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弗洛伊德3、4:释梦(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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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释梦(37)

在我们上面刚刚记录下来的梦中,第一个从句已经得到解释(因为我的出身如此如此……),梦者梦见自己跨越着栅栏向下面走,手里拿着盛开的鲜花。与这一意象相联,她想到天使手持百合花向圣母玛利亚报告耶稣诞生的那幅画(这个姑娘的名字也叫玛利亚),又联想到身穿白长袍的姑娘们穿过长青树枝装饰的街道,参加基督圣体节游行的景象。这里,梦中盛开的花无疑暗示纯洁无邪,但枝头上开的是红色的花,如山茶花一样。当她走到头时(梦仍在继续),花已凋谢。因而又有一些无疑象征月经的内容。因此,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手捧类似百合花的同一枝条的这一形象又暗指茶花女。我们知道,茶花女除在来月经时,总是戴一朵白山茶花的,只在月经来潮时才戴红山茶花的。这同一盛开的花枝(参看歌德的《磨坊主的女儿》一诗中的“少女之花”)既代表贞洁,又表示其反面。这同一个梦既表现了梦者对她成功地度过纯洁无瑕的那段生活感到高兴,也可以让人们在几点上瞥见她相反的一串思想,即为(自己童年时代)在性纯贞这方面的过错而感到愧疚。在分析梦时,这两串思想链是可以区分开的。自我安慰的思路似乎更浮于表面,而自责的思路则深入潜层,两条思路截然相反,但是它的既相似又相反的元素都由显梦中的同一元素表达出来。

梦形成的机制所最钟爱的逻辑关系只有一种,即相似、一致或接近关系,亦即恰似关系。这种关系不同于其他关系,它可以在梦中表现为种种不同关系。梦念材料中固有的平行性与这种恰似现象构成了梦的最初基础。梦的相当一部分工作在于创造新的平行关系。这里,那些平行关系已经存在却又由于阻力强加于稽查作用的原因而不能进入梦中,梦的工作的凝缩作用则有助于相似关系的表现。

相似性与一致性具有共同的属性,它们在梦中都表现为统一性。或表现于已有的梦念材料之中,或以新的构造形式表现。第一种可能性我们称之为“同一作用”(identification),第二种我们称之为“复合作用”(composition)。“认同作用”用于人,而“复合作用”用于事物的统一材料。但复合作用有时也用于人,把地点和人同等看待。

同一作用就是与共同元素有联系的单一一个人在显梦中不断出现,第二个或其余的人在梦中都似乎受到压抑。但在梦中所出现的这个人是有覆盖性的,在一切关系和环境中不是明指这个人本身,就是暗指他所覆盖的其他人。而复合作用则可以扩展到许多人,梦中的情景可以将有关人的特征综合起来,但并不表现为一种共同特性;所以,这些特征结合为一个新的统一体,即一个复合人物。复合的真实过程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来实现。一方面,梦中的人物可以采用与其有关的某人的姓名,这种方式与我们清醒生活中的认识很相似,即我们想要认定的某人,其外貌特征都像是另外一个人。另一方面,梦中人物本身所表现的复合外貌特征,实际上一部分是一个人的,而另一部分又是另一个人的。或者梦意象中另一个人所参与的成分也可以不在外貌特征上,而是在他的姿势、姿态、言语或所处的情境中表现出来。在这最后一种情况下,同一作用与复合作用的人物结构之间没有明显的差别。但是也有可能出现人物复合失败的情况。如果这样,梦的情景就会归于所说的其中一个人,而另一个人(通常是更为重要的人物)则表现为无关的旁观者。梦者会对这种情况解释说:“我的母亲也在场。”(斯泰克尔)梦内容的这类元素可以被比作用于象形文字手稿中的“决定性因素”,它的作用不在于发音而在于说明其他符号。

用于证明,或更确切地说,用以结合两个人的共同元素在梦中可以删除掉。一般规律是,同一作用和复合人物的结构产生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共同元素的出现。为了避免说“A仇视我,B也仇视我”,我便在梦中制造出A和B的复合人物,或者我想象A完成B所特有的某种动作。这样,如此构成的梦人物就会以某种新的联系出现在梦中,或在新的环境中出现,而这种既代表A又代表B的环境证明了我在适当的地方增进了两者共同性的元素,即对我的仇视态度。在梦的内容中,这种方法常常取得大量的凝缩作用。如果我能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到能等同使用的某些情况,我就不再需要直接表现与一个人有关的复杂情况。也很容易看出,这种利用同一作用的做法是多么有效地逃避由抵抗而产生、并施加给梦的工作以苛刻条件的稽查作用。稽查作用所反对的可能就存在于某些观念之中,那些属于某人所有的某些特定观念之中。因此,我必须继续寻找第二个人,他也与所反对的材料有关,虽然只是部分地相关。这两个人之间在这一稽查点上的接触,使我有理由利用他们的一些无关紧要的特点构成一个复合人物。这个经同一作用或复合构成的人物便不再经受检查作用而被允许进入梦的内容;因此,由于利用了凝缩作用,我便满足了梦的稽查作用的要求。

