录。”

放下手机,我只能笑着摇头。他们都认为伊敏必然会接受我的求婚,只有我自己知道,要说服她,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可是,我会说服她的。

(七)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问伊敏,她下意识地回答:“都喜欢。”

这个回答让我开心:“我也一样。”

她正注视着草地上她的小堂弟邵一鸣迈着胖胖的小短腿奔跑踢球,这个四岁的小男孩有着和她发音相近的名字,我喜欢。

她的婶婶正抱着她才出生不久的小堂妹,和她叔叔、她奶奶在闲聊。小小的婴儿长着一张花瓣般娇嫩的面孔,奶奶很肯定地说:“和小敏小时候一模一样。”呵呵,我喜欢。

这样温暖的天气,和煦的阳光,轻风拂面而来,带着海洋气息和花的芬芳。而靠在我身边的她,神情那么放松、那么温柔,我喜欢。

一切都是如此协调而美妙。

她对于结婚这件事十分不确定。

我忘了那是我第多少次求婚,她还是犹疑,理由居然是她性格孤僻,可能并不能算一个好妻子的人选。“我不会安慰人,不算体贴,有时我想,像我这样的性格,可能更适合一个人生活。”

我只好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现在说这个晚了,我已经彻底适应了有你的生活,你再不嫁我,我就没人要了,你让一个已经三十二岁的男人上哪儿再去找第二春?”

她笑:“何必谦虚呢苏总,我看到跟你搭讪的女人从这里排到深圳了。”

“早两年,或许吧。可是现在我这么居家贤良,还准备买菜谱回来给你洗手做羹汤,别人想搭讪我也觉得我无趣了。你再不对我负责,我可怎么办。”

她只好认输。

然而,她还有别的隐忧。

“我不知道我将来会不会是一个好妈妈。”

“傻孩子,为什么这样想?”

“我和自己的妈妈就不亲密呀。读中学时,有一次她去学校看我,给我带去了一个新书包。我接是接了,就是不肯抬头正眼看她,后来她告诉我,那天她伤心极了,一路哭着回去的。我也难受,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才算自然。”

我握住她的手:“伊敏,遇到你以前,我以为我不会成家的。”

她抬眼看着我。

“我跟我父亲从小相处不好,到现在也没能达成真正的和解;我厌恶家庭,习惯随心所欲的生活,从不认为自己能适应婚姻。只有跟你在一起后,我才开始想,我们自愿接受某些束缚,准备过不一样的人生,都是值得的。”

我凝视着她的眼,说:“你需要放弃的,只是迟疑。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

我们终于结了婚,温哥华是我们蜜月的第一站。接下来,我们准备去肯尼亚,亲眼看看那里的星空、雪山以及原野上奔驰的野生动物。

握着她和我戴了同样指环的手,看着她温柔注视着眼前奔跑的小孩子,我庆幸我没有错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