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狠狠地说完,英奇举起手掌,运足内力,朝姬无心心口击去。
眼看着那雷霆般的一掌就要袭到,姬无心却不闪不避。此刻,她脑海中一片清明。来到这世上虽然只过了短短的十四年,她却好象经历了一个世纪。从来没有在谁身上留下过牵绊,自认为自己来得孤单,离去时也会孤单。可此刻,她却发现,自己的心里,已不知不觉装上了这里的人和事。
再也不是毫无牵挂地离去,她知道黄泉路上,乘风一定会陪着她。
不再孤单,那么她便不再害怕。
如果注定逃不了,那么就坦然地面对死亡吧。
掌风呼啸而至,姬无心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忽然一阵疾风卷来,姬无心感觉到一条柔软的东西卷住了自己的纤腰,将她拉离了数尺。剑身擦着她的耳边刺过,几缕腮边的青丝被削断,缓缓飘落下来。
身体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清爽怡人的甘草味充斥鼻端。姬无心抬眸望去,正望进两汪深沉黑暗的深潭中。
“邬傲南?”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出手救自己的,是自己最讨厌的人。姬无心目光复杂地看着邬傲南,忽然想起岳乘风,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急切地请求道,“快,快去救乘风!”
“他?”邬傲南眼眸一转,嘴角擒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说道,“以他的实力,他足以自救!”
“什么?”姬无心怒急攻心,“噌”地挣脱他的怀抱,站直身体,正想说些什么,那英奇已怒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大胆,敢这样和主子说话!”一声断喝,身着黑袍的邬邪手臂一甩,一条细长的银链犹如一条灵蛇一般卷向英奇的脖子。
英奇脸色一变,伸手变掌为爪,抓向那条银链。
眼看着银链就如囊中之物,忽然,银链头那尖锐的倒刺诡异地转了个方向,飞向英奇脑后。
英奇一抓落空,心脏猛的一缩,双眼圆睁,大喝一声,急忙向后弯腰仰头躲避。
他哪知道,邬邪此招乃是虚招,他的真正目的就在于英奇的咽喉。英奇这一仰头,正好将咽喉暴露在那根银链和利刺之下。
银链缠上了英奇的脖子,链头尖锐的倒刺“嗞”地一声深深地刺进英奇的咽喉。
英奇大张着嘴,双眼暴突,那眼珠子几乎要瞪了出来。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他脸上的表情仍然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死在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属下的手中。
英奇一死,蚁群便失去了控制,原先聚集的状态被打乱,最外围的蚁群东一群西一群地呈发射状态朝四周扩散。但是接近岳乘风的蚁群嗅到了血腥味,仍然疯狂地簇拥而来,争先恐后地朝岳乘风爬去。
此情此景,令姬无心几乎肝胆俱裂。
她转身朝岳乘风奔去,可刚跑了两步,便跑不动了。原来,腰上系着根黑色的丝带,看模样是从人腰间匆忙间扯下来的。丝带的另一头,正抓在邬傲南的手上。而他的腰间,除了衣袍,却空无一物。
“你放开我!”姬无心大怒。
“放开你让你去送死吗?”邬傲南眼神骤冷。
“那你去救他!”姬无心大叫,“再托下去,他会死的,会死的!”
“他死了与我何干?”邬傲南冷酷地说道,“再说,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又怎么能保护你?”
“你!”姬无心怒极,眸光一转,看向邬傲南身后,忽然大叫,“啊!那是什么?”
邬傲南循声看去,身后,一片昏暗,除了淡淡的月光下稀疏的树影,什么也没有。
邬傲南猛地醒悟过来,急忙转头。
姬无心已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解开了腰间的丝带,向蚁群冲去。
“该死!”眼看姬无心不顾脚下的血蚁,拼了命地朝岳乘风奔去,邬傲南在急怒之下,内心充满了担忧和嫉妒。
是的,嫉妒。
他嫉妒那个此刻躺在地上打滚的少年。尽管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声声响。
邬傲南不想承认这点,但内心似火烧似水淹又似土堵的感觉,却令他心情极为难受。
他有一股想要杀人的冲动。
“主子,不……不去救姬公子吗?”邬邪看了看姬无心,又看了看邬傲南,实在猜不透此刻一脸阴暗的主子内心正在想什么。
主子不是很关心很在意姬无心吗?为了他,本应该回东旭国,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迟行程。可为什么当姬无心冲进蚁群后,主子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呢?
一队队的血蚁已经爬上了姬无心的脚,并顺着她的大腿爬上她的躯干。然而姬无心却象是没有察觉到一般,只拼命地朝岳乘风跑去。
“主子……”就连邬正也很是不解邬傲南此刻的举动。他不相信主子对姬无心会见死不救,但却又猜不透邬傲南此时内心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脚上传来钻心一般地疼痛,那火灼一般的痛感沿着神经传达到姬无心的全身。姬无心知道,那是血蚁啃噬她的肌肤带来的痛楚。身上已经爬上来十数只血蚁,若在平时,她早吓得大叫大嚷起来。然而今天,她心中却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尽快跑到岳乘风身边去!她要陪着他,和他一起承受痛苦,面对死亡。
近了,更近了,岳乘风就在眼前。
她纵身一扑,整个人扑到了少年的身上。
“他疯了!”邬正满脸震憾,几乎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这是那个名满天下的姬家小少爷吗?
据说他有全天下最聪明的头脑,最冷静的理智,可是,今天他的所见所闻却推翻了姬无心在他心中的形象。
邬正从未见过这么蠢的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扑上那些噬血食肉的血蚁,这事只有傻瓜才会做!
“她不是疯了,而是想陪着那小子一起死!”邬傲南心中激荡,一股股又酸又涩又苦的滋味涌上来,令他幽深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晦涩的阴影。