当两个人的共同元素出现在梦中时,通常是暗示我们去寻找另外一个隐藏起来的共同元素,这种共同元素因稽查作用的结果而不能表现出来。移置作用是为了促进这个共同元素的表现。复合人物在梦中总伴随着一个无关紧要的共同元素,从这一事实我们可以推断出,梦念中必定还隐藏着另一个远非不相关的共同元素。

这样,同一作用或复合人物的构成是为多种目的服务的:一、表现了与二人有关的一个共同元素;二、表现了一个移置了的共同元素;三、也表达了一个仅仅是所欲求的共同元素。因为愿望有一个共同元素能经常符合于二人之间的互相变换。所以,梦就利用同一作用来表达这种关系。在伊尔玛打针的梦中,我希望把她换成我的另一位患者,换句话说,我希望另一个女人像伊尔玛一样成为我的患者。梦满足这一愿望的方式是梦中出现了一个叫伊尔玛的人,但是她接受我检查时的位置,恰是我曾经见过的另一个女病人的位置。[参见第109页以下]在关于我叔叔的那个梦中,这种变换成了梦的中心点,我对我的同事的态度和判断并不比部长更好,借用这种方法,我以部长自居。[参见第193页]

根据我的经验,我发现,梦毫无例外地涉及梦者自己,梦是完全自我主义的。如果梦中的自我没有出现在梦内容中,而只有一些不甚相关的人,我可以十分有把握地说,我这个自我隐藏了起来,是通过同一作用隐在了其他人的背后,但我还是能把自我插入梦的上下文中。在另一种情况下,我的自我出现在梦中时,我可以得知又有别人通过同一作用躲在了我的背后。在这种情况中,梦不啻在警告我,在我释梦时必须把与这个人有关的共同元素转移到我自己身上。还有一些梦,我的自我与别人同时出现,在发生认同作用之后,那个人也仍然会显示出我的自我。这种同一作用会使我把某些稽查作用所不接受的观念与我的自我发生接触。这样,我的自我就可以在梦中数次出现,有时是直接的,有时是通过与他们的认同。通过多次这样的同一,大量的梦材料可能凝缩在一起。梦者的自我在梦中可以多次以不同形式出现,这件事也不足为奇,它和自我意识中出现于不同时间、不同地点或不同关系的情况是一样的。例如,我们可以说出这样的句子:“当我想到我曾经是一个多么健康的孩子。”

在表示地点的专有名词情况中的同一作用比用于人的情况更容易解释,因为在这里不涉及在梦中起着很大支配作用的自我问题的干扰。在我关于罗马的一个梦中,我发现我所在的地方叫做罗马,但我却吃惊地发现在街角上竟看到许多德国的标语、广告。这后一点正是我愿望的一种满足,它使我立即想到布拉格。这个愿望本身或许要追溯到我在少年时期作为一个德国民族主义者的那段时间,但这早已过去了。

梦中我曾希望与我的朋友[弗利斯]在布拉格相会。所以,罗马和布拉格二者的同一作用可以用一个所欲求的共同元素来解释,即宁愿在罗马,也不愿在布拉格与我的朋友相会。也许正是为了这次会晤的目的,我宁愿把布拉格换成罗马。

创造复合结构的可能性在经常能导致想象出现的特征中最为突出,因为它把那些在现实生活中根本感受不到的元素引入梦的内容当中。梦中创造复合意象的心理过程与现实生活中我们想象半人半神的怪兽或龙之类的东西有共同之处。其唯一的区别在于,在清醒生活中,决定这些想象形象的是这些新的结构本身有意创造的印象,而在梦中,复合结构的形成是与真实形状无关的因素所决定,即由梦念的共同元素所决定。梦中的复合结构可以形成各种各样的形式,其最为朴实者莫过于将一件事物的属性附加到对另一事物的认识上。比较耗费精力的技巧是把两个事物的特征合并到一个新的形象中,并在此过程中巧妙利用两个事物所可能拥有的在现实中的相似之处。根据材料或其拼组的技巧性,这种新的结构可能会显得十分荒谬,也可能是个天才的成功。如果有待凝缩成为一个单独统一体的各个对象不很协调,梦的工作往往仅满足于创造出这样一个复合结构,它有其相对清晰的核心,同时也有一些不太清晰的特性。在这种情况下,统一过程可以说是已经失败了。这两种表象互相重叠,产生出相当于两个视觉形象互相竞争的某种东西。在绘画上,如果画家想要把若干个别的视觉形象组成一个总体概念,在画面上也可以得出类似的表现。

