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弗洛伊德3、4:释梦(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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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释梦(16)

我立即叫来M博士,他又检查了一遍。这正是反映了M博士在我们这一界中的地位。但“立即”却需要做进一步的解释。这使我想起了我治病中的一件悲惨事件。有一次,我给一位女病人治疗,要她服了过量当时认为没有副作用的索弗那(sulphonal),结果引起严重中毒,于是立即喊来比我年长的同事,求他的帮助。当时我还有一个附带的细节让我证实了我是记得这件事故的。我那位病人(中毒而死了)同我的长女同名。这事以前我没有想过,但现在想来似乎是一种命运的报复。这种梦中人物的调换似乎还有另一层含义:这个玛蒂尔塔替换了另一个玛蒂尔塔,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也似乎是让我想起一切我缺乏医德的事例,让我做一番自我谴责。

M博士面色苍白,下巴刮得很干净,走路有点跛。这倒是真的,他那不健康的脸色的确叫朋友们担心。而其他两个特征只能归结到别人身上。我想到了我的哥哥,他侨居国外,总是把胡子刮得净净的;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与梦中的M博士长得也很像。几天前我听说他的腿有些跛,是因为患了髋部关节炎。我想我在梦中把这两个人混在一起总是有些原因的。接着我又记起,我对他们都不太高兴是因为他们最近都拒绝了我给他们提出的一个建议。

我的朋友奥托现在站在病人身旁,我的朋友利奥波尔特正在为她检查,并指出她左胸下方有浊音。我的朋友利奥波尔特也是医生,和奥托有亲戚关系。由于两人同操一行,所以两人也成了竞争对手,人们也常把他俩做个比较。当我在一家儿童医院门诊部负责神经科时,他俩都做过我的助手多年。梦中的情景在那里常常发生。每次我同奥托在讨论一个病例,利奥波尔特总是再检查一遍,往往会提出一些我们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他俩的关系就像法警布拉西格和他的朋友卡尔一样。一人以敏慧见长,一个以稳重取胜。如果我在梦中把奥托和谨慎的利奥波尔特相比,我肯定更看重的是后者。这个比较也有些类似于我那不甚顺从的病人伊尔玛和她那更聪明一些的朋友之间的比较。我现在又发现与我梦中的思想有关联的另外一条思路。左胸下方有浊音使我想起了另一个特殊的病例,其细节都十分相同。利奥波尔特再一次显示了他的细心。我又产生一个转移性感染的想法,但这次是用这位病人代替伊尔玛,就我的判断来看,这一次她又成了肺结核患者的一个替身。

她的左肩皮肤上有一块浸润性病状。我立刻就联想到我自己肩上的风湿病,每当我工作到深夜时我都会明显地感到它的发作。还有梦中“就和他一样,我也注意到……”这样的话也十分含混。我在我身体上注意到它,即我注意到“皮肤上有一块浸润性病灶”这句话,我习惯上讲“左上后部浸润性”,这应指肺部,可能又一次涉及肺结核。

尽管她穿着衣服。这无论如何也只是一句额外的话。我们在检查儿童时一般都叫他们脱掉衣服,但对成年女患者一般不脱衣服检查,这可能只是一种对比。我记得,据说有一位很有名的医生,他从不叫人脱掉衣服检查。对此,我只能分析这些。说实在的,我也不想就此做更深入的分析。

M博士说:这肯定是感染了,但没关系,就会得痢疾了,病毒会排泄出去。我一开始感到这句话有些可笑。但也和其他情景一样,必须认真分析一下。当我仔细一观察时,发现同其他情况一样,也有一定意义。梦中病人患的是局部性白喉。我记得从我女儿患病之后,我曾讨论过局部性白喉和白喉,后者是由于前者引起的全身性感染。利奥波尔特指出,全身性感染是由于浊音部位引起的,因此浊音部位可以被看作是转移源。但我又想,这一点是真实的,即浊音不会发生在白喉这类病症上,这使我想到了脓毒症。

没关系。这可以看作是一句安慰的话。其语境可能如下。我的梦前面的内容是,我的病人病痛是因为严重的器质性感染。我这种感觉是这样可以推卸我的责任。因为精神治疗并不对白喉的长期不愈负任何责任。不过我为了洗清自己而把这样一种严重的疾病加到伊尔玛身上又显得有些笨拙。这看起来未免有点残酷。于是,我就需要一种让人放心的话,一切都会好的。这样,我就借M博士的口说出了这样一句安慰性的话。而选择M博士是没有错的。但在这里我又对梦产生一种超越的态度,而这种态度本身也需要解释。

那么,为什么这句安慰之词是如此荒谬呢?

