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文静步履匆匆,借着月色,勉强能看到路。心跳有一些快,不是因为恐惧。不,那也是恐惧,只不过不是对夜深人静会遇到鬼怪或者是坏人的恐惧。这个方向,那个地方……
在宫门,文静理所当然被守卫的人给拦住了。
“我要进去找我家王爷,我们王妃出事了。”说着从袖筒里拿出从王妃身上拿过来的玉佩,递了过去。“事情很急,要是耽待了,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守卫的人彼此看了一眼,裕王府的位置大家都是知晓的。沉寂了一下,其中一个人道:“我们派人进去通传一声,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等一下!”果然,他真的在这里。“我家王爷和王妃刚刚闹了一点不愉快,你确定你的通传能让我家王爷马上赶回来吗?要是延误了,王妃那边出了事情,你们……”
“这——”本来同是下人,他们还是皇宫的守卫,论理不应该被她唬住的。但是这个身穿丫头服装的人,无形之中透露着一种权威,仿佛她不是一个丫头。
“再加上这个,请问我可以进去了吗?”文静终于不再为难他,或许还带了莫名的冲动,一咬牙,将另一个令牌拿了出来。这个令牌,很久没有用过了。
两个守卫看了彼此一眼,同时往后退开。心里很疑惑她怎么会有这个无所不能的令牌,但任何人都知道,这个令牌等于皇上亲临,别说要进宫门,就算要调动御林军都是可以的。
等人家退开了,文静却犹豫了。看着这森严的宫门,再看着里面诺大的皇宫,脚都抬不起来。真的,要进去吗?早就已经下了决定,可为什么到这个时候却犹豫起来了……真的不愿意过那样的日子,不愿意看到那么多的莺莺燕燕将他环绕……
可是,一个人的日子……也是那么的苦……所以她才会出现,不是吗?如果能忘记能放下,早就忘了,也就早就放了……再怎么苦,也总好过没有这个人的日子,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咬了咬嘴唇,然后放开,文静笑着跨进了那一道门。宫墙大院已经在视线之内,有些昏暗,但是熟悉的。再回头看看那道门,原来也不是那么吓人。
想起那失魂落魄的王妃,她提起裙摆,飞快地向着未央宫的方向跑。借着昏暗的光线,在熟悉而陌生的路上左拐右转而不会被人注意到,心跳越来越快。
远远地,能够看到那扇门了,她不由得停了下来。肠子在剧烈地收缩着,诉说着主人的慌乱无措。心快要蹦出胸口了,撞击得好痛。腿,竟然有些软。古人所说的近乡情更怯,是否就是这样的感觉?
吞咽着那股无措和慌乱,咬住了嘴唇。飞快地跑过去,为了不让自己退缩,一把推开了那扇门。
屋里屋内的人同时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彼此。时间,在这一刻停住,心跳和呼吸也都停住。在很久之后,再以一样的节奏搏动起来。
文静就这样手还放在门上,看着那个正坐在桌子边喝酒的男人。烛光幽暗,却能看到那眼中已经有了醉意。不再如往日犀利和威严,弥漫着沉重和痛苦的味道。“皇、皇上……”
“喝——”风夜仲打了一个酒嗝,微微地扯起一抹笑容,身子摇晃着问道:“你是谁?要干什么?”
文静吞了吞唾沫,视线依然直直地落在他身上。“奴婢是裕王府的文静,是来找我家王爷的。皇上,我们王爷有来过吗?”
“哦——”风夜仲应了一声,低下头去,好久又抬头说道:“来了,又走了。都走了……呵呵……都走了……”
那样子,分明不记得她这个人了。心,有些疼痛。可是,他看起来,那么的伤心,谁还忍心责怪?
“那……那奴婢告退。”想要转身,可是腿好沉重啊,像是在上面绑了一座泰山一般。好久,才缓缓地转身。那张坚毅的脸,此刻这样脆弱,那不该是他会有的表情。
“弄儿……”男人仰头灌下一杯酒,对着酒杯轻轻地唤道。他知道,自己没有醉,只是想要醉而已。可是一个人想要醉的时候,总是醉不了。就算醉了,心还是会痛,刻骨铭心。
文静像是被雷击到了一半,整个身子定住了。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这个男人,眼神很深很深,仿佛一口古井。原来,你还记得……原来,不只是我一个人记着……
风夜仲仿佛也感应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来对上她的视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个人,那么的熟悉。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过去。
“皇、皇上……”文静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对上这双熟悉的眸子。喉咙紧缩着,再也发不出声音。
“朕,见过你,对不对?”他的手放在她的肩头上,略略低下身子,凑近她的脸,仿佛要将他看清楚。
“……”文静张嘴,却只在心底发出那个字的音。这张脸,憔悴了许多。这双眼睛,也脆弱而哀伤得让人心痛。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地抚上这张脸。这一刻,让她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想了。
风夜仲任由她的手在脸上拂过,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有着深深的迷惑。为什么,这种感觉这么熟悉?记得以前批奏折到深夜,弄儿就会这样心疼地捧住他的脸,轻轻地抚摸,然后在他额上印下一吻,说这是给他的安慰。脑子已经停止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想好好地重温这种温柔的碰触。弄儿,是你回来了吗……
文静咬住了嘴唇,手下那熟悉的触感,让她几乎落下泪来。几百个日夜,恍若隔世,又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男人甚至在他的手中,闭上了眼睛。她眼中的泪水在打转,越来越多。是否这几百个日夜,你也在回忆这些?
风夜仲已经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当额头被一片羽毛似的温暖贴上的时候,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健臂一伸,已经将文静娇小的身子完全嵌在自己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