当然,梦是一大堆这样的复合结构。我在已分析的梦中已举出几例,现在可以再举几个例子。我在下文第347页以下所报告的梦(亦见上文第319页)中,描述了病人在“花的语言”中走过的人生历程。梦中的自我手持盛开的鲜花,我们已说过,它代表天真无邪的贞洁,也代表了性的罪恶。梦者从花在枝条上的顺序位置便想起了盛开的樱桃花。这些盛开的花,单个看去就像一朵朵的山茶花,而总的印象则像一种外来植物。这个复合结构的各个元素由梦念而得到证实。盛开的花枝由暗示着她所喜爱的各种礼物组成。例如,她童年时得到的是樱桃花,后来是山茶花,而“外来”植物则暗指一个四处旅行的自然科学家,他画了一幅花之画企图讨她的喜欢。我的另一位女患者梦见了一座类似海滨更衣室、又像乡村的室外厕所、或城市住宅顶楼之类的建筑物。前两个元素都和裸体或脱裤子的人有关,而这两个与第三个元素相结合则导致(她童年期)在顶楼上脱衣服景象的结论。另一名男子梦见由两个“接待”他的地方组成的复合地点,一个是我的诊室,一个是他与妻子第一次相识的地方。一个女孩梦见当她哥哥答应请她吃一餐鱼子酱之后,她梦见她哥哥的腿上长满了黑色鱼子酱状颗粒。这种“传染病毒”元素(道德意义上的)和她小时候曾患过一次“皮疹”的回忆(她的双腿布满了红色而不是黑色的斑点),再加上鱼子酱颗粒,结合成一个新概念——即“她从哥哥那里得到的东西”。在这一梦中,与其他梦一样,人体的各部位被当作物体看待。费伦茨(1910)曾记录过一个梦,梦中的复合意象是由一位医生和一匹同样穿了睡衣的马组成。这三个成分的共同元素是在分析时才发现的,那位女患者承认,睡衣暗指她童年时看到父亲的一个景象。所有这三个情况都可以归结为她的性好奇。在她幼年时,保姆常带她去军队的种马场,在那里她有很多机会可以满足她那时尚未受到压制的好奇心。

我在上文[参见第318页]曾认为,梦无法表达矛盾、相反或“不”内容。但现在我开始初步否定这种说法。我们已经看到[上文第322页],列于“相反”名下的一组梦,单纯地由同一作用来表现,即在这些梦中,梦念的转换和替代能通过对比而形成联系。对此,我已举过不少例子。另一组在梦念中的相反观念可以归于“颠倒的”或“恰恰相反”的名下。它们以下面一种非常奇特的方式进入梦中,这几乎都可以看成是一种笑话。“恰恰相反”本身在梦内容上并不呈现,而是通过下面的事实来显示它在材料中的存在。这一事实是已经构成的某段梦内容,或(由于其他原因)恰巧与之相邻的内容,就像是一种事后的回想,转向相反的方向。这一过程以例证说明,这比描述起来更为容易。在那个有趣的“上与下”的梦中,向上爬的表现实际上是与梦念的原型相反,——即在都德《萨福》的序幕中:在梦中向上爬是先难后易,而在都德的这一幕中是先易而后难。进一步来说,“在楼上”和“在楼下”这一表示兄弟之间的关系问题也以相反的方式在梦中表现出来。这说明在梦念的两段材料之间有颠倒和相反的关系。我们发现在梦者童年想象被奶妈抱着上楼的幻想与小说中主人公抱着情妇上楼的情境是恰恰颠倒的。同样,我梦见歌德攻击M先生(见下文第439页以下)也表现类似的“恰恰相反”。所以,想要成功地解释这个梦,必须先把它恢复正常。在梦中,歌德攻击一个年轻人M先生;而在梦念中的真实情况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作者对一个重要人物、我的朋友(弗利斯)进行攻击。在梦中,我根据歌德死亡的日期计算,而在实际中却是从瘫痪病人生日算起。梦念中的决定性的思想是把歌德看作是疯子的思想颠倒过来。梦(的潜在意义)是说:“恰恰相反,如果你不理解这本书,那是你(批评家)头脑简单,智力低下,而不是作者本人。”而且我还认为,所有这些把事情颠倒过来的梦都含有轻蔑之意(如“萨福”梦中兄弟关系的颠倒)。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在受压抑的同性恋冲动的梦中,这种颠倒的手法是经常使用的。

顺便说一下,颠倒或是把事物转向反面是梦的工作最喜欢使用的表现手法之一,也是使用最广泛的方法之一。首先,它可以用于表达与梦念中某个特定元素有关的愿望满足。“但愿情况与此相反。”这往往是不如意的往事记忆片断的最好自我反应方式。再有就是它对应付稽查作用十分有效,因为颠倒可以使有待表现的材料进行大量的伪装,而且它对任何理解梦的企图都有一种积极的麻痹作用。正是由于这一原因,如果一个梦顽固地拒绝显示它的意义,都值得去观察一下梦内容中的某一元素颠倒作用。一旦这样做,整个梦的意义就会豁然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