痢疾。似乎有一种古老的理论观念,认为致病物质可以从粪便中排除出去。难道我在取笑M博士吗?因为他好对一些现象做一些牵强的解释并提出出人意料的病理联系。这时又有一些想法使我感到和痢疾有关。几个月前,我曾接手一个青年患者,他的病很难同排泄方面疾病有任何联系,一些医生诊断为“营养不良性贫血”。我认为是癔症,但也并不愿意给他进行心理治疗而劝他去做一次海上旅行。几天前我收到他的一封十分沮丧的信,是从埃及寄出的,说在那儿他又发了一次病,一位医生说他是得了痢疾。我怀疑是这位开业医生的无知而做出的误诊,他没有看出这是癔症。但我也不禁责备自己不该把病人推到这种境地,让他在癔症性肠道不适的剧烈发作期又产生了器质性疾病。再有,在德文中“痢疾”(dysenterie)和“白喉”(diphtheria)这两个词发音又很相近。但“白喉”这个带有凶兆的词并未在梦中出现。

是的,我想,M博士说“会得痢疾……”时我一定是在取笑他。因为这使我想起几年前他亲自向我讲述的一个关于另一位医生的类似故事。那位医生请M博士去看一个当时病得很重的患者,M博士感到不得不向那位乐观的医生指出他在病人的小便中发现白蛋白。那位医生虽然没明显说“没关系”,但他也还是说:“白蛋白是可以很快排泄掉的!”因此我不再怀疑,我那个梦的这一部分正是嘲笑我那些对癔症一无所知的同行们。好像是为了证实这种想法,我又想到一件事:“M博士是否意识到,他病人(伊尔玛的朋友)的症状是在癔症的基础上又产生了结核病呢?他是否注意到了癔症?还是被这种现象所欺骗了呢?”

但是,我对朋友抱有这种态度,其动机又是什么呢?这很简单,M博士也同他的病人伊尔玛一样对我的治疗办法不甚赞同,所以,我在梦中对这两个人实施报复;对伊尔玛说:“如果你还有疼痛感,那可不是我的责任。”而对M博士,则是让那种信口胡说的安慰话由M博士说出。

我们很清楚地知道是怎样感染的。梦中知道这种情况是很奇怪的。在这以前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感染的情况也是利奥波尔特发现的。

当她感到不舒服时,我的朋友奥托给她注射了一针。奥托事实上告诉过我,他在伊尔玛家小住时,附近的一个医生曾请他去给一个突然感到不适的人打过针。这些注射又再一次让我想到我那可卡因中毒的不幸朋友(前面刚刚提到过),我曾劝他内服(口服)这种药,可是他竟然用可卡因进行注射。

打了一针丙基制剂……丙基……丙酸。我怎么能想到这个呢?前一天晚上,也就是在我写病历和做这个梦之前,我妻子打开一瓶酒,上面写着“安娜纳斯”,酒是奥托送来的礼物。他有个习惯,只要有机会,他就送礼。我希望他将来娶一个能治他这个毛病的妻子。这种酒有一股强烈的戊醇气味,所以我从来不饮它。我妻子曾建议把这瓶酒送给仆人,但是我(出于谨慎)没有同意,而且以一种十分慈悲心肠说,没有必要让他们去中毒。戊基(amyl……)也使我联想到丙基(propyl)、甲基(methyl)等一系列药物,这样,梦中丙基制剂就得到了解释。的确,在梦中我实行了替换,我嗅到了戊基,而梦到了丙基。这种替换在有机化学中也是容许的。

三甲胺。在梦中我看到了这种物质的化学结构式,这足以说明我的记忆力是在这方面下了很大功夫的。另外,这个结构式是以粗体字印刷的,似乎要显示某种特殊的重要性。那么这三甲胺要把我的注意力引向何方呢?这使我想起了同另一位老朋友的谈话,他对我的作品都很熟悉,就像我对他的作品也十分熟悉一样。他那一次向我透露一些关于性交活动中的这种化学物质的情况,此外还提到他相信性的新陈代谢的产物之一就是三甲胺。这样,这种物质就让我想到性欲,这正是我所要医治的那种神经错乱的根源。我的年轻患者伊尔玛是个寡妇。如果我要为我没有治好她的病而寻找借口的话,她的孀居正是一个很好借口。当然,她的朋友是不高兴她寡居这一事实有所改变的。奇怪的是,我想,我在梦中的那个女患者也是一个年轻的寡妇。

我开始考虑为什么三甲胺的化学结构式是如此突出的问题。许多重要问题都集中到这个词上来。三甲胺不仅是暗指性欲的强有力的因素,它还让我想到一个人。每当我感到孤立的时候,我总是十分满意地想到他同我的观点一致。这样一个在我一生中起着重要作用的人,不论在什么样的思路中都必然会再次出现的。的确,他对鼻腔和鼻窦性病症具有专门知识,并叫人们注意鼻甲骨与女性性器官之间某种显著关系(见伊尔玛喉部三个曲状结构)。我曾请他给伊尔玛检查过,看她的胃痛是否与鼻腔有关。但是他本人当时正患着化脓性鼻炎,这使我很担心;无疑,梦中脓血症对此形成暗指,它因与梦中转移有关而潜入我的内心。

这种药不应轻易注射。这句话是直接针对我的朋友奥托的,责备他做事不假思索。这使我联想到我记起的一件同类的事。一天下午,当他的言词和表情都显出是反对我,其中似乎有这样的概念:“他的思想是多么轻易地就受到影响!”、“他多么轻易地就下结论!”除此以外,这句话还让我想到我那位因太轻易地注射可卡因的已故朋友。正如我已说过的,我从没有认真考虑过这种药用于注射的问题。我也注意到在我指责奥托轻率处理这种药的时候,我又想起了不幸的玛蒂尔塔的故事。这里我显然是在收集例子以说明我的谨慎,但同时也说明了相反的一面。

注射器可能不太干净。这又是针对奥托而言的,但是却另有其来源。我有个82岁的老妇人患者,她每天来打两针吗啡,在做梦的前一天她的儿子碰见我。他告诉我说她现在在乡下,患了静脉炎。我想这一定是注射器不干净所致。同时我也庆幸两年来还从未引起过这类感染。总之,我还是谨慎的。静脉炎又一次让我想到我的妻子,她在一次怀孕时患过血栓。这样就有包括我妻子、伊尔玛和死去的玛蒂尔塔三个类似情形进入我的脑海。这三种情形的一致性使我能在梦中把这三个人互相置换。

现在我已解释完这个梦。在解释过程中,我在控制由梦的内容与背后隐含的意义的比较而产生的所有意义方面是有一定困难的。同时,梦的“意义”也是被我所认识的。我渐渐地意识到一种意图,这种意图是通过梦来实现的,而且我梦到什么也是由我的动机决定的。梦满足了我某些由于前一天晚上一些事情所引起的某些愿望(奥托带来的消息和我写病历)。梦的结论,即伊尔玛依然有疼痛感并不在我而在于奥托。奥托说伊尔玛的病未治愈的话惹恼了我,而梦就给我以报复他的机会。这个梦还通过其他一些理由让我摆脱难辞其咎的困境,而且有很多理由。这个梦还呈现出一些我所希望出现的事情,因此梦的内容乃是一种愿望的满足,而它的动机就是愿望。

这样,从总的来说,梦已清楚,但许多细节是由我的梦是愿望的满足这一观点才使我认识得更清楚的。我报复奥托,因为他站在我的对立面,我不仅抓住他在医疗上的不慎重(注射的问题),还抓住他送给我带戊醇味的劣质酒一事,而在梦中我把两者合在一起找到一种表达的方式:即注射丙基制剂。但我仍不满足,而要继续寻找报复。于是,我把他同他的一个更有竞争力的对手相比。我似乎在说:“我认为他比你强。”当然,奥托并不是我发泄愤怒的唯一对象,我对不听从我的治疗的病人也没有放过,并且用一个比她更聪明更听话的人置换了她。M博士也没有逃脱报复,由于他的看法与我相左,于是我就明显暗示说他对病的常识无知(就会得痢疾)。的确,我也想用一个更有学问的其他人来代替他(即告诉我三甲胺的那位好友),正像我用伊尔玛的朋友代替伊尔玛,我用利奥波尔特代替了奥托。“把这些人统统赶走!让我另选三个人,以摆脱我本不该受到的谴责。”这样,梦就使我很巧妙地证明了对我的责备是毫无根据的。对于伊尔玛的病痛该受责备的不是我而是伊尔玛本人,是她不接受我的治疗方法。对于她的痛感也不关我的事,因为那是器质性的,无法应用精神疗法。伊尔玛的病痛该归咎于她的寡居(参看三甲胺一段),而这种状况也无法改变。伊尔玛的痛苦是奥托造成的,他打针不注意而且用的药也不适合(他那种药我是从不用的)。奥托的针头不洁净,就像我那位老妇人患者得了静脉炎情况一样(而我在注射时从没给患者带来如此的危害)。我也注意到了,的确,对于伊尔玛病痛的这些解释(这与开脱我的责任是一致的)之间并不总是一致的,而且是互相排斥的。整个的辩护(此梦没有他意)使人想起一个人的辩护,一个邻居告他借了一把好水壶,却还回一把坏水壶。这位辩护者先是说,他还的水壶并没有坏,然后又说他借水壶时,壶上就有个洞,接着又说,他从来没向这个邻居借过水壶,如此等等。如果任何单一的理由被认为有效,那么这个人就没有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